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勇氣與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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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我沒有了兵權,將鑲紅旗和正紅旗都交給可汗,你覺得他,能對付我嗎?鑲紅、正紅、鑲藍,本就同宗同源,一脈相承,可汗要對付我,首先就得掂量掂量自己。”代善十分確信的說道。

    在努爾哈赤走了之後,代善在建州就成了極其特殊的存在,黃台吉壓根拿他沒有任何的辦法,所以才會猜忌,才會有疑心,才會有種種失儀的舉動。

    隻要後金還需要避諱他代善的名字,必須稱呼其為古英巴圖魯大貝勒,黃台吉壓根就沒有機會。

    “那為何父親又調動阿敏入城呢?”嶽托下意識的點了點頭,但是年輕人,總是覺得兵權在手才可靠,他讚同父親的說法,但是又有自己的主意。

    代善才歎氣的說道:“一來,我們既然已經失去了奇襲的可能,再不調阿敏入城,阿敏可能會心存疑慮。二來,察罕浩特是塊肥肉,不能我們在前麵吃肉,連口湯都不給阿敏。三來,我另有打算,需要保留一部分的兵力,歸化城的戰事可能沒有我預想的那麽順利。”

    “啊?歸化城不是戰必勝之,手到擒來嗎?”嶽托理解了代善的目的,卻又陷入了另一層的迷茫當中。

    代善望著歸化城的方向,若是歸化城隻有卜石兔、囊素台吉、林丹汗,代善有信心傳檄而定,任何有抵抗之心的人,都隻有西逃一條路可以走。

    但是歸化城現在有一個大明巡撫耿如杞,僅僅這個變數,就讓代善感覺到了十足的壓力。

    這麽些年行軍打仗,他哪裏吃過這種虧,走到半道上糧草被人點了,行軍突襲,先鋒的探馬機會被斬殺了七成,探馬回稟的消息,都是可有可無,通往歸化城的道路,變成了一片迷霧。

    能回營的探馬,多數去的地方,都是不太重要的位置,但凡是涉及到關隘、土堡,都是有去無回。

    這讓代善的心中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陰影,他敏銳的感覺到了這次歸化城之戰,可能是他為數不多的敗仗之一。

    他作為三軍主帥,自然不能自墮士氣,他並沒有將自己的擔心說出來。

    戰爭,是所有人類遊戲中,對精密度要求最高的一種。

    大範圍有效殺人,是一門隻有少數人才能夠掌握的技能。

    而且戰爭的發動和結束,以及戰爭的統領,需要極高的軍事天賦,這是天生的,而代善敏銳的察覺到了耿如杞是一個極有天賦之人。

    此人必然是一個極為難纏的對手。

    “勝負乃兵家之常事,切記不可計較一時之得失,而損害長久之策,你一定要懂這個道理,否則以後要吃大虧,知道嗎?”代善依舊孜孜不倦的教兒子該怎麽打仗。

    若是拿不下歸化城,他又如何凱旋?代善早已做好了自己的籌謀。

    而此時的歸化城順義王府之內,耿如杞看著巨大的堪輿圖,對著台下眾人說道:“諸位,建奴要從察罕浩特大營,急行軍近月餘,行軍千餘裏,至集寧一帶,駐紮在卓資山下,北側是察哈爾部右翼中旗和右翼後旗,南側是察哈爾部右翼前旗,此地易守難攻,乃是駐紮的絕好地方。”

    “此時建奴想出卓資山入歸化城屬地,有兩條路,一條,就是自卓資山至大小平頂山,拿下保安縣,自可兵臨城下。”

    “另外一條,南下至岱海,取涼城縣,繞道塔梁進攻歸化城。”

    林丹汗有些急不可耐的說道:“我判斷他不會南下岱海至涼城,察哈爾部右翼前旗就駐紮在此處,建奴要取的是歸化城,難道要先和右翼打一架嗎?若是如此,右翼中旗和右翼後旗必定支援,建奴被前後夾擊之事,乃是兵家之大忌!”

    林丹汗說的十分有道理,目標是歸化城,察哈爾部的戰鬥欲望並不強,代善應該不會多此一舉。

    卜石兔閉著眼睛手裏攥著一串佛珠一言不發,他將歸化城所有事物,都交給了耿如杞打理,此時他雖然坐在首位上,但是大家也都當他不存在了。

    囊素台吉包統皺著眉頭說道:“我認為虎兔墩所言甚是,建奴沒必要刺激右翼三旗,隻需要直取平頂山,某以為代善千裏行軍,被燒毀了糧草之後,定然不能久戰,必求速戰,我等隻需在山道之上,層層設防,代善必铩羽而歸。”

    耿如杞略微有些歎息的走到了案牘之前,從楠木盒子裏拿出了萬歲的詔書,遞給了眾人看了一圈之後,歎息的說道:“大明內賊,給了代善五十萬石糧草,足夠代善緩緩圖之。”

    整個順義王府的中廳陷入了死寂之中。

    而一直閉目的卜石兔也睜開了眼,眉頭緊蹙了一下,不過很快的舒展開來。

    卜石兔也好,包統也罷,他們就從來沒有相信過大明王朝,他們相信的隻是耿如杞這個人罷了。

    如何才能夠爭取最好的投降條件?用最激烈的手段去抵抗。

    不管是卜石兔還是包統,都沒有這個能力,去率領土默特部去做,隻能交給耿如杞去打理。

    包統猛地站了起來,嘴角抽搐狠狠的說道:“國賊也!此賊不誅,天理難容!”

    “那是某的同門師弟。”耿如杞開口說道。

    “啊?”包統後退了一步,驚恐的看著耿如杞。

    郭尚禮自然知道這件事,他隻是沒想到耿如杞居然如此堂而皇之的將這種醜事公之於眾,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但是他並沒有反對,自入歸化城以來,耿如杞幾乎所有的舉動都有深意,他還年輕,有的時間去學習。

    有隙則明示之,令其讒不得入。

    這是一種極其高明的處世哲學,任何時候,任何一個集體,在遇到困難的時候,上層越是隱瞞,下層的猜測也就越多,流言蜚語謠言四起,再進行辟謠或者說解釋申明的時候,就會越被動越難堪。

    我是最後一個知道我們家房子塌了的這種感覺,對於士氣,是一種極其殘酷的打擊。

    耿如杞深諳處世之道,眼下歸化城是一個極為鬆散的聯盟,由大明軍、大明民間武裝力量保商團、土默特部右翼和左翼、以及若即若離的察哈爾左翼可汗林丹汗組成。

    這是一個極為鬆散的聯盟,受不住一點風吹雨打,也經不起一點的考驗。

    紙是包不住火的,沈棨是他的同門師弟,代善善軍陣,而兵事,攻心為上,代善能夠看不出歸化城最容易被分化的點嗎?

    就以尚虞備用處的種種作為而言,沈棨幹的這件破事,就是致使聯盟破裂的關鍵。

    此時的耿如杞大大方方的講出來,反而有什麽猜忌,會直接說出來,反而有利於進一步的行動。

    “大明皇帝如何處置此人?他是耿巡撫的同門師弟。”包統依舊沒有坐下,反而是直勾勾的看著耿如杞。

    耿如杞點頭說道:“沈棨淩遲,連坐全家問斬,三族官身削職為民,三代不錄,九族貶為庶人。”

    包統瞪著眼睛,緩緩的坐下,他略微有些呆滯,大明皇帝不僅要殺人,還要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