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雪槿和煦遊園,王後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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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皇宮,還帶著一層朦朧的水汽;也就是在南北交接的蘭陵才能見到這樣的景致,朱雪槿從前在盛京之時,哪有這樣的水意氤氳。與陽和煦並排走在宮道上,身後跟著一群侍衛,這倒是讓朱雪槿頗感不自在,總是忍不住的回頭去瞧;陽和煦見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開口道,“他們手中端著的,是一會兒咱們的早膳;待到了禦花園,我便遣了他們走,你也不會覺得不自在了。”

    “我的確不太喜歡到哪裏身後都跟著一群人的感覺。”朱雪槿不自在的笑笑,又攤手道,“不過王宮之中,規矩便是這樣多,我倒是也能想得到。”

    “日後,你若不喜歡,便不遵從規矩就是,”陽和煦負手,微微側了頭,笑望著朱雪槿,又道,“我隻想你做你自己,而不被任何人所拘束。開心便笑,傷心便哭,誰敢欺負你,背後還有強大的我來做支撐。”

    初升的陽光很溫柔,映的陽和煦的睫毛上都沾染一層金光;朱雪槿定定的回望著,忽的就紅了臉,為掩飾這一點,她特意抱起膀子,扭頭不再看陽和煦,而是別扭道,“我……我這麽強,誰敢欺負我,怕是沒嚐過我穿雲箭的厲害!”

    “說的也是。”陽和煦吐吐舌頭,今日他可算是心情極好了,朱雪槿無論說什麽,他都聽著極順耳。

    兩人與身後的一大群侍衛隨從,便這般趁著好日光,從將軍府一路走到禦花園;此時春意已濃,遙遙望去,飛閣流丹的春騰已然冒出了些許青芽,青翠長柳枝條微垂,微風一過,猶如情人溫暖的手指般撩過臉頰,帶著一股暖意。而禦花園的所有小路與通道,皆是由各色小石子砌嵌而成,朱雪槿頗有興致的一直低頭瞧著,陽和煦見了,笑著在一旁解答道,“這地上的圖案總共有九百幅,分別是人物、風景、花卉、建築、飛禽、走獸,還有曆史故事。據父王曾提過,建造這禦花園的時候,可是讓文史官費了許久的腦子呢。”

    朱雪槿的嘴巴張成O型,半天才點點頭,又見麵前不遠處,群翠環繞之中,有一方形重簷的亭子,上有傘狀攢尖圓頂,四麵出廈,構成十二角;每角掛一盞琉璃燈,在陽光映襯下,五光十色,十分美麗。陽和煦隨著朱雪槿的目光,接著介紹道,“那是萬春亭,上圓下方,合於天圓地方之說,又因其位於禦花園正東方,東方與春季相對應,故名萬春,即天地長春之意。”

    朱雪槿聽的唯有點頭,哪裏還接的上話;她本就不是什麽風雅之人,來這裏也不過是看看風景,要她吟詩作賦什麽的,還不如給她一個靶子,讓她練習弓術來的快活。接著一路向前的工夫,陽和煦接著剛才的話題道,“這禦花園之中,四角分別有四亭,萬春亭、浮碧亭、千秋亭、澄瑞亭。我們此番的目的地,便是浮碧亭,浮碧亭是禦花園中最具特色的一座,建立在單孔石橋上,橋下是一池碧水,水中有睡蓮、水鳥與歡快遊動的錦鯉。”

    仿佛生怕朱雪槿無聊一般,陽和煦不停的說著會讓朱雪槿產生一些興趣的小動物。見陽和煦如此,朱雪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唯有開口道,“饒是沒有水鳥與錦鯉,走這一遭,看看風景也是好的,心情變得很平靜。”

    陽和煦立即紅了臉,拚命點頭,後雄赳赳氣昂昂的走著,好像打了雞血一般。兩人沿著小路上了遊廊,又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工夫,一個巨大的湖泊便顯現眼前;這是一抹清新的綠,其中還夾雜著點點的白;那白有的是才露尖尖角的蓮,有的是浮遊在上的水鳥;待走的近了,上了石橋,低頭一看,那紅彤彤的錦鯉便通靈性一般,向著人處搖頭擺尾的遊了過來,張著嘴巴躍出水麵,在等待著投食。

    或許也唯有在這溫暖潮濕的蘭陵,才能夠養這樣有靈性的生物;在盛京遼王宮中,朱雪槿便從未見過此物;她的好奇心一下便被勾了起來,雙眼放光的望著陽和煦,隱忍著激動道,“我……我可以喂它們吃什麽嗎?”

    “與我來。”陽和煦說著,帶著朱雪槿往浮碧亭而去;浮碧亭外守著幾個上了年紀的隨從,與陽和煦問安之後,陽和煦從他們身上要了一些蝦幹,後托著盛滿蝦幹的碗,直接遞給朱雪槿,道,“這是食物,你自可去投食。”

    “嗯。”蝦幹的腥味倒是沒讓朱雪槿感覺到什麽不適,她興奮的抱著碗來到石橋上,抓起一把蝦幹的工夫,那些錦鯉似是為那香味吸引,爭先恐後的奮起跳躍;陽和煦溫暖的笑著,看著一側的朱雪槿笑靨如花,口中還說著,“別急,別急,都有的吃……”

    “一般的妃子公主,可是不喜歡這喂魚的活兒,畢竟蝦幹的味道太腥了,衝鼻子,”陽和煦說著,將手臂放在橋欄上,支著下巴,笑望孩子般興奮的朱雪槿,“她們更喜歡賞花,賦詩,作畫。”

    “我的確是與這皇宮之內的人格格不入,”朱雪槿說著,見那水鳥似是對蝦幹也頗有興趣的樣子,便抓起一把,高高揚起,見那水鳥撲騰著潔白的翅膀,離開水麵於半空之中接住,她笑的咯咯咯的,又道,“不過沒關係,看慣了那些千篇一律的東西,我還是挺特別的,不是嗎?”

    朱雪槿說著,回過頭來,見陽和煦連連點頭,便笑嘻嘻的將空碗遞給他,又道,“錦鯉飽了,水鳥飽了,現在,是不是也輪到你我二人果腹了?”

    “自然,自然。”陽和煦抱著碗傻笑著於前方領路,負責打掃的幾個老隨從也都頗有眼力見的退下,一旁跟隨的侍衛取了水,先讓陽和煦與朱雪槿擦了手,這才將早膳一樣一樣的放於浮碧亭中的石桌上。朱雪槿與陽和煦麵對麵而坐,見膳食擺放好了,也都屏退了一旁跟隨侍從,這才大快朵頤——朱雪槿確實是餓了,素日裏她飲食起居頗有規律,每日的這個時候,她早便用完早膳了;今日不但先運動個夠量,還這樣晚的用膳,她的肚子已經咕咕咕的叫半天了。

    與陽和煦在一起的時光,總是特別輕鬆;她不用想那些複雜的兵法、不用在意王宮之中誰與誰之間存在什麽關係,她隻要想著吃與玩便是,其餘的一切,都有陽和煦在。盡管如同朱雪槿所言,她的確是個強者,不需要保護。可在這一刻,她竟然真的生出了一種心安,那是一種從出生到現在,第一次在其他人身上得到的感覺,這讓她覺得非常奇妙。

    為什麽明明知道陽和煦是個笨蛋,見到他卻開始不自覺的臉紅,想到他時又莫名的微笑?朱雪槿一麵舀著甜甜的八寶蓮子粥,一麵呆呆的尚不知是什麽情況;陽和煦見了,又笑了笑,以為朱雪槿是對這皇子的早膳有些疑問,便道,“皇子所的早膳便是這般,有各種粥,如稻米粥,有玉田紅稻米、香糯米、薏仁米等,還有特意為喜愛甜食的皇子而製的八寶蓮子粥,”這喜愛甜食的皇子,自然指的就是陽和煦自己,“有各種的茶湯,如杏仁茶、鮮豆漿、牛骨髓茶湯等;尚有八珍粥、雞絲粥,糕點有油酥燒餅、白馬蹄、清油餅、焦圈、糖包,也有鹵製品做涼菜,比如鹵鴨肝,鹵雞脯……”

    說起吃來,陽和煦也是頭頭是道,看起來除了香之外,他對吃倒也是頗有研究。朱雪槿就這麽靜靜的聽著陽和煦大談擴談,看著他神采飛揚的樣子,不自覺的揚起了嘴角。清晨的溫暖陽光,美麗的禦花園,麵前的豐富膳食,還有一個愛護著自己的八皇子陽和煦在侃侃而談,朱雪槿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似乎也不錯。

    “給王後請安。”

    陽和煦正說著話的工夫,不遠處的侍衛恭敬的聲音傳入耳中。陽和煦的聲音戛然而止,朱雪槿也條件反射般的站立起來,眼見著夏王後明顯一臉不悅的向這方而來,身後還跟著幾個嬪妃,皆是麵帶疑色,陽和煦先行拱手問安,後朱雪槿也福身請安。

    夏王後冰冷著一張臉,望著桌上豐富的膳食,以及陽和煦麵龐上還有些未退的激昂之色,說出的話都帶著幾分諷刺,“八皇子一大清早的,帶著朱將軍的長女在此用膳,言辭飛揚到幾百米外都聽得到,真是頗有興致。”

    陽和煦窘迫的什麽都說不出,畢竟現在才是陽懿楠“死”後的第二日,盡管朱雪槿之前提醒過,可他還是太過開心,以至於忘記了收斂。隻是這個時候,夏王後怎會這樣巧的出現,陽和煦卻是如何都想不明白。

    “王後切莫氣八皇子,”敬妃聲音的突然出現,總算是讓陽和煦找到了一絲心安,他清楚,敬妃若開口,定是為他說話的;且他也完全沒有猜錯,“八皇子定是因三公主逝去,心中鬱結,朱姑娘這才開解八皇子。八皇子若能盡快走出陰霾,想來也是王後您想要看到的。”

    “敬娘娘說的正是了,”陽和煦忙接上敬妃的話,有了台階趕緊下,“雪槿是見兒臣為了三妹之事不吃不喝,方才來安慰兒臣的。”

    “那還真是有勞朱將軍長女了,真是有心。”夏王後語氣之中的諷刺之意依舊沒有因為敬妃的幫腔而有絲毫減退,也沒有給敬妃半分麵子,直接連她的份也一起算了進去,“遼國的女子果然不凡,我這後宮之中唯獨敬妃一位遼人,還真是唯有敬妃能夠與朱將軍的長女想到一塊兒去。”

    敬妃苦笑,沒有說什麽;陽和煦的臉憋得通紅,可夏王後畢竟是他的生母,又當著這麽多妃子的麵前,他不能不給自家母親薄麵。朱雪槿深深吸了口氣,毫無任何膽怯的再度對著夏王後福了福身子,開口便道,“遼國女子自是不如夏國女子多情,我們心中裝的,更多的是國家與未來。您要的是保護,而我們做的,便是守護。三公主臨去之前曾囑托雪槿,昔人已去,不要讓留下的人悲傷;天瑞哥哥臨去前,更是要雪槿代替他保護八皇子。如今八皇子因三公主之事難以逃離悲涼,雪槿此刻自然該陪伴一側,而不是對八皇子的悲傷視而不見。遼國女子的確不及夏國女子這般風雅,甚至有些不解風情,不過遼國女子對於答應過別人的事情,一定會說到做到,遵守承諾。”

    朱雪槿這番不卑不亢的回答,陽和煦聽了之後,不僅沒有任何不適,反而想要為她鼓掌。夏王後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後冷哼一聲,扭頭便走;敬妃對著朱雪槿笑著點點頭,朱雪槿福了身子回禮,眼見著一大群嬪妃簇擁著夏王後離去,陽和煦鬆了口氣,抬手揉了揉朱雪槿的頭發,無奈道,“你這張利嘴真是不一般,我母後可從未在他人麵前吃過這樣的虧。”

    “王後不是壞人,她的思想與我不同而已,”朱雪槿說著,落座回去,卻再也沒有之前的興致,而是鎖著眉頭,接著道,“南燭曾與我說過,王後在三公主榻前之時說的那些話。她太急功近利了,也太渴望權利,方才造就了今日的她。”

    “母後家室輝煌,我的外祖母,同樣是夏國的王後,所以在母後眼中,我日後必須成王,三妹必須成後。”陽和煦歎息著這般道,“或許你說的對,母後的確太渴望權利了,這也是她的驕傲,不容許其他人打敗的驕傲。”

    “我隻覺得,這樣很累。而且從王後的說辭中,她似是對遼國很是不屑。”說到這裏,朱雪槿撇撇嘴,實在不明白夏王後何以如此;若她真的對遼國不屑,何以在桌上那般誇讚朱雪丹?而且瞧她對朱烈的態度,也很是恭敬,難不成,她並不是對遼國不屑,她的目標是……來自遼國的敬妃?或者自己?

    “不會的,母後常常與我說朱將軍的種種好處,”果不其然,陽和煦立即搖頭否定,“或許母後是因為三妹的死而難過,言語之間有了什麽冒犯,雪槿你別往心裏去便是。”

    “夏王後哪裏會冒犯我,”朱雪槿苦笑,“倒是我剛剛那番話,怕是冒犯了她吧。本來就對我沒什麽好感,這回……倒是討厭的徹徹底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