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那些從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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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朱雪槿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但是看到剛剛陽和煦的樣子,她第一次不覺得他蠢笨,倒頗覺可愛;這樣的想法使得朱雪槿忍不住想打自己兩嘴巴,讓自己稍微清醒些;最近約莫是聽陽懿楠說話聽得多了,心裏竟然開始對這個笨蛋陽和煦有好感起來了?
冷靜,冷靜,想想陽和煦從前做過的那些混蛋事情。朱雪槿對於陽和煦的隱隱激動已經眼見不到,心中一直在想著陽和煦曾經的襲胸、強硬擁抱、自說自話……
“雪槿,你在笑什麽?”陽和煦忽的這般好奇的開口問道。
朱雪槿渾身一激靈,立即驚恐的發現,這真的是一件太恐怖的事情。
*
盡管天色已晚,但是溪水潺潺,又清澈,還是能看到其中歡快遊蕩著的小魚;那小魚或搖搖擺擺,或逆流而上,顏色或青灰、或金黃,煞是生機勃勃;這無一不讓朱雪槿念起在禦花園那日,飛躍起來的錦鯉,那飛揚的心情……以及夏王後那番難看的嘴臉。
深深吸了口氣,又呼吸出來,朱雪槿想將自己心中的鬱氣全部疏散掉;似乎從前些日子開始,或許是太過安逸,她有些變了,有的時候,甚至變得自己都不認識自己。她必須改變這樣的狀況,可又無法對陽和煦的難過視而不見;朱雪槿開始有些討厭現在這個矛盾的自己、還有無法被自己控製的自己。
靜靜立在溪邊許久,陽和煦終於按捺不住這股難熬的沉默,先開口,對朱雪槿道,“雪槿,其實那日,關於我母後之事……”
隻提到夏王後的名號,朱雪槿的腦袋就嗡的一下;她連忙搖頭,卻逃避了陽和煦的眼神,道,“已經過去了的事情,便不要再提起了,我早都忘記;想來王後也定是會體諒我年紀小,不會與我諸多計較。”
“雪槿,母後是母後,我是我,那一日念在母後沉浸在三妹的死訊中,我無法與她多做計較,讓你受了不少委屈,我該對你道歉的。可之後若母後再對你出言不遜,雪槿,我絕不會坐視不理。”陽和煦說著,忽的抓住了朱雪槿的手臂,強硬的將她的身子搬的麵向自己;朱雪槿也沒想到陽和煦會有此一招,便那麽僵硬的低著頭,唯獨聽著他繼續道,“雪槿,我對你的種種心意,你那樣聰明,又怎會不明。我知道你心中亦是有我,請你耐心等等,待國葬過去些時日,三妹的事情淡一淡,我立刻便向父王請求賜婚!”
朱雪槿當時便猶如被雷擊中一般,定定立在原地,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八字還沒有一撇的事情,怎麽陽和煦就直接做了主。她終於倔強的抬起頭,撅著嘴道,“誰說要嫁你了,少自說自話!再者說了,王後是八皇子的母親,八皇子怎可因我而忤逆王後?那可當真是大大的不敬了,這個罪責,雪槿背不起。”
“我要如何做、該如何做、都是我的事情,”陽和煦的語氣很溫柔,溫柔中卻帶著不容置疑;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一時間弄得朱雪槿還無法適應,“若是為了你,若我覺得對,就算你反對,我也要去做。為了你,別說是母後,就算是這天下,我也要忤逆,我……”
朱雪槿生生伸手堵住了陽和煦的口,讓他不要再這般說下去;她的心已經開始砰砰砰砰小鹿亂撞般的跳,似乎已經不安分到快要跳出嗓子眼兒;她的臉色潮紅,燙的快要冒出火來,她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如此,何以至此,她隻知道,她不可以再聽陽和煦說這些話,不然,她會變得連自己都不認識,她會失去從前的所有控製。
陽和煦鬆開朱雪槿的肩膀,反而改成抓著她那隻捂住自己口的手,低頭間,正見那指尖蔓延到手背上觸目驚心的刀疤;盡管照之前已經暗淡許多,可現在看在眼中,卻好像化為一柄利劍,一下一下用力刻著陽和煦的心,讓他痛的不能自已。他輕輕撫著那道疤痕,哀歎了一聲,又望向朱雪槿,道,“或許從這一刀開始,你就牢牢的住在我心中;我知道,這個願意為我付出生命的女子,是我該珍愛一生的。我知道你的心願,你要嫁,便嫁這世上最好的男子,心中唯有你一人,再無其他。我陽和煦在此向你立誓,此生此世,非朱雪槿不娶,且從此刻開始,心中唯有朱雪槿一人,絕無其他女子再可入住。”
“八皇子你……”朱雪槿想要把手從陽和煦的掌控中脫開,不曾想,自己的身子卻不給力氣,反而讓陽和煦一下拉到懷中;嗅著那微微傳來的水果香氣,竟讓她覺得分外安心。朱雪槿合上雙眼,覺得這種感覺很奇妙,她從前從未有過;刀光劍影了十幾年,也唯有陽和煦的這個擁抱,最讓她安心。
“我願給你我的全部,願為你放棄一切,雪槿,這天下在我看來,都不及你的一個笑容重要。”陽和煦攬著朱雪槿,都能感受到她身子在微微顫抖著,“請你耐心等我,再等我些時日,屆時,我要你做我唯一的皇妃,我會一世愛你護你。”
快暈了,朱雪槿隻感覺眼前的一切都在轉圈圈,她真的快要暈倒了。事情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改變了?她有表現出強烈的喜歡陽和煦的樣子嗎?這一切是不是夢?是不是夢醒之後,陽和煦就會收起他所有的深情,又變回那個天真的甚至有些發傻的八皇子?
若現在身在夢境,那自己可否從心,可否擁抱麵前的男子?朱雪槿的手臂動了動,卻始終沒有伸出去;她不敢嚐試,她不敢答口,她不敢點頭;她怕這一切都會是一個另外命運的轉折點,她沒做好這個準備,所以,她不能答應任何事,也不能再給任何希望。
朱雪槿再度深深吸了口氣,總算是控製住了自己所有的情感;冷靜的微微推開陽和煦後,看著他有些受傷的臉龐,朱雪槿雖有心疼,卻依舊生硬的轉了話題道,“八皇子,雪槿約您至此,是不願讓三公主看到您不舍她的樣子。”
“別用敬語稱呼我,”陽和煦搖頭,眼珠都急的紅了,“雪槿,不要給我這種距離感。”
朱雪槿咬咬牙,攥了攥拳頭,又道,“總之……八皇子要是想讓三公主快快樂樂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離去,最好的辦法,就是笑著送她走;若八皇子著實不舍,這些日子便多來探望幾次就是。”
“嗯。”陽和煦悶悶的答著,轉身坐在了地上,抱著膝蓋不吭聲,似乎生悶氣一般。
不理他不理他不理他。盡管心中千遍萬遍的這般說著,可朱雪槿還是沒有控製住自己,她同樣坐在了陽和煦的一側,微微歪了頭,望著他道,“八皇子莫要覺得雪槿絕情,有些事情,又其實你我二人可以主導的。”
“我隻是不懂,”陽和煦抬起頭,沒有看朱雪槿,卻望著已經漆黑下來的夜空;那閃爍的星星那樣神秘,就好像他一直摸不到的朱雪槿的心一般,“我是未來的一國之君,一言九鼎,可雪槿為何不信我。”
“我並無不信八皇子,”朱雪槿搖頭,雙臂環抱著膝蓋,一如陽和煦之前的姿勢,“隻是如今,身邊不可控製的因素太多,我不讓八皇子隨意許願,也正是因為君無戲言四字。雪槿脾性不同於宮中女子,更不同於八皇子素日所見之人,八皇子如今可能隻覺得新鮮而已;待新鮮勁兒一過,很快的……”
“我是認真的,並非圖一時新鮮。”陽和煦終於回過頭,定定望著朱雪槿;盡管夜色已暗,但陽和煦的眼中卻像淌著星河一般,亮晶晶的,語氣也是頗為鄭重,“奮武小郎君都曾對你言,日後好生輔佐我,你為何就是不願留在我身邊?”
“雪槿既然之前答應了天瑞哥哥,便一言九鼎;隻是……就像出行閩國前一夜,與八皇子說與的,日後我為將,八皇子為王,將輔佐王,不也是很好……”
“可我不願!”陽和煦再度衝動的抱住一側的朱雪槿,他也不知為何,這些日子,朱雪槿與夏王後衝突的場麵一直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甚至連夢中都是這樣的景象,他真的恨毒了自己,當時為何不為朱雪槿說幾句話,而是那麽怯懦的站在一旁,看著她努力為自己爭取,或許就是這一次,讓陽和煦徹底看清了自己,也知道了日後究竟該如何做,才能真的將一個女子留在自己身旁,“我不想你做我的將,你若想軍戈鐵馬,我的皇妃也可以軍戈鐵馬!若你不願做皇妃,我索性與三妹一般,不要這皇家的身份也罷……”
“別亂說話!”朱雪槿的身子再度一凜,這已經是今晚的第二次,聽到陽和煦說這樣的話;一個未來的君主,怎可為一個女子說出這樣的話,“八皇子,男兒之誌為鴻鵠,雪槿不過是隻燕雀而已,哪裏有資格……”
“資格不是說的,因為你在我心中,你便有資格。”陽和煦沒有放手,就那麽緊緊的抱著朱雪槿;甚至太過用力,勒的朱雪槿有些呼吸困難,但他卻毫無知覺,隻繼續道,“或許從將軍府第一次見麵開始,或許從你給我的第一巴掌開始,或許從聽到你的種種奇怪詩詞開始,或許從你為我擋下那一劍開始……我也不知究竟從何時開始,雪槿,我的心中除你之外,再容不下其他人了,你別再逃避我了,請相信我,且等著我,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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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的陽光的確是好,已經接近春末了,衣裳穿的薄了,午間前後,太陽倒也熱的緊;這正是蘭陵與盛京的不同之處了。陽和煦與朱雪槿兩個沿著將軍府的小路一路向北,往習武場而行。待到了之後,陽和煦先是愣了一陣,忽的就笑了出來;朱雪槿有些不明所以,正納悶著的工夫,陽和煦忽的回過頭,紅著臉開口道,“雪槿,還記得嗎?我們兩個第一次見麵,便是在這裏了。”
朱雪槿也忍不住臉頰緋紅,不自覺的抱起膀子,對陽和煦道,“八皇子記性好,雪槿記性也是不錯。當初第一次見麵時,雪槿隻當八皇子是個無恥的小賊。”
“那一巴掌,打得可真痛啊,一下就把我打懵了。”陽和煦倒是也沒反駁,哈哈哈的就笑了出來,一點沒含糊。
“我還記得你那時候的樣子,百合色金蓮花紋路便袍,楮色靴褲壓在長及小腿的羊皮靴中,完全是男裝打扮,漆黑的長發束成馬尾,英姿颯爽,外表看來,的確不太像是女子,也怪不得我認錯。”陽和煦說著,笑著笑著,就又紅了臉,好像又回到了當初見麵的時候,看到了那個時候的朱雪槿。
“我也記得八皇子那時候的樣子,”朱雪槿說著,本想好好回憶,但是看到陽和煦一臉期待的樣子,又忍不住想要作弄他,便道,“和個無恥小賊一模一樣,也怪不得我這巴掌自控不住,非要招呼在你的臉上。”
眼見著陽和煦撅起嘴,一副受傷的樣子,朱雪槿笑靨如花,搖頭道,“說你幾句,你還要哭是怎樣。非得我說,當日所見的八皇子是個風流倜儻的美男子,你才開心是不是?”
“恩恩!”陽和煦連連點頭,後在朱雪槿意料不到之時,在她額頭輕輕印下一吻,後甜兮兮的笑道,“這個是獎勵,說實話的獎勵。”
“你……你!”朱雪槿捂著自己的額頭,羞得通紅的臉蛋,氣呼呼的望著笑的甜兮兮的陽和煦,竟然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盡管羞的緊,她卻不如初見時那般氣急敗壞,甚至,她的心加劇的跳動起來,那個吻讓空氣都變得甜甜的。
“隻有這樣,才能讓我安心。”陽和煦笑著把朱雪槿放在額頭上擋著的手握在手心裏,深情的望著她,“也隻有這樣,才能讓我知道,現在的一切並不是夢。雪槿,你可能並不清楚,這樣的場景,我已經夢了多少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