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夢境顯示心境,寒麝不為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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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雪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轉過了身子,背對著陽寒麝;也不知道為什麽,她怎的就將這些事情告知一個陌生男子,還是一個來自夏國的皇子。陽寒麝望著朱雪丹微微顫動著的背影,幽幽收回了目光,開口道,“我和你處境相同,盡管是大皇子,卻是皇宮之中最不受待見的一個,你的心事我懂,可決不能因此而放棄、絕望,我們無法決定自己的出身,但是我們可以決定自己的日後。”
朱雪丹的背脊一挺,感覺到身後的陽寒麝蹲下身子,再被陰影籠罩的工夫,她的麵前伸出一隻手,手掌之上是滿滿的白雪,陽寒麝的聲音打背後傳來,帶著能夠溫暖她的溫度,“朱姑娘,那些無法克服的困難,正如我掌中之雪,隻要努力的握緊,”陽寒麝說著,用力合住了手掌,眼見著那雪捏成了冰,冰融成了水,打指縫間一滴一滴流下,又道,“你看,雪會縮小成冰,冰會融化成水,然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煩擾皆是如此,我們必須學會自己克服。”
朱雪丹定定的望著陽寒麝的手掌,他的手掌很寬大,手紋細碎,因長期練劍,手指之間有摩出的老繭。朱雪丹抽出絹帕,一麵幫陽寒麝擦著手上殘留的水漬,一麵忍不住笑著搖頭道,“大皇子這道理,雪丹倒是第一次聽說,不過也的確在理。雪丹便以此為藉,若再……”朱雪丹沒有接著說出想說的話,而是回過頭,對著陽寒麝微微一笑,梨渦輕陷,“我便想著大皇子今日的話,想來,一切都好過的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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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陵的天氣較盛京來說要好太多,與其在此處發呆,不如出去走走——朱雪丹倒是真的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之前陽寒麝打朱府離去的急,她甚至來不及道別。如今身在夏國的王宮之中,她倒是真的想再見陽寒麝一麵。那日於樹下,陽寒麝高高揚起大氅為她擋雪的一幕,總是出現在她的夢中,而陽寒麝那頂著皚皚白雪的頭,沾著點點雪花的眉毛與睫毛,還有那堅毅又英俊的側臉,也一直讓她難以忘懷。
“雪會縮小成冰,冰會融化成水,然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煩擾皆是如此,我們必須學會自己克服。”
就是這句話,每每午夜夢回,每每遇到挫折,朱雪丹隻想著陽寒麝的這一句,便覺渾身又充滿了力量。這般念著的工夫,朱雪丹已經單人出了將軍府,於偌大的夏王宮之中毫無目的的遊走;偶爾有路過的侍衛詢問,她便亮出朱烈給她的令牌,這一路就暢通無阻了。
不過暢通無阻也不是什麽好事,很快的,她便發現自己迷了路;而且最糟糕的是,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更不知道該向何處而行,這附近似乎是個很大的花園,不過時令初春,也並無什麽妃子於此處悠閑散步——雖然對於盛京來說,這裏氣候已經足夠溫暖,但對於常年居於宮中的妃子來講,這樣的天氣還是該老老實實的呆在宮中便是,花園顯得無比的蕭條。
沒有任何人經過,就連侍衛都無,朱雪丹開始有些慌了。她左右望望,這裏四下布局皆差不多,羊腸小路,蜿蜒回廊,亭台樓閣,弄得她眼花繚亂。朱雪丹平心靜氣,沿著小路走了幾回,可不是到了新的不知名地點,就是繞來繞去又繞了回來;半個時辰的工夫過去,她依舊在這裏,鬼打牆一般的根本走不出去了。
朱雪丹的額頭上開始冒出細汗,如果過一會兒她再不回去,被朱王氏發現,定又要以此為文章,找她的麻煩了。正急的不知所措的工夫,一個聲音響在她身後不遠處。
“是你?”
這本來帶著些冰冷的聲音,如今聽在朱雪丹耳中,猶如天籟,帶著她日夜思念的意味;朱雪丹驚喜的回頭一瞧,果不其然,她沒有聽錯,陽寒麝那高大的身影已經逐漸向她而來。許久未見,陽寒麝似乎清瘦了幾分,或許這趟往閩國而行,路上他受了不少苦吧。念及此,朱雪丹倒是有些心疼的先福身請安,後對陽寒麝道,“這些日子,大皇子過的可好?”
“還是老樣子,”陽寒麝於此處再見朱雪丹,倒也是帶著幾分訝異,還有一點他自己都未發現的驚喜,“你怎生在此處?”
“雪丹與母親受夏王之邀來到蘭陵,母親與爹都有事情纏身,雪槿也不在。雪丹就想著,出來走走,誰知……”朱雪丹臉頰微微一紅,聲音低了一度道,“竟迷路了。”
“你對這裏並不熟悉,也難怪如此。”陽寒麝說著,自行在前引路;朱雪丹則俏臉微赧,羞答答的跟在後麵,距離著陽寒麝約莫四五步的安全距離——雖未見過幾次麵,但朱雪丹已經敏感的發現,陽寒麝並不喜歡他人距離他太近,她心中對陽寒麝有好感,自然不會去做讓他討厭的事情。
陽寒麝雖行走於前,餘光卻一直瞥著其身後那個瘦弱的惹人憐愛的影子。一些日子不見,她又清減了些,不過眼神中的堅定倒是較之前多了幾分,也不知是不是好事。像她這樣的女子,天生該是受人寵愛、被捧在掌心之中的,可誰知,竟是經曆了那樣多的波折,至今都沒有過上她想要的生活。
“來蘭陵,對這邊可是習慣?”一念及此,陽寒麝的心都忍不住柔軟下來,微微低了聲音、輕了語氣的這般問道。
朱雪丹愣了一下,約莫是沒想到陽寒麝會主動與她說話;她本來這一路都在想如何找到話題來化解這尷尬的氣氛,可誰知陽寒麝竟是先開口了,她連忙頷首,眉目間已經有了春風般的溫暖,“蘭陵的氣候很好,並非盛京那般嚴寒,這裏儼然已經是春日了。”
“嗯。”陽寒麝這般答應一聲,便不再開口;朱雪丹咬了咬下唇,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一般,快走兩步與陽寒麝同行,依舊與他保持一段橫向距離,這才又道,“大皇子此番出戰,一切可是順利?”
朱雪丹這一問,可是將陽寒麝的思緒拉去好遠;他忽的便念起在閩國刺探敵情之時,被殷國水兵埋伏,他抱著朱雪槿棄船逃亡的前一刻,朱雪槿那爬滿淚痕又愧疚的臉,以及自己的那句“抱緊我,別死在這裏”。
朱雪丹等了半天,等不到陽寒麝的回應,微微側頭望著他時,發現他眼神有些呆滯,似是在回憶著什麽。朱雪丹又輕輕的喚了聲他的名字,他方才反應過來,斂了眉頭道,“順利並非是好事,有些時候,不經曆些挫折,無法得到成長。最後的結果是我們奪回一城,且解救了閩國的危機,這比一切都重要。”
“大皇子說的在理,”朱雪丹附和著,“年紀輕輕,身上便有如此赫赫軍功,大皇子日後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不可限量。”陽寒麝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忽的露出一個滿是嘲諷之意的笑容,弄得朱雪丹呆愣的同時,他再度開了口,“是否真能如此,還需要多少人的努力和多少的機遇。不過……也好,我決不放棄。”
“雪丹會一直站在大皇子這方,”朱雪丹說著,忽的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臉色驀地通紅,燒的她趕緊低下頭,尷尬的換了話題,“這裏距離將軍府還有多遠的距離?”
陽寒麝望著一側羞羞答答的朱雪丹,嘴角不經意間扯出一個溫柔的笑意,後道,“再過一座橋,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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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雪槿還想問,大皇子如今可有妻室?”
“嗯?”陽寒麝反應了半天,才確定了朱雪槿的問題,後扭過頭,借著月色,都能看到他臉上的諸多疑問;這個問題,他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詢問,而且還是個小姑娘家這麽問他。
“就是……大皇子是否婚配?”朱雪槿抓抓頭,如果現在地上有個洞的話,但凡她能鑽進去,她早就一下子鑽進去了,這會兒,她可是臉都要紅到脖子根兒了。
“你要嫁我?”陽寒麝望著麵前頭都要埋到胸口的朱雪槿,隻能想到這麽一個可能性;也不知為何,這句話問出口之後,他倒是第一次也有些害羞的情緒,臉色微微赧了起來。
“不是不是不是。”朱雪槿又搖頭又擺手的,頭發都因為搖頭的劇烈而弄得有些散亂了,一陣風吹過,掉落下來的發絲輕輕拂在陽寒麝的手背上,弄得他有些癢;但聞朱雪槿繼續說著,隻是聲音越來越小,“就是想問問,大皇子可否有心上之人……”
“如今我隻想保衛夏國,並無他心。”陽寒麝說著,倒也是心裏話;按照如今的發展,夏王之位離他越來越遠,他那裏還有什麽心思婚娶。所以雖然是夏國的大皇子,所有皇子之中年齡最大的,但卻一直並未婚配。
陽寒麝這麽說,便是並無未婚妻。朱雪槿稍微鬆了口氣,眨眨眼,又問道,“那……今日席間,所有人都對我姐姐青睞有佳,大皇子覺得我姐姐如何?”
提到朱雪丹,陽寒麝的眉頭總算鬆了些,也不自覺的微微揚了嘴角道,“朱雪丹的確是個極隱忍的好姑娘,從她的身上,能夠看到我的影子。”
“那夏王說的,要我姐姐嫁一位皇子的話,大皇子覺得,誰最合適?”朱雪槿進一步這般問道。
陽寒麝幾乎想也不想便立即答道,“那是父王的決議,與我無關,我更加不會插手。”
怎麽才給個甜棗吃就打了這麽大一棒子,這陽寒麝的心還真是難懂。朱雪槿摸了摸下巴,不過好歹從陽寒麝的表情中,看得出他並不討厭朱雪丹,不討厭,便會有點喜歡吧?正常男子,見到朱雪丹,都會產生一點喜歡的。念及此,朱雪槿心中倒是有了幾分打算,最後試探著道,“若夏王下旨,要大皇子您娶我姐姐,您可願意?”
“父王的旨意,無人可違抗。”陽寒麝這般說著的工夫,已經有些不耐煩;畢竟朱雪槿再三試探他這種兒女情長的問題,而非是談論國家大事,這讓他覺得著實無趣的很,“你要問的,就是這些嗎?”
“不錯,而且已經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朱雪槿恢複了笑嘻嘻的樣子,臉也不紅了,脖子也不紅了,看起來比之前倒是正常多了。
“無聊。”陽寒麝一甩手,扭頭便走,一麵走一麵冷漠道,“跟緊了,若你在這裏走丟了,別哭著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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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鬼,這都是什麽夢,一環扣一環的,全然是感情方麵的;陽寒麝迷蒙之間,眉頭都緊緊鎖著;他是該成為君主之人,而一個成功的君主,怎可為兒女私情而動心思,他的心中,該隻有天下。
那個朱雪丹,究竟是何時走進他的心扉的?他怎會容許自己身上發生這種事?畢竟,在陽寒麝看來,女人向來隻是附屬品,而不是什麽值得放入心中的重要之物。
陽寒麝再度睜開雙眼之時,天色已然大亮;而這幾個雜亂無章的夢境,倒是攪得他絲毫好心情也無。他也不知為何,竟會夢到朱雪丹;誠然,他對朱雪丹確有不小的好感,卻也隻是好感而已,想來任何男子都不會對朱雪丹那樣柔弱的女子反感,而最後那個夢,朱雪槿的幾番試探,好似在告訴他,朱雪丹也對他情有獨鍾一般。亂,真的好亂,怎生會夢到這些。
陽寒麝坐直身子,使勁的揉了揉太陽穴;難道是最近要實施的那個計劃總是縈繞腦海,所以才會讓他夢到朱雪丹嗎?難道在自己心中,也覺得這樣做,對朱雪丹來說並不公平嗎?隻是……陽寒麝死死的攥住拳頭,若想順利登上王位,朱雪槿非得站在自己這方不可;而要她站在這方,就隻有一個辦法。他不是陽和煦,不會為了一個女子便舍棄王位;或者說,若要拿王位與朱雪丹兩個相較的話,他會絲毫不猶豫的選擇夏王之位。
是的,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好,這個王位,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