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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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夜裏行路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哪怕是沿著立滿了熒路燈的大道走,依然讓人對道路周圍的路況感到隱隱的擔憂。更重要的是,行夜路本就會讓人感覺到異於尋常的疲倦。
“真是夠倒黴了,這大晚上的被丟在荒郊野外的,這要走到什麽時候才算是一站啊?”於逸伸手拍死一頭附在脖子上的蚊子,對於他來說或許這些煩人的小蟲子才是真正難以忍受的存在。
“當時爽快下車的人是你。”走在他身旁的影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如果你實在不願意這樣走,可以考慮回野火城去。”
“回去是容易,下次該怎麽出來就不好說了。”於逸自然知道女法師隻是隨口一說,不過依舊對這樣的想法飛速地搖了搖頭,那些騎士沒有尾隨著追出城來已經算是萬幸了。他掂了掂趴在自己背上睡著的珀爾,又問道:“這附近會有什麽可以歇腳的地方嗎?”
“隻要你想,現在就可以坐下休息。”這一次銀發女卻是認真說的。的確,不僅是她,於逸幾人也同樣不止一次幕天席地。
但是,如果沒有什麽特殊原因,他們也隻有在疲倦到極致時,才會如此選擇。因為通常來說,這樣的休憩效果微乎其微,甚至有時候反而會讓人感覺到加倍的疲乏。
此時,於逸也還不至於累到那種程度。更關鍵的是,此時行走的三人之中,除了他之外,影是全無倦色的,至於她身邊的柏絲淩臉上不僅沒有疲勞,甚至不時還會露出淡淡欣喜的表情。
他倒是也能理解精靈如此亢奮的原因,當然就是因為她即將回家。本來從野火城開始他們就說好了是一路奔往風語者之森的,結果路上卻是被各種各樣的事情耽擱,好不容易過了海,結果又在七神拱門攤上事。
現在總算是踏上了正軌,相信在精靈心中是稍稍鬆了一口氣的。見此,於逸也就不忍心打攪了柏絲淩的好心情,連夜趕路就連夜趕路吧。
“影,你知道我們從這裏到達風語者之森,大概還需要多久嗎?”他開口問出了精靈最想知道的問題。
“至少兩個月吧。”而銀發女回答的速度,比他想象中的還快,至於答案,也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可怕。
一時沒忍住,他叫出了聲:“兩個月?!不是吧?”想起背上還睡著一個,他這才放低了聲音,“有沒有那麽遠?”
“也許還要比那更久一些,”麵對左右兩人驚詫的目光,影這才補充道:“如果我們就這麽一路步行的話。”
“呼,嚇我這一跳。咱說話能不帶大喘氣的嗎?”於逸沒好氣地說道,“步行遠,之後再找車隊,坐馬車去不就可以了嗎?雖然說走在這條路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碰上個馬車什麽的。”
說到這裏,影則是先停下了之前的話題解釋道:“無論如何,明天我們一定能遇上馬車的。這七神拱門作為交通樞紐,它所連接著的道路也不可能是無人問津的僻徑,如果不是今天七神拱門內的鬧劇,即便是在夜晚這條路也應該是車來車往才對。”
於逸理所當然地說道:“那就好,等到了明天我們攔一輛向北的馬車或者車隊,坐上去不就可以了嗎?”
“在路上攔車嗎?”影對契主的想法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忘記的可不僅僅自己是誰,甚至就連最基本的常識都忘記的一幹二淨。“在這樣的大道上攔車,應該也就隻有你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了。不管初衷如何、結果如何,除非是熟人,否則就衝你攔車的舉動,一場戰鬥都在所難免。”
“我們多出幾倍的錢都不行嗎?”於逸腦子依然保持這第一世界中,打車的模式,就算路再遠、再偏,似乎隻要付足了車費,一切就都不成問題了。
“對於一些私人的商隊或許可以,不過但凡事家族、勢力又或者商會之類的馬車、車隊,遇上你這樣攔路的家夥,二話不說絕對會讓護衛在遠處就毫不猶豫地把你處理掉。而一些小馬車就更不會停了,因為這一般是劫匪搶劫的開始。”影解釋道。
還不等於逸開口,影便接著往下說道:“就算每輛馬車都願意為你停下,你準備怎麽找到順路的車?一輛一輛攔下來問?”
“那這麽說,就隻能等到了下一個鎮子、據點之類的地方才有可能搭上馬車了。”終於放棄了自己草率的想法。
而影則是保持著她一向的風格,接著提起了之前的話題:“就算我們找到了馬車,而馬車再怎麽快。我們都還是免不了之後一個月的路程。”
“什麽意思?有了馬車還要一個月那麽久嗎?”於逸詫異道。
“後一半的一個月是必然的,至於在那之前還要多久,那就是馬車的速度問題了。”影說。
於逸也終於把話聽清楚了:“後一半?之前?你這話說的,難道說我們在後半程就必須要步行了嗎?”
影點了點頭:“對的,差不多是那個距離。因為再往後,就幾乎不可能再有什麽馬車、車隊膽敢踏入了,出價再高也沒有,除非用一些特殊手段。”
說到這裏,旁聽的兩人又有了新的疑惑了。不過能夠發問的,也就隻有於逸了:“為什麽?沒有車隊去?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們多出一點錢,我就不信沒有人去。”
“很少有幾個精明的商人會為了錢而把自己的命賣掉的,後一半路程那就不是人類的統轄範圍了,一旦邁出,隨時有可能會被圍剿。”影對契主的金錢理論卻是不太讚成,“而且,有那麽多的錢去雇傭別人的馬車,那還不如自己買上一輛。”
“對啊,我們自己駕馬車去不就好了嗎?”於逸一拍手道。
“不對,”影卻是立即便給他交了一盆涼水,“如果我們的目的是風語者之森,那我就勸你還是不要那麽做的好。”
“為什麽?又是會惹來什麽凶險嗎?究竟那北麵有什麽那麽凶險?”接二連三的吃癟,於逸有些煩躁地問道。
“諾迪恩,你是在開玩笑嗎?你難道不知道自己要去的是什麽地方嗎?”銀發女一瞥眼反問道。
“去柏絲淩的家鄉啊!”於逸想也沒想的回答道,而這個時候,他轉頭看到了柏絲淩臉上浮起的擔憂之色,他才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腦海中快速跳過了之前柏絲淩告訴他的那個故事,關於人類與精靈之間的故事。
“是啊,那是精靈的故鄉,是精靈的地盤。”話說到這裏,影不由轉頭看了一眼身旁的精靈,難得她在說話時也會顧忌到別人的感受了。不過猶豫了片刻後,她卻還是開口說道:“人類進入精靈的地盤之後,會怎麽樣呢?何況現在你最終的目的是精靈對外的禁地——風語者之森。你該不會無知到就連精靈和人類的關係都不清楚吧?駕著馬車招搖過市?那你應該是奔著精靈的行刑台去。”
“那我們該怎麽去到那裏呢?偷偷地摸索過去嗎?”雖然決定去風語者之森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然而直到現在,於逸才算是真正認識道其中的困難。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把這趟行程當做了一次舒心的旅遊。
“那是自然,至於能不能偷偷潛入風語者之森,那就看我們的能力和運氣了。”影回答道。
“怎麽感覺我們像賊一樣呢?我們可是在送柏絲淩回家啊!這些精靈都這麽不近人情嗎?”於逸歎了口氣道。
“與其說精靈不近人情,你倒不如說是我們這些人類在利益麵前,就會變得異常的聰慧。”影說道,“就算精靈對外已經是如此戒嚴,每年在一些奴隸市場和地下拍賣會上,都還是可以看到那些精美貨品。不得不說,蛀蟲總是無孔不入的。早就有人試過用送精靈回家這樣托辭來潛入了,結果就是那些被送回家的精靈幫著他們的主人一起帶走了更多的精靈。從那以後,一旦落入了人類之手的精靈就會被同族視為異累,至少會受到排斥。”
這一番話說得於逸啞口無言,這樣的手段聽來倒是十分附和人類的風格。看來通過同族來友好交涉這條路已經被偉大人類先民堵死了,他們隻有嚐試著潛入了。而比起這個來,他則是更加擔心柏絲淩的情況,可以看見精靈少女臉上已經絲毫沒有之前那洋溢的欣喜了,果然“被同族視為異類”那句話紮痛了她。
對此,他卻是不怪影說出那樣的話,他了解影,這個行事嚴謹的法師向來都會將最詳盡的事實毫無保留地說出來。怪就怪他之前忽略了人族與精靈族之間的矛盾,然後還在路上挑起這麽一個禁忌的話題。
但事實上,這一切不論今晚是否被影點明,隨著他們路程的推進,柏絲淩早晚是要知道這麽一個不太……愉快的事實的。總之,原本出於好意地詢問路程,最終導致了三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之中。
很長一段時間,於逸都隻能聽到耳邊熟睡的珀爾那輕輕的呼吸聲。他很想開口安慰一下柏絲淩,但是這樣的事情,說的再多似乎也都是客氣話。
然而,最終還是由影打破了這尷尬的局麵。“柏絲淩,抱歉,我隻是想說出實情。不過要提醒你的是,就算是我們帶著你到了風語者之森,你除了自己最相信的親人之外,最好要盡量避開其他人。”
這一句話,讓於逸都不由有些愣住了。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影,自己身旁的這個冷麵冰山居然會開口道歉,說出這麽有人情味的話?
就在他轉頭去打量影的時候,另一邊的柏絲淩卻似乎有了動作。
因為剛剛又再一次泡進了海水一次,兩本紙本都濕得不成樣,所以精靈少女一路上也無法與兩人交流什麽。不過到了這個時候,她終於是忍不住了,拿出炭筆直接在自己的手上重重地寫上了一行字,然後將手攤開在了契主的麵前。
這樣的動作之下,於逸根本就不用去看,都知道精靈剛剛在手上寫下的是什麽了。他伸單手抓過精靈那隻白皙的手,將它在自己的衣物上蹭了蹭,好擦拭掉上麵的碳跡。同時他嘴裏說道:“你什麽都不要多想跟著我走就好了。”
“我說過,要送你回家,就一定會把你送回道風語者之森。沒有什麽能夠改變這一點!”說話間,精靈手上的字跡已經被擦了幹淨,他這才輕輕鬆開了她的手。
“就讓他去吧,就算沒有你的事,我也會讓他去一趟風語者之森的。如果他真的想知道我和他過去的事情,那裏就不得不去了。”站在兩人中間的影冷冷的一開口,瞬間便瓦解了主仆之間深情的場麵。
不過於逸必須承認,如果影告訴他風語者之森能讓他想起過去的一些記憶,那麽無論多麽艱險他都會去的。隻是這句話,在這時候說出來,實在是有些煞風景了。
“主要,還是為了送你回家。”於逸有些窘迫地補上了一句。接著,三人再次安靜了下來。
於逸急切地想找到一個新的話題,而就在這思索之間,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影,你說這條路上,本應該車來車往?”
“那是肯定的,這可是七神拱門直連的大道。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走回城裏,去問問那些守城門的門衛,相信他們不會跟你說謊的。”影淡淡地說道,顯然對對方語氣中透露的質疑感到了不滿。
於逸卻是沒有去想那些,而是自顧自地往下說道:“你說是因為七神拱門今天的混亂才讓這裏冷清下來的?不對吧,”他再次質疑道,“七神拱門的混亂可能會讓馬車難以從城內而出,但是,它不至於影響到外麵的馬車進城吧?我們走了這麽久,一輛反向而來的馬車都沒有……”
說話間,三人已經走完了腳下的一段上坡路,接著較高的地位,他們遠遠的便看到了夜色中那灼灼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