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家國與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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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政殿內,一片肅靜,當代善進入大政殿的時候,連黃台吉都站了起來,走到了月台之下,看著渾身是血的代善,駭然的問道:“有哪裏受傷嗎?”

    “謝大汗關切,並未受傷。”代善卻沒有過多的言語,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

    範文程從屏風之後,探出了腦袋,臉色從紅光滿麵,變成了一片慘白!

    代善未受傷,卻渾身是血,他已經瞬間知道了,怕是柳絮兒死了!

    範文程除了在最開始的時候,靈光一閃,想要殺掉柳絮兒以外,從來沒想過柳絮兒死。

    諸貝勒第一時間盯著範文程,他們並不討厭這個為他們後金汗國盡心效力的漢臣,甚至有的時候,也不得不佩服此人的一些方略,的確是行之有效。

    後金汗國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範文程有莫大的功勞,但是這個人焉兒壞,也是眾所周知,所以他們第一時間,懷疑到了範文程的頭上。

    黃台吉覺得有些頭暈目眩,回到了月台之上,扶著椅子,老半天才坐到了椅子上,假裝鎮定的說道:“大貝勒到了,那就開始議事吧。”

    柳絮兒就像她的名字一般,隨風而來,又隨風而去。

    似乎沒有在大貝勒府上存在過一般,整個沈陽瞬間也進入了戰備的狀態,四處都是騎卒在街頭肆意的狂奔,要打仗的消息,在沈陽,遠比一個女子的死更加重要的多。

    而歸化城作為一個西北方向最重要的貢市,他們也對此垂涎欲滴良久,本來要給蒙兀尤其是察哈爾部吃的肥肉,但是察哈爾部顯然吃不下,所以,建州各旗主磨刀霍霍。

    要說記憶,那就是代善自己本人的記憶了。

    若是柳絮兒就這麽跟著黃立極走了,回到了大明,那或許就如現在滿城的柳絮一樣,慢慢消散,但是柳絮兒死在了自己麵前,最後一個你字,似乎在說凶手就是他。

    “倒是稀奇。”代善對著嶽托說道。

    嶽托今日罕見的來到了府中,雖然是因為兵馬調動需要代善對一些公文進行核對,但是這也是在繼母死後,嶽托養在宮裏之後,第一次回到了家中。

    嶽托卻是四處打量著大貝勒府,有些悵然的說道:“這家裏這麽些年了,都未曾變過。”

    “父親,我知道凶手不是你。”嶽托拿起了一盞瓶,這是當年遼東都司衙門被攻破的時候,由當時的大汗老奴酋從府庫中挑選的。

    “柳絮兒入府之後,沈陽城裏,議論紛紛,父親不知,但是孩兒還是有幾分欣喜,說等過了正旦,就到府裏來看看。”

    “父親聽說過周顗,周伯仁嗎?”

    代善有些疑惑的看著嶽托,他從未聽過這個名字。

    “三國歸晉,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司馬家建了晉朝,很快就衣冠南下,偏居一偶了,汝南郡有一名士,名曰周顗,字伯仁,乃是安東將軍周浚之子,素有文采,有韜略之才。”嶽托坐在了下坐娓娓道來。

    “比之範文程如何?”代善對中原王朝極其熟悉,但是總歸是有他不熟悉的地方,他對這個韜略之才並不了解。

    嶽托搖頭說道:“父親說笑了,範文程一條吠吠之犬,如何和伯仁相提並論呢?其才情遠在範文程之上。”

    “才情?那又有何用?無匡扶天下之才,何來韜略之評?”代善卻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範文程從來不善於吟詩作賦,但是對治國卻是多有良策。

    代善和嶽托對人才的理解,就不太一樣。

    “當時有一大族,琅琊王家,王家長子王敦起兵謀反,而王敦的弟弟王導是朝中臣子,為了活命,王導一大早帶著一大堆的家族子弟,到宮門前等候皇帝的發落。而當時伯仁要進宮,王導自然讓伯仁說些好話。”

    “伯仁不做聲的進了宮,在宮裏卻為王導一家說盡了好話,並且與皇帝喝的酩酊大醉,才出了宮門,王導看到周伯仁喝的不省人事,以為周伯仁沒有為他求情,因此懷恨在心。”

    “後來這王敦總覽朝政,就問王導,周伯仁這個人可做三司大員?王導默不作聲,王敦又問,那讓周伯仁做尚書令如何?王導還不說話,王敦歎氣,又言,既然不可用,那就隻能殺了。”

    嶽托歎氣的說道:“後來,周伯仁就死了。”

    “哦,這麽說王敦起兵清君側,還是成了。”代善點頭說道。

    他和嶽托的關注點始終不同,代善關注的是王敦的造反成功,而嶽托卻關注周伯言死了。

    嶽托有些愕然的看著的他的父親,沉默了良久才說道:“後來王導整理宮中案牘,發現了周伯仁為他們王家求情的奏疏,在詢問了司馬睿之後,才知道當初周伯仁為他們王家說了不少好話。”

    “所以王導時常感慨,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代善眉頭緊蹙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這在宮裏都學了些什麽?

    他坐直了身子說道:“王敦本就是進京清君側,既然你說周伯仁有韜略之才,不能用,自然要殺了,難不成還要留著成為隱患不成?”

    “額……”嶽托眨了眨眼,他隻是想說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句話,提醒代善,柳絮兒的死,雖然代善不是凶手,但是柳絮兒的死和代善趕她出大貝勒府有直接的聯係。

    代善琢磨了一下,也算是明白了自己的兒子想表達的含義,隻能搖頭。

    “再長大些,或許你就懂了,當然也不要懂的好。”代善站起身來,前往了臥房,他知道孩子的意思,但是並沒有發怒,而是轉身回了臥房。

    兒大不由爹,孩子大了,有自己的見識,自己說不通的道理,隻有嶽托慢慢長大,慢慢去感悟了。

    “國家,家國。”代善有些步履蹣跚的駝著背嘟囔著走向了臥房。

    嶽托才發現,自己的父親的背影一直以來寬大渾厚若山嶽的背影,現在十分的佝僂,滿是疲憊。

    自己有錯嗎?

    嶽托歎氣的站起了身子,走出了大貝勒府。

    朱由檢收到了黃石寫的奏疏,關於殺死柳絮兒的凶手另有其人,卻是有些喜上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