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誅仙(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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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凡,趕緊過來幫忙!”抱著一堆宣紙的林可染衝著潘月明叫到;

    潘月明趕緊跑了過去,把這厚厚一疊紙接了過來。

    “師姐,這些紙是做什麽用的啊?”潘月明有些好奇。

    林可染一臉興奮“做飛燈用的,小凡,你會做不?”

    潘月明神色中滿是懷戀“當然會做了,以前在草廟村,每逢乞巧節,我們都會做飛燈來放。”

    說道這裏,他的神情開始低落。

    林可染重重一巴掌拍在他背後“別傷心了,你父母不在了,這不還有師姐我麽!?”

    潘月明聞言,露出笑容“是啊,還有師姐你!”

    神色,說不出的溫柔……

    ………………

    “師姐,你怎麽忽然想到放飛燈啊?”潘月明一邊紮著細竹片,一邊好奇地問道。

    林可染一邊提著毛筆在宣紙上寫寫畫畫,一邊隨口答道“因為我要打算給某個人驚喜。”

    潘月明臉上先是有些愕然,旋即有些扭捏,然後聲音微不可聞“其實師姐不用這麽大費周折的,你能記住今天是我的生辰,我就很高興了。”

    林可染扭過頭來,有些奇怪地問道“師弟,你剛才嘀嘀咕咕的在說什麽,我沒聽清。”

    潘月明有些慌張地搖頭“沒,沒說什麽!”手上卻更賣力了。

    林可染狐疑地瞥了他一眼,皺起小鼻子“古古怪怪的!”

    “趕緊的,你紮竹篾,我來寫字和糊紙!”

    ………………

    晚上,兩個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了一處山門外。

    “師姐,咱們來龍首峰做什麽?”潘月明背後背著一個碩大竹箱,仿佛一隻扛著葉片的工蟻。

    林可染做賊似的東張西望了一番,然後微微鬆了口氣,

    臉上飛出兩團紅暈,然後不斷吸氣、呼氣,這才對著潘月明露出一種理所當然的表情“當然是來示愛的啊!”

    潘月明頓時臉色漲紅,手足無措,表情又是慌張又是驚喜,還帶著些不知所措,扭扭捏捏地不敢看林可染。

    林可染一拍潘月明“還傻愣著做什麽,趕緊把飛燈拿出來!”

    潘月明一邊在平地上按著某種形狀擺放著孔明燈,一邊神色緊張之極地望著林可染

    “師……師姐,這種事,不適合在這種地方說吧,還弄的這麽大張旗鼓的,師父和掌門師伯知道了,定然要責罰的。”

    林可染傲嬌的哼了一聲“我大竹峰向來遵循【恪守赤誠,隨心而為】的訓旨,”

    “喜歡上一個人,跑過來示愛又怎麽了,又不是什麽丟人的事。”

    “不過你放心,我娘說了,師父他不敢責罰我們的;”

    “但是掌門師伯那邊……算了,一人做事一人當,到時候該受什麽懲罰,我一人受著就是了!”

    潘月明眼中露出驚喜“師娘知道這事?”

    林可染點點頭“當然啦,這一招還是我娘教我的,怎麽樣,別出心裁吧!?”

    潘月明害羞地低著頭,諾諾著說道“是很別出心裁。”

    然後抬起頭,看著林可染,眼中露出堅決“不過師姐你放心,如果掌門師伯降下責罰,我會陪著你的!”

    林可染大喜,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潘月明肩膀“我就知道小凡你舍不得丟下師姐我一個人受難的!”

    ………………

    無數孔明燈在山門外升起,組成一隻立體的喜鵲樣子,

    林可染拿出最大的兩隻孔明燈,右手兩指一搓,手上蹦出火苗,當這兩隻大大的孔明燈開始緩緩向上漂浮的時候,

    林可染臉上露出些許小兒女狀態,然後輕輕一咬牙,從懷裏取出兩卷布帛,掛了上去。

    ………………

    山腰上的一處樓宇中,

    齊昊被外麵的一陣隱約喧嘩驚醒,眼中帶著些許疑惑,起身側耳靜聽了一下,門外一道朦朧的白光閃動,扣門聲後,一個年輕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興奮說道“齊師兄,快出來看!”

    齊昊猶豫了一下,翻身下了木榻,推開門走到了長廊,凝眼看去,頓時,眉頭微微皺起;

    隻見前方的天空中,無數孔明燈組成一隻巨大無比的喜鵲樣子,這隻喜鵲昂首振翅,正自緩緩升起,“嘴尖”叼著一塊長幅,上麵寫著

    “小竹峰田靈兒致齊昊師兄。”

    “腳”部也掛著兩卷長長的布條,上麵寫著

    “相思樹底說相思,思郎恨郎郎不知。”

    齊昊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小步,腳下略略踉蹌,臉上一片尷尬;

    眼睛朝下望去,卻見一道紅影在一圈燈火中翩翩起舞,看了一小會,他略有些閃避地移開了目光,然後又仿佛抑製不住似的重新凝目望去,

    嘴邊喃喃自語“原來是這位師妹啊……”

    “田靈兒……”齊昊細細咀嚼著這三個字,眼中多了幾分矛盾,嘴角抑製不住地微微翹起……

    ………………

    潘月明一臉苦澀地看著麵前翩翩起舞的紅色身影,

    灰敗的臉上寫滿自嘲與失落,身子也傴僂了些,整個人顯得委頓無比;

    眼睛卻依舊癡癡地看著自家師姐那張全神貫注的俏臉……

    一會兒,隨著夜空中閃過的星點越來越多,一聲略帶著怒氣的中年男聲喝道“是何人擾我龍首峰清修!?”

    林可染聞言,身子一個哆嗦,然後停下了舞動;吐了吐小舌頭“完了,蒼鬆師伯來了。”

    然後扭過頭,對著潘月明說道“小凡,你說齊昊師兄有沒有看到我啊?”

    潘月明看著林可染有些羞澀和期待的臉龐,灰敗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艱澀地說道

    “會的,齊昊師兄一定會看到師姐的!”

    林可染大大鬆了一口氣,扭頭看了看天空,對著潘月明擺了擺手“小凡,蒼鬆師伯朝這邊來了,你趕緊走。”

    潘月明看著林可染那略帶焦急的表情,臉上的頹敗忽然放消退了許多,輕聲說道

    “沒事,師姐,就讓我最後再陪你一段吧……”

    語氣,微微有些顫抖,卻有種說不出的留戀……

    ………………

    書房裏,楊鑄小心翼翼地盯著紅泥爐上的青色砂罐,用著很隨意的口氣說道

    “師弟,你那女兒也未免有些太任性了吧?”

    然後右手輕輕抓了一小撮茶葉,想了想,又漏了幾顆下去,將它投入了砂罐之內,嘴角挑出一絲好笑“竟然跑到龍首峰上公然示愛,這……置我青雲門風於何地啊?”

    語氣卻全是調侃,毫無訓斥之意,側垂的眼中,卻仿佛閃過一絲追憶與羨慕;

    對麵的孫健有些懶散地杵著桌子,一副不爽的樣子“靈兒那丫頭,還有沒有點姑娘家的樣子了,主動跑去跟一個男人示愛,哼,也不知道是受了誰的蠱惑!”

    楊鑄一副似笑非笑的樣子“是啊,我記得,某人二十多年前也曾經在小竹峰上用了這一招,從而抱得美人歸,靈兒想必是受了此人的鼓慫。”

    孫健臉色一紅,有些尷尬地哼哼幾聲。

    楊鑄一笑,用竹勺從砂罐裏舀了兩勺茶湯,注入茶杯中,輕輕推到孫健身前“嚐嚐,從朝陽峰那裏討來的霧翠茶,我這就隻剩下二兩了。”

    說完,自己率先輕輕抿了一口茶,閉上眼細細品味,臉上露出一種放空似的平和微笑。

    少傾後,他睜開眼,臉上表情開始略為嚴肅

    “田師弟,我知道你麵冷心熱,平日裏雖然頗為嚴厲,但卻極是愛護女兒和門下弟子;”

    “你此番來尋我,我自是知曉你是為求情而來,”

    “但是,青雲門身為天下第一大宗,門下上千弟子,自有一套門格法規;”

    “靈兒和張小凡此番行為,雖是率真可愛,卻畢竟觸犯了門規,”

    “因此,一番責罰定然是少不了的,”

    “不過靈兒和張小凡這般行為,不過是少年行性罷了,想必執掌刑罰的蒼鬆師弟也不會過於追究,愚兄也自會說情,田師弟莫要過於擔心。”

    田不易冷哼一聲

    “蒼鬆師兄性子古板,向來信奉【恪守大禮,世無咎焉】那一套,委實有些可笑;”

    “我等修道之人,求的是修心,求的是灑脫,”

    “靈兒和小凡此番行為,雖然有些孟浪,但也無非是遵循本心而已,又能有多大錯?”

    “因此,我此番來尋師兄,並不是為了他們求情,而是希望師兄能做主,召開七峰首座會,廢了門內一些僵直古板的門規,還我道門一個【真】字!”

    “至於此次,靈兒和小凡該怎麽罰就怎麽罰,師兄犯不著委屈自己!”

    楊鑄沉默了一會,立起身來,負手於後,看著孫健

    “田師弟,我知曉你大竹峰一脈向來恪守一絲赤誠,隨心而動,深得【真】字精髓;”

    “因而跟其它遵循禮製的六峰多有不合,認為他們僵直受縛,沉淪於凡,甚至跟儒門也相差不大了;”

    “但是,田師弟,你想過沒有;”

    “我青雲門自初代祖師立派之後,立下了【以匡扶天下為己任,以救濟蒼生為宗旨】,的宗訓;”

    “這兩句話,雖然聽起來宏偉激昂,但要恪守,何其艱難!”

    “既然背負了整個蒼生,也受到了世人的尊崇,便免不了被這份沉甸甸的責任所束縛,”

    “從此,便再也不可能如其它道門宗派一樣,逍遙自在,遨遊天際了;”

    伸手阻止了張口欲言的孫健,楊鑄繼續說道

    “我知道師弟想說什麽,無非是我青門所行所規,與道家原旨相差甚遠罷了,”

    “可是師弟你想想,倘若我青雲門隻是個世俗的門派也就罷了,”

    “大家逍遙自然,言傳眾耳,悟惘隨緣;就算濟不了世,卻也禍不了人間;”

    “可是,我們是修士宗門,即便是最低階的弟子,也能隨手斬殺數百凡人而自身不損,更不提你我這樣的高階修士,有翻山覆海之威;滅絕一地,隻在彈指之間!”

    “初代青葉祖師曾說過,在修士界,有威有責而無拘者,謂之【魔宗】;有威有縛而無責者,謂之【佛宗】;有威有責而自縛者謂之【道宗】。”

    “如果青雲門不用繁雜的門規戒律約束自己,自由放任,遲早有一日會成為第二個魔宗,彼時,將會是蒼生的一場浩劫。”

    孫健默然片刻,兀自有些不服氣

    “那按照師兄所言,我們青雲門還修什麽道,禮什麽三清?幹脆改門換庭,入了儒門算了。”

    楊鑄無奈地看了孫健一眼,仿佛看一個頑皮的小弟弟

    “師弟莫要胡說,我青雲門所行,雖然跟世俗儒家頗有相似之處,但實際頗有不同;”

    “儒家雖也以拯救蒼生為己任,但其行其念,過於極端;”

    “試想無論你我,皆是由紅塵凡人而來,既然天降六根,焉能沒有喜怒哀樂,貪嗔與癡?”

    “是以在我看來,無論是儒家力求門下每個弟子的白玉無瑕,還是佛宗的清淨六根,終究是個笑話;”

    “既然生於天地,吸納萬物供養,又怎麽可能當真無暇的了,清淨的了?”

    “而所謂仙與魔,也就是在那心台一線,長久壓製天性,終究會有傾覆心牆的那一天,而我等修士之輩,一旦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其為禍之烈,對於凡人而言,實在無異於天災!”

    “是以我青雲門尤重尺度,尤重修心,死守心中一片赤誠,向來是修課第一要務;至於頑劣些或是古板通不通人情些,倒是無甚緊要。”

    “是以,你大竹峰一脈,自師弟以降,雖是略顯放骸,但個個心性如赤子,愚兄心中甚是歡喜!”

    孫健臉上不由地露出些自得,有些傲嬌地哼哼了兩聲

    “那是自然,我大竹峰一脈,自然是與那些戰戰兢兢的木偶臉不同,”

    “超脫之後方顯灑脫,這才是我大竹峰一脈的精髓!”

    楊鑄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地瞪了他一眼

    “師弟莫要在胡言了!”

    “其它六峰走的是由外而內的路子,雖看似跟你大竹峰一脈由內而外的路數不同,但隨著修行精進,終究還是殊途同歸的!”

    孫健嘴角露出一絲不以為然,但終究還是沒說什麽……

    先定個小目標,比如秒記住書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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