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睡半醒地休息了一晚上後，楊鑄總算恢複了大半精神；

    吃過了早點後，楊鑄側頭問道“昨天讓你準備的東西都弄好了麽？”

    林大太子點點頭“都按照你的要求準備好了。”

    “不過，楊大大，你弄這些東西是要做什麽？”

    楊鑄站了起來，打了個手指“走吧，林大司機，車上再跟你解釋。”

    ………………

    一輛半舊不新的車子在紐約外圍區域緩緩行駛著；

    楊鑄小心翼翼地打開一個碩大的袋子，頓時一股混合著汗臭和黴味的氣息鋪麵而來，

    開著車的林圖臉色一變，左手趕緊捂住鼻子，甕聲甕氣地說道

    “楊大大，你要這些又髒又臭的衣服幹什麽？”

    楊鑄嫌棄的看了看這幾件閃著油光的衣服，但沒什麽猶豫，便開始換起了衣服

    “因為我要去調查最真實，最有價值的信息啊。”

    林圖不解，看了看瞬間就有些流浪者模樣的楊鑄

    “裝成流浪漢就能拿到最真實，最有價值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咱們現在手裏的信息不足以作出入場判斷？”

    楊鑄擰開了小盒子，將裏麵白色鞋油抹在頭上，然後雙手不斷地在腦袋上揉來揉去，沒過一會，頭發便成了一綹一綹的

    “哼哼，那是當然，你自己也是做金融的，應當知道，除了最終boss和核心業務部門主管手裏的那張表以外，其餘的報表上的數字有多假。”

    林圖有些猶豫“可這裏是美國啊，他們這邊各個機構的數據就算有些水分，但也不至於跟咱們國內的那般，完全不可信吧？”

    楊鑄打開一個小塑料袋，小心翼翼地將裏麵的灰塵撒在頭發上，然後搓了搓；頓時，頭發變得灰撲撲，仿佛半年沒洗頭似的；

    聽聞林圖的疑問，楊鑄嘴角露出不屑“在我看來，美國這邊對外給出的數據，比咱們國內的公司給的數據還不可信；”

    “至少咱們國內公司的那幫子財務造假的家夥們手段還有些稚嫩，能夠從報表上大致摸出個脈絡；”

    “而美國這群老油條，假賬做的可謂是登峰造極，對外給出的數據直接讓你尾巴都抓不著。”

    林圖明白楊鑄的意思，不管是看賬本也好，看數據也好，不管這些數字是真是假，如果你的目光隻停留在數字本身，那就是天字號第一大傻瓜；

    這些數字的意義在於你能夠通過諸多的細分數字互動和變化趨勢，看出背後的市場和公司運營曲線來，從而與自己的分析模型相結合，判斷出自己下一步怎麽走；

    而美國這邊很明顯是此中高手，或許給的數字沒有一半以上是真的，但是細節的數字互動卻按照一定邏輯全部打亂了的，讓你根本看不出背後的真相。

    可是……

    林圖有些疑惑“楊大大，可是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扮成一個流浪漢。”

    楊鑄仔細地在臉上塗抹著，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們這些人啊，就是高高在上太久了，對於這個社會最有價值的信息來源點幾乎一無所知；”

    看了看一邊認真開車，一邊側耳聆聽的林圖，楊鑄解釋道

    “你應該知道，美國的民眾們絕大部分都是巨嬰性格吧？”

    林圖點點頭，美國基層人民心理承受上下閾值低，思維邏輯層級簡單，心態兩極分化嚴重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楊鑄繼續說道

    “所以，客觀的來說，美國人民裏，思維單純的熱心腸不少，更有許多公益事業愛好者；”

    “在這群人裏，有那麽一撮人，他們把自己的愛心獻給了美國的流浪漢群體；”

    “美國流浪漢公園驅趕現象不是挺嚴重麽，他們就集合了一群誌願者，專門去找那些空置房，然後安排流浪漢入住，並教他們如何應付警察和社區工作人員的檢查。”

    “而咱們的目標，就是找到他們，並加入他們，從而獲取最全麵、嘴真實的廢棄房源信息，”

    “然後針對性溯源，就可以很容易知道美國的房貸斷供程度究竟到什麽什麽地步了；”

    “哼哼，你們那些房貸逾期數據並不能真實說明什麽問題，美國那些投行和金融擔保機構可以想方設法地捂蓋子；”

    “但是斷供就截然不一樣了！它已經完完全全地變成了壞賬，按照美國資本機構的規則，它是絕對不會為這種情況捂蓋子的；”

    “所以……”

    “哪怕我們隻拿到了紐約半個城區的房屋斷貸基數、位置、每月的遞增數、斷供戶主的職業信息，再代入我們的數據模型中去計算，基本上就定判定我們什麽時候入場！”

    林圖這才明白楊鑄的意圖，不由地大喜“如果這能拿到這些數據，那我們完全就可以安坐釣魚台了！”

    不過轉瞬間，林圖就有些疑惑

    “可是，你說的那些公益組織，他們有那麽大能量麽？”

    “要知道，紐約可是很大的啊，他們能提供多少空房信息？”

    楊鑄笑了笑

    “別小看這些公益組織，要知道，他們大部分都是在校大學生和研究生，美國的大學可跟我們大學不一樣，那是真正的教、研一體的大學；”

    “隻要有個好老師，無論是社會類、金融類信息、it信息類、甚至工業基礎材料類信息，隻要他們有心，都會相對比較容易地弄到；”

    “而且，咱們要的東西，嚴格意義上來講，是屬於社會研究類的信息，是最不敏感的信息，就更容易弄到了，指不定那些老師還非常歡迎這些學生們研究這些問題呢！”

    “還有，據我所知，雖然這些公益組織單個的能力有限，但數量不少，而且已經有部分進行合作和信息共享了，隻要你這個【熱心公益】的華裔年輕人打入組織內部，再來小小的注資一下，推動完全版信息共享，拿到完整的紐約市空房和斷貸信息不是分分鍾的事？”

    林圖這才完全放下了心，先是討教了下自己到時候的說辭，然後開始在社區小道兩邊仔細尋找起來；

    “咦？”

    林圖放緩了車速，指著一處仿佛是空棄的臨街倉庫的房子問道“楊大大，你看看，這上麵畫的標誌是不是你說的那個記號？”

    楊鑄扭頭看去，隻見那間房子的右下角用噴漆噴著一個宣轉紋，宣轉紋上方畫著兩隻角；

    “嗯，應該是，不過好像裏麵沒有人，不符合咱們今天的要求，繼續找！”

    林圖點點頭，繼續朝前開去，不一會就又遇到了好幾個類似符號，楊鑄盯著那幾間仿佛有人生活跡象的空房子，示意林圖在前麵找個不被注意的地方停車。

    停了車，一臉汙垢和油光的楊鑄從後備箱裏拿出一個破破爛爛的大袋子，裏麵的家夥什吭鐺作響；

    一邊陪著他走著的林圖有些擔心的問道“楊大大，你這樣做，會不會被警察驅逐和毆打？”

    楊鑄搖搖頭“隻要聯係上那些公益組織的人，這種事就不會發生；”

    “他們會幫我提供或偽造我以前在這裏租房或者居住的證明；”

    “要知道，美國的法律規定，隻要你能證明你在這座房子合法居住過，警察就沒有權利趕你走；”

    “至於查這些繳費證據的真假……那不是這些警察的事情！”

    林圖這才放心，卻又有些汗顏，自己一夥人來美國好幾個月了，結果對於這邊的社會情況還沒有楊大大了解的多。

    正尋思間，隻見楊鑄給他使了個顏色，然後自己瞬間變得身姿有些傴僂，眼神變得麻木和空洞，整個人的肢體動作也變得仿佛慢正常人半拍；

    林圖先是暗地裏給楊大大的演技豎了個大拇指，看了看那沒有拉死的卷簾門，然後裝出一副小心翼翼防備的神情，伸手一拉，腦袋往一間小倉庫似的房間裏探去

    “哈嘍，有人麽？”

    連問了兩句，裏麵都沒有聲響，正當林圖以為裏麵沒有人時，忽然幾聲哐啷的聲響，一個略顯消瘦的長胡子白人有些緊張地探出了半邊身子，眼神裏全是戒備“你們是誰？”

    看見一副正常人打扮的林圖，他急匆匆地從甲殼蟲一般的夾克裏掏出幾張紙“我以前住在這，你們不能趕我走！”

    看見這個流浪漢眼神裏的躲避與掩藏不住的驚惶，林圖暗暗舒了一口氣，估計是找對地方了；

    然後對他溫和地笑了笑，伸手示意他不要緊張，接著一側身，露出了身後模樣看著比這個白人淒慘了數倍的楊鑄；

    “不用擔心，我是來尋求幫助的。”

    林圖把仿佛虛弱和麻木地像一個木偶的楊鑄輕輕推到他麵前……

    …………

    “嘿，夥計，你應該請我喝【悲力】的，【千威】味道太淡了；”

    “嗯，我現在比較喜歡喝口味重一點的啤酒！”

    這個名為傑弗遜的白人流浪漢看著林圖，露出黃森森的牙齒，使勁往嘴裏灌了一口啤酒，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原本有些忐忑的情緒，也在酒精的刺激下迅速平複下來

    “你是說，你也想要想加入【流浪者之家】組織？”

    林圖點點頭“是的，我當初在讀大學的時候，就知道有這麽個組織，可是因為某種原因，我當時並沒有加入他們；”

    “直到我開始工作了，才發現……”

    林圖看了看坐在一邊，表情麻木，隻是啃著漢堡的楊鑄，繼續說道

    “嗯……”

    “你知道，我們華夏人很看重鄉土之情的，我無法忍受我的同胞流落街頭，連飯都吃不飽；”

    “但是，我自己的能力有限，所以隻能求助於類似於【流浪者之家】這樣的公益組織了。”

    傑弗遜聳了聳肩“好吧，看的出來，你是過來留學的，你跟華夏街中的那些人不太一樣；”

    然後看了看餓死鬼投胎的楊鑄一眼，對他說

    “夥計，你怎麽會餓成這種樣子？”

    “要知道，我們雖然沒有住的地方，也沒有醫保，但是吃的可從來不發愁；”

    “難道你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救濟站】麽？雖然排隊需要花上一段時間，但是東西可不算差；”

    “還有，你難道不知道你可以去打烊的麵包店門口轉轉麽，那些老板都會把賣不掉的麵包放在門口的桶裏；”

    “嗯……順便說一下，我喜歡吃拖鞋麵包，我喜歡那股酵母味和軟軟的感覺，最討厭吃長棍麵包了，硌牙齒！”

    楊鑄木然地抬起頭來看著他，用一種空洞的語氣說道

    “去救濟站？”

    “你是想讓我繼續排上2小時的隊，然後領了東西被那些黑皮垃圾搶走麽？”

    “他們根本不餓，隻是想要從我身上獲取快感！”

    “還有，你不知道同樣是流浪漢，他們也有小團夥的麽，我經常走上五條街，但卻不被允從桶裏許取走任何一條麵包，包括你最討厭的長棍麵包！”

    傑弗遜聞言，皺起了眉，苦苦思尋道

    “是傑森那群混蛋？”

    “或者是艾迪那幫子人？”

    連續說了好幾個名字，他最終苦惱的放棄

    “好吧，我也不知道是哪群混蛋，畢竟，美國現在的流浪者越來越多，這種情況很難避免發生。”

    嘟嘟囔囔半天，傑弗遜轉過頭來對林圖說

    “嗯，上帝說，降下一道雷把美國人全部劈死，至少有一半不是無辜的；”

    “很高興，看樣子，你領過來的這個夥計看樣子不是什麽惡棍；”

    “我很願意聯係【流浪者之家】，讓他們幫忙給這位夥計安頓個地方。”

    “至於你，他們願不願意接納，就需要你跟他們聊了。”

    林圖有些疑惑“聽你的意思，你們並不是無條件接受流浪者，還需要評估？”

    傑弗遜翻了個白眼“那是當然，夥計！”

    “這個世界的惡棍這麽多，他們怎麽可能什麽人都施以援手？”

    “你剛才也聽見這位夥計說什麽了，流浪漢群體裏可不全是好人！”

    林圖聳聳肩“好吧，我認為他們做的對，不是每一個人都值得幫助！”

    “那麽你怎麽聯係他們，我的這位同胞什麽時候才能獲得幫助？”

    傑弗遜說道“很簡單，看見門口的那個標誌了沒有，隻要我在上麵做個記號，過幾天他們就知道了；”

    “他們一般每個星期六會巡視一次，所以如果美國沒有被外星人大舉入侵的話，這個星期六他們就會過來。”

    然後苦苦思尋了起來“嗯……今天星期幾來著？我記得上次在商場門口偷看電視是星期幾？”

    林圖一頭黑線，拿起手機來看了看“今天星期四，也就是說後天我的同胞就會得到幫助，而我也可以在那時候跟他們聊聊？”

    傑弗遜有些羨慕地看了看林圖手中的手機，點點頭“是的，不過我建議你早點來，最好早上10點鍾就到這，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他們會等多久。”

    一旁的楊鑄默默啃著麵包，心裏吐槽“你丫的是不是對【早】這個詞有什麽誤解？”

    “十點鍾，太陽都能把屁股烤熟了，你也好意思說“早”？？”

    林圖算了算時間“沒問題，那就後天見！”

    跟楊鑄打了個招呼，然後對著傑弗遜說道“那這兩天就麻煩你照顧一下我這位同胞了；”

    “到時候，我再請你喝酒，一定給你帶你最喜歡的【悲力】！”

    傑弗遜大喜“沒問題！這夥計就交給我了，我一定全力照顧好他，這兩天，就讓他睡我的【紙皇宮】吧！”

    楊鑄看了看角落裏那幾塊硬紙板搭起來的“紙棺材”；

    嘴角抽了抽，你丫的想象力夠豐富的啊，就這幾片破紙也能yy成“皇宮”？

    林圖走了後，傑弗遜立馬湊了過來，一臉賊兮兮地從角落裏翻出半本書，遞了過來

    “看在你同胞要請我喝酒的份上，我請你欣賞我的寶貝！”

    楊鑄接過這皺巴巴的半本書，額頭一黑；

    “花花兔子”？

    翻了翻出刊日期，還是八年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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