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待價而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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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以黃立極癲狂為由,召回黃立極。
讓範文程喘了一口氣,畢竟吳孟明這個可以和代善正麵較量的錦衣衛千戶,天天盯著他的脖子,弄的他睡覺都不安穩,生怕第二天醒來,腦袋已經搬了家。
但是黃立極哪怕是走了,也有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而此時的範文程待在大政殿的屏風之後,聽著大政殿上的討論,隻能深深的歎氣。
此時的代善,自從柳絮兒入了府之後,變化極大。
但似乎代善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
自古戲台上的戲子,政鬥裏的朝臣,都需要有觀眾,而這些觀眾在戲外,而台上的戲子,深陷權鬥的權臣,都在戲裏。
又如何能夠認清楚自己呢?
其實老奴酋不止一次要給範文程兩兄弟許官,範文程那時候忙著架構尚虞備用處,也一直代領尚虞備用處提領。
而小奴酋,也曾經談起過要給範文程官職,都被範文程拒絕了。
範文程要的是元輔,而不是此時如同草台班子,做什麽事都跟冬獵吵吵鬧鬧一樣的後金汗國。
他在等著黃台吉稱帝,徹底立下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規矩,而這套規矩出自範文程之手,這就是範文程這麽些年,所求之事。
自我實現。
有時候站在這屏風之後,範文程這種戲外的心態,反而看的更加清楚。
比如阿敏忽然強勢起來,在大政殿上,肆意指摘黃台吉前段時間定下的狀告貝勒坐罪例之事,黃台吉被懟的啞口無言。
而範文程卻清楚,阿敏隻是看到了代善忽然振奮起來,有些得意忘形,有些閑的沒事找事挑釁的意味。
而黃台吉理虧,隻能默默的忍受這種苛責。
如若往常,代善會以自己大貝勒的身份強行壓住諸貝勒,但是此時的代善,似乎是在走神,一言不發的坐在自己旗主的位置上,眼睛有些渙散,神遊天外。
“大貝勒,你說某說的對不對!”阿敏慷慨陳詞了一番,說的黃台吉啞口無言,誌得意滿的問道。
代善猛地回過神來,看了看臉色十分難看的黃台吉,輕微的搖了搖頭,既沒有肯定阿敏的話,也沒有否定,而是站起身來,說道:“大汗,是否廷議征伐歸化城順義王和義州毛文龍之事?”
阿敏一看代善說話,自己坐回了旗主的位置。
當初代善被廢除了嗣位之後,老奴酋立下了八個和碩額真共議國政。
分別是阿敏、莽古爾泰、黃台吉、德格類、嶽托、濟爾哈朗、阿濟格、多爾袞,這其中並沒有代善。
顯然當時的多爾袞年僅八歲,僅僅是個添頭,和碩額真的職位,是老奴酋逼代善妥協的手段。
當然代善手刃繼妻之後,以大貝勒的尊貴身份參與國事,比這幾個和碩額真的身份都要尊貴,代善發言之時,其餘旗主貝勒們,都默默的不說話。
黃台吉點了點頭,站起身來說道:“某弓馬遠在大貝勒之下,而軍功也在大貝勒之下,就由大貝勒說一說。”
去歲征伐朝鮮,攻打錦州城,廷議的時候,黃台吉也是這麽說。
今年攻伐歸化城和義州,也是這麽說。
可是這其中的味道卻完全不同,整個大政殿陷入了寂靜之中,氣氛顯得格外的凝重。
範文程眉頭緊蹙,心中暗道不好!
這句話過去就是本來的意思,代善的軍功遠在黃台吉之上,代善打仗的時候,黃台吉還沒長過車輪,按照草原的規矩,哪怕是部落被滅,也是可以放過的孩子。
弓馬當然也是代善更厲害一些。
這在過去,顯得黃台吉非常有氣量,但是眼下卻不是那個味兒了。
黃台吉下意識的扭動了一下身體,他是哪裏都不舒服,感覺做什麽都不對。
被阿敏抓著小辮子噴了半天也就算了,畢竟自己魯莽在先,給諸貝勒弄點特權收買人心,卻是弄巧成拙,他也認了。
可是,這一如往常的廷議軍政,以大貝勒意見為主,跟以往的流程都是一樣的,代善請奏,黃台吉這個可汗準奏,並且開始奏議,一切都由代善安排,過去不都這樣嗎?
今兒個怎麽就這麽難受!
代善俯首說道:“謝大汗隆恩。”
“去歲冬,大汗勵精圖治,智勇天錫,猶審幾遵養如此,定編民別居例,此舉影響甚廣,大汗憂心清丈緩慢導致今歲無法攻打歸化城和義州,對此十分憂心,但諸位貝勒以國事為重,各貝勒府清籍,清丈從上而下,一蹴而就。”
“蓋帝詒謀遠矣,勇武睿智,明政不綱,亦眾正奉公,此乃天興我後金也。”代善先打了個底子,這是一頓誇,把黃台吉誇成了不世明君,把諸位貝勒們誇成了一朵花。
阿敏撇了撇嘴,不是你代善自己挑的頭,他們才不會跟著除籍,但是大貝勒做了,他們也隻能跟著做,這個時候說幾句話好聽話,也算是中聽。
這幾位和碩額真們,心裏那股怨氣,在聽到眾正奉公的時候,也是互相點了點頭,雖然是畏懼大貝勒的權勢而不敢造次才不得不除籍,但是好聽話誰不喜歡聽?
表功的時候,把他們也帶上了,這也算是了結了這一樁恩怨。
既然沒有辦法反抗,對方還說好聽話的時候,這些糟心的事,卻沒有那麽不好接受了。
其實他們府上養包衣,四處貨糧,遼東百姓逃戶越來越多,若是再繼續下去,的確有可能臨澤而漁,他們清楚,但是財帛動人心,沒有人趕著,他們是不願意做的。
黃台吉麵色終於變得緩和起來,漏出了笑意,代善並沒有特別說大貝勒在其中的功勞,而是將功勞放在了他這個大汗身上。
代善看著諸貝勒滿意的神情,他剛才神遊天外,沒聽阿敏嘮叨,就是在思考這件事,按理說,他在其中起的帶頭作用,是值得單獨拎出來,說清楚,他本來也是準備這麽幹的。
論功行賞,不是天經地義之事嗎?
但是代善忽然想到了當初黃立極說過一句【魏璫與上並稱】,那時候魏忠賢權勢滔天,和天啟皇帝並稱,每有奏疏必稱廠臣與萬歲。
但是新皇登基之後,直接就把魏璫給扔進了詔獄裏。這種事還是太犯忌諱了。
代善確定了這場廷議的基調之後,大政殿的氣氛才算是緩和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