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論時政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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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由檢看著徐應元的背影,連連感慨,得虧是自己下手早,否則真的慢慢的下手對付魏忠賢,今天一廷議,明日一廷議,慢慢議論下去,魏忠賢的那些錢袋子,盡數都要落入明公之手。
他打開了手中未看完的奏章,這是王承恩從宮裏翻箱倒櫃,才找到的一封奏章,乃是張居正在進行萬曆新政時,寫的一道奏章,緊接著他就開啟了萬曆新政,可惜僅僅十年,張居正勞瘁而死,新政毀於一旦。
大明朝文淵閣有備份,南京有備份,內官監也有備份。
當初萬曆皇帝在張居正死後第四天,群臣彈劾張居正的繼承者潘晟,代表著反對張居正的明公們,正式展開反攻倒算,最後在清算完成之後,張居正連諡號文忠都被褫奪。
張居正設立首輔,無疑於對著朱元璋隔空喊話,你廢除的宰相製度!換了張皮,它又回來了!
《論時政疏》言簡意賅的總結了大明朝的五件弊病,一曰宗室驕恣,二曰庶官疾曠,三曰吏治因循,四曰邊備未修,五曰財用大虧。
宗室驕恣到了什麽程度?
三千淨軍的眾目睽睽之下,他們要借著皇帝新登基萬事繁忙,侵占皇帝正在查封中的寧國公家產!
福王府在天啟七年六月份,從山東庫第一次支取了八萬八千兩銀子,六萬石白糧。
緊接著沒過幾天,福王府又從天津倉,支取了一萬七千九百兩銀子,兩萬六千六百六十六石白糧。
這個數字就帶著對大明皇帝的極限嘲諷。
又過了沒幾天,要從順天府支取買馬錢五萬三千兩銀子,從天津倉支七萬九千石新米。朱由校不允許,才作罷。
朱由檢做信王的時候,一年支萬石糧,最後三番五次才拿走了三千石!
張居正這五條時政疏裏的內容,哪一條,不是直指問題的核心?
而張居正也用十年的時間,給出的解決辦法。
在張居正死後,沒多久就廢的一幹二淨,僅僅留下了一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一鞭法,勉強維持著明朝的財政。這個政策也隨著時間的流逝疏於管理,慢慢的變成了懶政。
朱由檢歎氣的看著這份奏章,收了起來。
又拿起了徐應元獻上的三本書,這代表了明公們和朝臣們,現在的主要集火目標依舊是魏忠賢。
他拿起《玉鏡新譚》看了幾頁,隨意的放下,整本書就是把魏忠賢往死裏踩。將皇帝給的敕封寫為冒封,將天啟七年所有的罪責,都歸咎到魏忠賢一人身上。
而且整本書一看就是倉促所作,沒有任何的邏輯而言,都是辭藻的堆砌,沒有實質性的內容,雞蛋裏挑骨頭、牽強附會。
魏忠賢的死,隻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罷了。
田爾耕將北鎮撫司一鎖門,除了送糧食的人可以進去,其他人都被堵在了門外,不得寸進,魏忠賢的死訊還沒有傳出去。
朝堂上因為魏忠賢已經吵了將小半個月的時間,眼看著重陽節就要到了,現在明公們篤定皇帝在猶豫魏忠賢,到底該不該殺。
所以從朝堂的奏章,到民間的幾社、複社的筆杆子們,正在用盡了全力的造勢,已經將魏忠賢妖魔化了。
反而沒人注意到皇帝的小動作,西山煤田已經慢慢被皇帝侵占了近半數。等到西山煤局正式掛牌成立的時候,估計才能反應過來。
既然西山煤局已經掛牌成立,那魏忠賢死的消息,自然沒必要捂著。
黨爭,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他們對於對錯、是非、正義與否已經不再關注,隻希望對方立刻逝世才安心。
而且在黨爭馬上就要勝利的那一刻,他們就會越緊張,越害怕輸。
對自己的錢袋子也絲毫不在意,哪怕那兩千戶富戶,提著銀子已經找上門去,哪怕是勳戚已經急的火燒眉毛了,他們卻毫不在意,撈錢的門路很多,但是魏忠賢必須死。
“萬歲,懿安皇後求見。”乾清宮太監陳德潤從門外跑過來,小聲的說道。
朱由檢點了點頭,說道:“宣。”
張嫣穿著一身純白色的紗衣,這是尚衣監統一做的署衣,本來一般不做純白素色衣物,奈何朱由檢的信王妃,也就是周婉言,喜歡純白色的紗衣,稱自己是白衣大士。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尚衣監就把宮眷裙衫都改了素色,裏麵有緋交襠和紅袙腹做襯,裏外掩映。
剛過了重陽節,後宮宮嬪的補子,都是菊花補子。腰間有刺繡的紗綾闊腹的主腰,倒是極為俏麗。
張嫣坐在了朱由檢專門設的座位之上,問道:“皇叔,幾個駙馬都尉可是找到了我父親告狀,說內監占了他們的窯洞子,這事皇叔準備怎麽處理?前段時間我就問過皇叔一次。”
“朕給了徐應元一塊牌匾,西山煤局。五口子抽分局三十抽六歸國帑,西山煤局也在此列。”朱由檢算是第一次正麵回應了,對西山煤田以及五口子通分局礦科的處理方式。
朱由檢笑著說道:“若是明公們不滿意,循著舊例,那就不抽科了,直接歸了內帑三庫,朕也省心。”
張嫣看著朱由檢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將西山煤田設為內署的架勢,也歎氣的說道:“那駙馬都尉和伯侯府都要鬧騰起來了,內監煤局不需要給孝敬,直接歸內帑,駙馬都尉和伯侯府們可沒這麽爽利。”
大明朝的外戚在參政、封爵、授官、恩蔭、莊田、請乞、恩賞上始終受到閣臣、部臣、言官、地方官的的監督和裁抑。
本來從洪武年間冊封勳貴都是慣例,目的是為了遏製文官。
外戚的存在,也多數都是這個原因,但是又因為大明的皇後,都是從民間選妻,家裏都沒什麽勢力,外戚初貴,都以斂財為主,富不過三代,勳戚凋零的速度和崛起的速度一樣的迅速,最終勳戚都被朝臣們全麵壓製。
他們已經是依附在皇權這張皮上的不良資產,朱由檢要是再下注到外戚身上,還不如下注到窯民身上更加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