第六十五章 供銷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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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石是一個小商賈,而且是山西黃家在京師的一個小掌櫃罷了。

    他的少主黃少發在山西驕橫慣了,進了京忘了自己的身份,宴請黃立極,得罪了黃立極,推門而入敬酒,得罪了徐光啟,順天府抓人抓的不明不白,他按照常規的套路,舉著銀票去救人,把自己給搭進去了。

    現在他很慌張,因為他第一次見到聞之色變田爾耕,第一次見到東廠的番子身上大紅色的宦官服,還有戶部、刑部、都察院的官員也都在看著他黃石。

    田爾耕就是左都督,也攔不住宮裏的內番,索性把戶部、刑部、都察院、順天府師爺一起放了進來,大家一起審理算了,誰都不得罪,反正都是奔著一個問題而來。

    “我…我…大人小人冤枉啊!”黃石慌張的趴在地上,他渾身冒著冷汗的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田爾耕身子前傾,厲聲說道:“問你一事,你如實招來。”

    “田都督請問,草民自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黃石匍匐在地回答道。

    晚秋的太陽,不再炙烤著大地,日近午時,才有了幾絲燥熱,但是被陣陣帶著絲絲涼爽的秋風一吹,這燥熱便隨著秋風而去,隻剩涼爽。

    而此時,順天府,孫傳庭剛下了轎子,風風火火的進了府衙的門,來到後堂,拿起茶壺,也不管冷熱,灌了好幾口,才有些頹然的坐在了椅子上。

    他看著書桌上的案宗,就是一陣氣急敗壞。

    他沒有親自去提黃石,而是安排了他的師爺去,是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

    但是他放下黃石去辦的事,辦得並不順心,而且按照大明律,他還得昧著良心去判罰,雖然親自帶著衙役去走訪,給他氣的不輕。

    “一幫訴棍!”

    孫傳庭將長翅帽摘了下來,仍在了桌子上。

    張方平搖著扇子從門外慢慢走了進來,手裏還提著一隻紅點頦,他樂嗬嗬的逗弄著紅點頦,笑著問道:“怎麽東城的案子不順利?還是找不到證據嗎?”

    孫傳庭說起這個就是一陣火氣,又悶了幾口冷茶,才忿忿的說道:“那群訴棍!簡直是無法無天!莫要讓某抓到他們的把柄,否則一個個都給他扔到遼東去!”

    張方平放下了自己的紅點頦,拿起了案宗看了兩眼,沒有絲毫的進展,這案子已經進行了三個月了,馬上就得結案,否則今年他這個府丞的吏部循考,就是汙點。

    案件最初其實很簡單。

    劉幺七是張記鐵匠坊的老師傅,在張記鐵匠坊幹了十多年,手藝純熟的很,前些日子劉幺七想著換個東家,就跟張記鐵匠坊的老板張福鬧掰了。

    張福欠了劉幺七工錢,大約七個月左右,五十兩銀子。

    本來張福都已經答應了劉幺七一年內把這五十兩銀子還請,雙方寫了字據,劉幺七也去了新東家那上工。

    可是張福的鐵匠坊經營不善,這第一個月的銀子就沒還上。劉幺七就去尋這張福理論,張福也沒錢,答應一有錢就還錢。

    東城的一個狀師就找到了劉幺七,攛掇劉幺七去順天府衙門敲冤鼓。而且這個狀師和劉幺七還是同鄉,三兩頓酒下肚,狀師就說不收錢幫劉幺七寫狀紙。

    順天府刑房典吏接了這個案子,居中調解了一番,劉幺七和張福兩個人再次和解,張福拿出五兩銀子,算是還了一筆錢。

    結果沒過兩天,張福和另外一名狀師,就把劉幺七給告了。

    劉幺七在張記鐵匠坊幹了十年,坊裏的夥計和打鐵師傅,幾乎都是劉幺七的徒子徒孫,這也就罷了,進料的道兒,劉幺七也是門清。

    劉幺七被欠了錢,心裏能沒有怨氣?他就讓進料的煤市口的集散商販,停了張記鐵匠坊三日的煤精,威脅張福還工錢。

    這也是張福願意拿出五兩銀子的重要原因。

    張福這張記鐵匠坊本來就是艱難維持,這三日停工,算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這張記鐵匠坊徹底倒了。

    所以張福就把劉幺七給告了。

    張記鐵匠坊倒了,坊裏的師傅和夥計沒了生計,就去找劉幺七商量。

    劉幺七把夥計和師傅的營生給弄沒了,家家口口都等著米下鍋,這些徒子徒孫說話自然不好聽。

    劉幺七本來應得的五十兩工錢就拿到了五兩不說,還被徒子徒孫一頓數落,心裏自然是火氣大,就去找張福理論,雙方發生了口角,爭鬥之下,劉幺七把張福給打傷了。

    張福的狀師自然不樂意,在刑名上加了一條故意傷害罪,要徹底把劉幺七流放才罷休。

    張福本來身體就要痊愈了,可是忽然傷口潰了膿染了毒血征,沒兩天人就走了。

    劉幺七身上的案子,從最開始的普通勞務糾紛,變成了妨礙經營再到故意傷害,到了最後,就變成了故意殺人。

    劉幺七被收監在了順天府,按照大明律,一命抵一命,劉幺七是要上刑場的。

    可是孫傳庭審來審去,就發現了事情不太簡單,東城這樣的案子從天啟五年起,已經高達十七起,都是拖欠工錢,最後演變成了惡意殺人。

    而這十七起類劉幺七的案子,最大的共同特征,就是這裏麵涉及到的狀師,都是不收錢幫著打官司。

    這才是引起孫傳庭懷疑的地方,這幫子訴棍平日裏都是吃人不吐皮的家夥,這個時候,突然變得這麽大方,居然兩方狀師都不收錢?

    孫傳庭已經壓了這樁殺人案兩個多月,就是在查其中的關鍵,可是京中事物繁雜,他一時間也是分身乏術。

    “伯雅,這十八起案子,死掉的這些東家,最後他們的鋪子都怎麽樣了?”師爺張方平將卷宗擺在桌上,看了半天,才疑惑的問道。

    孫傳庭皺著眉頭說道:“以張福案為例,張福死了,他兒子還小,也不善經營,隻能把鐵匠坊給盤出去,還能怎樣?”

    “剩下的十七起案子的作坊,東家死了,人心動蕩,新東家年歲還小,多數都是半年到一年內,就得把作坊盤了出去,做買賣哪有那麽容易。我查過了這些買作坊的人,都不是一路人。”

    “不是一路人?!”孫傳庭眉頭緊蹙猛地坐起身來,他盯著張方平,用力的一拍手,大聲的喊道:“著!這些鋪子現在肯定在一個人的手裏!哪怕是掛的牌額,掛的人名不同,但是一定是一個人!”

    “這幫訴棍,被某抓到了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