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多麵人朱由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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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的顧慮,其實是曆代大明皇帝的顧慮。
比如萬曆十八年正月二日,新年元旦慶典之後,申時行去給萬曆皇帝拜年,就有一個雒於仁的人,大過年的給萬曆皇帝上了一封《酒色財氣疏》,把萬曆給氣的肝火複發,頭暈目眩。
在奏疏裏,萬曆皇帝都要氣瘋了,因為奏疏裏罵萬曆皇帝酒色財氣樣樣俱全,貪財好色。
這是過年也不讓人省心的典範。
但是萬曆皇帝也拿著個雒於仁沒什麽辦法,因為萬曆皇帝知道雒於仁在沽名釣譽。
【上若重處之,適成其名,反損上之聖德,唯寬容不較,乃見聖德之盛。上宜照舊留中,為是容臣。】
這是當時申時行勸說萬曆皇帝不要跟雒於仁掰扯的理由。
隻要皇帝稍加理會,就會成就臣子們的名聲,損壞皇帝的聖德。
“這個倪元璐!”朱由檢氣性很大,他很生氣,因為他最討厭的人就是趙構。
尤其是當皇帝的時間越久,他就越討厭。
若是自己摸了把牌,裏麵有嶽飛、李綱、宗澤、於謙、戚繼光、張居正,他天天躺著睡大覺都不擔心,放給臣子們,竭力施為就是,他做個鹹魚天子,那該多爽?
可是他手裏並沒有這麽有牌麵的臣子。
趙構有,然後趙構坑的坑,殺的殺。
“萬歲爺,這倪元璐實屬過分,臣前些日子跟萬歲爺說的那個主意,萬歲爺,覺得可還行?”王承恩兩隻手垂在身前,低聲問道。
他上次和萬歲爺聊到了倪元璐這個人去長陵沽名釣譽,就曾上書言,要捉弄他一番,萬歲爺不許。
這一次倪元璐又是惹惱了萬歲爺,王承恩舊事重提。
朱由檢思忖了許久,才搖頭說道:“他這麽做,是他失了臣子的本分,朕若是針鋒相對,用醃臢手段去針對他,那損了朕的德,還損了朕的度,朕豈不是小人了?”
“萬歲聖度如天地,何所不容。等載之史書,傳之萬世,萬世皆頌萬歲爺為堯舜之君。”王承恩俯首說道。
這句馬屁,他是真心的。
皇上今年十七歲,過了春兒,才十八歲。
這等年紀,正是鬥氣的年齡。
什麽是鬥氣?
少時戒之在色,壯時戒之在鬥,鬥即是氣。
倪元璐兩次惡了皇帝,皇帝一次比一次暴怒,但是卻又壓製著自己內心那股氣性,沒有接受王承恩他的餿主意,這不是明君是什麽?
容常人之不能容也。
朱由檢搖頭說道:“朕就是不願意因為倪元璐這個蠢貨,耽誤了朝堂大事罷了。阻塞言路,無人敢上奏言事,朕又不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以上次鼓勵商貿論,朕就差點做了務虛的錯事。所以,朕不處罰倪元璐,是為了江山社稷。”
若不是這皇帝的位子坐著,朱由檢早就跑到長陵唾他倪元璐的麵了,讓他見識一下來自祖安大區的藝術氛圍。
王承恩有些猶豫的說道:“隻怕是臣子們不知道萬歲爺的良苦用心。”
王承恩這麽說,當然不是在挑唆萬歲爺和朝臣的關係,因為萬歲爺和朝臣們沒什麽好挑撥的,早就勢同水火了。
他是根據田弘遇的事,得到的猜測,萬歲爺趁著事情沒有爆發的時候,褫奪了田弘遇的封爵,看起來是責罰,但其實是為了下手的時候,不殃及到田弘遇罷了。
可是田弘遇怎麽做的?
來到宮中,跑到皇帝麵前,哭訴,還把田貴人一起拽了過來求情。雖然田貴人沒為她父親說一句好話,但是人總歸是來了。
“且隨他們去吧。”朱由檢伸著手接住了大雪,雪花在他的手中,慢慢融化,透著一股冰涼,他不以為意,繼續伸著手接著雪花,心亂如麻,他看了一眼乾清宮的屋頂,憂心忡忡。
大明的雪很幹淨,而且天氣冷,稍微放晴,雪花都還未全部融化,第二場雪就跟著來了。
“讓文淵閣在過年前,拿出京察考成的具體章程來,等到元旦後,就執行下去,改元嘛,新帝登基三把火,第一把火,燒在吏治上。”
“讓順天府丞孫傳庭過來一趟。朕有事交待。”
“是。”王承恩也跟著萬歲爺看了一眼乾清宮的屋頂,俯首離開了西暖閣,在潔白的雪地上,踩出了長長的腳印,奔著玄武門而去。
順天府衙在京師的東北方向,所以,從玄武門出最為安全,而玄武門的提督宮禁,本來是右鎮撫司安排,但是在王承恩的安排下,現在都是誅邪隊在擔任。
誅邪隊當初遴選的時候,就選的身家清白之人,最大限度的保證玄武門的安全。
而且,若是無腰牌,玄武門常閉,不會打開。就連李自成那個百無禁忌的腰牌,也打不開玄武門的宮門。
因為玄武門後就是欽安殿,再往南不到百步的距離就是坤寧宮和乾清宮。
此時的順天府丞孫傳庭正在跟他的師爺張方平交接著工作。
“也算是你這廝運氣好,直接從師爺變成了知縣,但是芝麻官也是官呀,比你這典吏的身份強多了,換做是旁人,若是運氣差點,要過很多年哩,才有機會。”
“這次好好做,知府是朝裏的老師父兼著,平日裏忙的厲害,你多上點心知道嗎?”孫傳庭將一本本卷宗遞給了張方平。
孫傳庭有些悵然的看著整個知府衙門,他在這裏當了將近四個月的職位,好不容易把路都蹚出條道來,結果讓張方平摘了果子。
不過他這次也算是升遷,升為騰驤四衛的的禦史監軍事。負責監視刑賞,奏察違謬,任兵部的職方清吏司郎中一職位,督領勇字營四衛軍卒操練。
孫傳庭將最後幾卷案宗遞給了張方平,算是完成了交接,笑著說道:“有什麽不懂的盡管來問我就是。”
“都是我跟著你辦案子,這些活兒我都熟悉,若是有不懂的地方,我一定去問你。”張方平退了一步,恭恭敬敬的行了個拱手禮。
孫傳庭簡在帝心,經常被皇帝親自召見,他張方平借著孫傳庭的勢力進的官場,他這個人身上也就有了孫傳庭的烙印,他沒得選,隻能做一個皇黨。
而對於張方平而言,皇黨中的黨魁是萬歲,但是萬歲不能時時刻刻看到,那麽有些他看不懂的地方,去問孫傳庭再好不過。
“昨日左都督府百戶郭尚禮,掌中三尺劍,血誅佞與奸,這件事,伯雅你怎麽看?”張方平有些拿不定主意。
昨日郭尚禮的五百兵馬齊聚左鎮撫司,入了夜,宵禁後,依舊不散,這件事順天府知之甚詳,甚至還有國公府張維賢親自垂詢,昨日順天府府衙沒有動靜,巡鋪的金吾衛也沒有動靜,都是收到了萬歲的旨意。
“我原來以為萬歲爺會處罰郭尚禮。”孫傳庭說起這事,也是皺著眉頭的回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