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一碗蛋炒飯(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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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靜在拍戲過程中終於交到了一個朋友,她叫小芮,兩人因為搭戲而認識,關係越走越近。

    小靜帶著小芮來到肥貓的宵夜攤吃蛋炒飯,看著依舊單純的小靜,小芮向她傳授了“上位秘籍”,看著一臉難以接受的小靜,小芮說,最近自己打算把自己“送”給一個大劇組的選角導演,到時候成了的話,會拉扯自家好姐妹一把。

    中途,小芮接到個電話,先離開了;

    悶悶不樂的小靜問肥貓,是不是想要實現夢想,就必須付出自己不願付出的代價?

    肥貓想了一下,跟她說,夢想應該是讓人變得開心的,而不是讓人活得更壓抑的。

    ………………

    夏雄這天晚上忽然找到了肥貓,拿出一罐蘋果汁,說這是他們老家的扶貧工程,希望能擺在肥貓的夜宵攤上賣。

    一旁的林圖順手開了一瓶喝,嫌棄地跟肥貓說,這飲料滿是添加劑的味道,不好喝,勸肥貓不要賣,免得影響口碑。

    夏雄跟他們說,自己老家那邊盛產水果,但是現在滯銷嚴重,本來就很貧窮的村民,當初為了修建果園,向銀行貸了不少款;如今水果賣不出去,隻好大家榨幹了身上最後一分錢,建了一個小小的飲料加工廠。

    至於添加劑多,那是因為資金有限,生產工藝簡陋,實在沒法子的事情,說著,拿出手機,翻出一張張照片給他們看自己老家的窮困模樣。

    林圖看了照片,犯了惻隱之心,於是建議夏雄讓這家公司的法人來找自己,自己可以考慮投資,有了錢以後,工廠就可以引進一條小規模的冷灌生產線,就不需要放這麽多添加劑了,品質上來後,自己再找找關係,拓寬一下銷售渠道,這樣的話,才能真正實現脫貧。

    幾天後,高高瘦瘦的黎毅和夏雄出現在林圖麵前,夏雄介紹,黎毅就是這個加工廠的法人,幾番細談後,林圖答應考慮500萬的投資額度,三天後給準確答複。

    看著二人歡天喜地地離去,林圖糾結了一會,撥通了自己父親的電話,一番略帶服軟的通話後,父親答應了林圖的資金要求。

    感覺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的林圖,露出開心的笑容,囔囔著讓肥貓請自己吃個荷包蛋……

    ………………

    這一天,小染抱著募捐箱來到了宵夜攤,路上的行人依舊冷漠,如看瘟疫一般繞著她走。

    肥貓遠遠地看著她手中的募捐箱,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急急忙忙地從櫥櫃裏翻出所有的錢,想了想,又掏出身上錢,雙手捧著遞給了小染。

    小染問他,為什麽會捐那麽多,平常人最多捐個十塊,而肥貓捐了好幾百。

    肥貓跟她說,自己現在有地方睡,有飯吃,已經很滿足了;多餘的錢拿著也沒用,遇到有需要幫助的人,自然應當盡可能地伸出援手。

    小染看著肥貓認真而憨厚的胖臉,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看著嘶聲痛哭的小染,肥貓手足無措。

    照常來吃蛋炒飯的林圖看到了這一幕,扶起了小染,問她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小染告訴他們,自己是一家殘障學院的老師,幾個月前,有家地產開發公司想要在學校附近建一座樓盤,就找上門來,出錢讓他們向教育局提出申請,然後搬走;

    校長不肯答應,於是從三個月前開始,就總是有人以各種各樣的借口上門找麻煩;就在上個月,校長外出的時候,被人打傷住院。

    就在她帶學生看望住院的校長時,一個名叫“小寧”的學生在醫院高燒不退,醫生檢查後告訴她,小寧患有白血病,需要移植骨髓才能活下去。

    可是手術需要一大筆錢,自己哪有什麽辦法湊齊手術費?於是一邊哀求醫生尋找配型的骨髓提供者,一邊出來求助社會上的好心人,希望能湊夠手術費。

    可是出來了好幾天,除了肥貓的幾百塊意外,募捐箱裏攏共不到100元,離著10萬元的手術費天差地遠;自責而絕望的小染這一刻,終究撐不住了。

    聽聞小染的遭遇,肥貓和林圖心有不忍,坐在一起商量著如何才能湊夠手術費。

    中途,林圖給自己父親打了個電話求助,換來的確是一陣大罵。

    最後,兩人終於合計出來一個方法,把肥貓旁邊的攤位盤下來,讓小染和學生來這裏做生意賣小蛋糕,由於這邊的女性客戶不少,隻要經營的好,最多半年,在醫院承諾的減免政策下,小寧的手術費就能湊夠了。

    ………………

    第二天,小染用大號繈褓背著小寧,帶著自己的幾個學生出發了,幾個人排著隊在大街上走著。

    遇到地上的紙屑,他們會蹲下拿在手中,然後扔進垃圾桶裏;

    遇到路邊倒在地上的共享單車,他們會吃力地將它扶起,並合力擺放整齊;

    而對路人射過來或好奇,或驚恐、或厭惡眼神,他們則會垂著頭,一臉自卑地捏著手指頭;

    來到了肥貓的宵夜攤,肥貓正和林圖一前一後地抬著髒兮兮的二手烘烤機放在新攤位的帳篷裏;

    看到小染和那些驚惶的殘障學生後,兩人笑眯眯地跟他們打招呼,然後圍坐在一起,教他們怎麽做蛋糕,隨著林圖和肥貓的刻意討好,學生們很快就露出開心的笑容,努力學習起來。

    ………………

    小靜果然進了大劇組,成了一個曾經夢寐以求的小配角,而小芮則憑借選角導演的大力推介,成了女三,入則星級酒店,出則寶馬奔馳,就連吃的東西,也都是大飯店裏訂製的炒菜,而不是小靜手中的飯盒。

    看著前呼後擁,大放光彩的小芮,小靜滿臉的羨慕,眼中則在不經意間漏出一絲嫉妒。

    隨著時間流逝,小芮推薦小靜進了一個又一個劇組,隨著劇組人或羨慕、或嫉妒自己有個好姐妹的話語;小靜再也無法保持平常心。

    在一個夜裏,樓道中糾結許久的小靜,臉色略帶蒼白地敲了敲新劇組中選角導演的房門。

    ………………

    小染和她的殘障學生在新攤位上的小蛋糕賣的很好,那些客人雖然一開始依舊有些恐懼,但是那一個個做成小動物,並且抹上各色果醬的小蛋糕非常誘人,時不時的就有人掏錢購買。

    肥貓將一盆盆發好的稀麵團端到隔壁小染的宵夜攤,看著滿臉興奮的小染和學生,抹了抹汗水,一臉的滿足;而繈褓中的小寧也忍著時不時突發的疼痛,對他露出了微笑。

    深夜,小染和學生正在收拾攤位,肥貓樂嗬嗬地端著幾盤蛋炒飯給他們,小染接過,道了聲謝,然後坐在他旁邊吃了起來,時不時地還抬頭望向肥貓。

    小靜來到宵夜攤,看到這一幕,狠狠地踹了下麵前的桌子,對著滿臉不知所以的肥貓喊了大聲要了一盤蛋炒飯。

    沒過多久,肥貓把蛋炒飯端了上來,裏麵照例有一份專屬於她的荷包蛋,她先是滿意地點了點頭,吃了幾口,卻把勺子一扔,抱頭痛哭起來;任憑神色緊張的肥貓如何詢問,就是搖頭不答。

    ………………

    夏雄和黎毅又找到了林圖和肥貓,苦著臉說道,二手的冷灌設備已經買到了,可是流水生產的情況下,因為工廠沒有專門的儲存設備,天氣又熱,作為原料的濃縮蘋果汁已經出現大麵積的變質,許多生產出來的產品質檢不合格。

    兩人用著期盼的眼神看著林圖,希望他能夠追加300萬投資,買一個冷庫來存放原料。

    林圖在手機上查了查資料,又沉思了良久,最終點點頭。

    兩人一走,林圖麵色難看的又給父親打了個電話,在一番哀求下,父親最終答應了隻給200萬,剩餘的讓林圖自己想辦法。

    林圖依依不舍地把自己改裝後的911賣給了一個朋友,不管朋友的調笑;走出車庫的他,給夏雄打了個電話……

    ………………

    小靜盯著麵前的選角導演,將手中的合約一扔,罵他騙自己,選角導演則是無所謂地聳聳肩,伸手示意她出去,小靜憤怒地離去

    小靜臉上的妝容慢慢濃豔了起來,以非常嫻熟的姿勢敲開了一個又一個房門,製片人、選角導演、現場導演、化妝師等等,一個沒拉下。

    在她的一次次被放鴿子下,她的神情變得麻木與無所謂。

    這一天,她忽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半晌後,小靜掛掉電話,原本麻木的臉上再次露出糾結,眼神也閃爍起來。

    ………………

    肥貓和殘障學生的宵夜攤上,逐漸多了一些找茬的混子,動則以吃到不幹淨的東西東西為由,大聲囔囔索賠,雖然肥貓理據力爭,但是生意逐漸凋零。

    小靜增多了來肥貓宵夜攤的次數,每次吃完了蛋炒飯後,都好奇地在肥貓後廚裏東摸摸、西看看,肥貓則熱情地給她講解這些是什麽東西,怎麽用。

    ………………

    終於有一天,小染的攤位出事了,一輛救護車在她和殘障學生的攤位上挺了下來,抬走了2個捂著肚子的女性顧客。

    警察和衛生局的人員、以及記者也快速趕來,一番檢查後,技術人員從製作小蛋糕的麵團裏發現了超量黃曲黴菌。

    麵色蒼白的小染被帶走,幾天後肥貓被告知,小染以“投毒罪”被起訴,但是考慮其特殊情況,以及林圖的律師朋友幫忙,最終判處30萬元的罰款。

    肥貓二話不說把自己的破房子賣了,替小染繳納了罰款;小染走出法院的時候,任憑她含淚嘶聲說自己是冤枉的,諸多媒體不為所動,寫下了諸多“殘障學院老師倚仗身份特殊,拒不認罪”之類的標題。

    無法繼續營業的小染和殘障學生情緒低沉,肥貓和林圖不停安慰他們,肥貓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把小蛋糕的生意繼續做下去,替小寧湊夠醫療費。

    於是肥貓開始在自己的攤位買起了小蛋糕,每當店鋪經過的一個客人,他總會操持著不清的口舌向對方推薦。

    隨著胖子的不斷努力,小蛋糕的生意逐漸又有了回升,胖子、林圖和小染認真數著那一張張零錢,臉上露出希望。

    ………………

    一天,林圖接到自家父親的電話,電話裏被告知,那個夏雄和黎毅是個騙子林圖前後投進去的兩筆錢,根本沒用於采購設備,父親已經替林圖報了警,然後以一種譏諷的語氣嘲諷林圖是個廢物。

    臉色蒼白的林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矮凳上,稍頃,不死心地用手機打開網站,果然在警察局的官網上查到了兩人的通緝令。

    肥貓和小染紛紛過來安慰,肥貓更是自責不已。

    看著他們關切的眼神,林圖的眼神逐漸恢複清明,輕輕笑著說這沒什麽,花800萬看清一些事情,對自己而言很值得;說完,便拿著小蛋糕,努力地向路人兜售去了。

    畫麵一轉,壓著帽子的黎毅湊到夏雄耳邊“這一單,我總覺得不踏實啊,還有,你怎麽不叫上你老婆?”

    夏雄原本老實敦厚的臉上露出一絲愧疚,旋而化為猙獰“有這800萬在手,誰會費力不討好的做產品?我算看明白了,這世道,就沒有老實人的活路,錢到手,就是最踏實!”

    “至於老婆……我是瘋了才在賺了那麽一大筆錢後,還叫上一個主子來繼續羞辱自己麽?”

    ………………

    濃妝豔抹、身著不菲服裝的小靜再次來到肥貓的宵夜攤,眼神晦澀不明地看著他。

    肥貓難過地看了看她,輕輕問了一句“你做的?”

    然後炒了一份蛋炒飯,隻是裏麵再也沒有了那隻專屬於她的荷包蛋。

    小靜看著這盤蛋炒飯,怔怔發呆,然後歇斯底裏地笑起來,最終頭也不回地走了。

    未己,肥貓手機傳來信息聲,打開一看,是小靜的一條語音,她告訴胖子,這一切都是那個房地產老板的手段,他以一部劇的女二和30萬現金為籌碼,讓小靜在小蛋糕的麵團裏投毒,為的就是讓這些殘障學校的人無路可走,最終隻能以極低的補償,把殘障學院的土地轉給他。

    憤怒的肥貓和小染向法院提出了訴訟,並向警察局報了案,但因為沒有確切證據,無法立案。

    ………………

    這一天,一群市管忽然突擊檢查,來到肥貓的攤位看了一下,說肥貓占地經營,並且有著嚴重安全隱患,要沒收攤位的各種器具。

    肥貓和小染據理力爭,說自己並沒有占道經驗,幾個回合後,市管不耐煩起來,轉而開始打砸宵夜攤的各種東西。

    肥貓死死抱住裝有蛋糕麵團的電飯煲,哀求他們不要砸翻裏麵的麵團,但還是敵不過對方,電飯煲內膽裏的麵團被灑落在地麵,末了為首的市管惡狠狠地對肥貓說,這一切都是因為肥貓沒有眼力界。

    肥貓扶起裝有麵團的內膽,悲傖而絕望的呼喊“我們活著,就已經傾盡全力了,為什麽還要這樣對我們!?”

    ………………

    肥貓和小染來到醫院,加上肥貓買房子還剩下的錢,他們終於湊夠了小寧的手術費。

    醫生卻無奈地告訴他們,他們已經找到了合適的骨髓,隨時可以開始手術,但是對方是有償提供,需要50萬才肯提供骨髓,而如果再尋找新的骨髓誌願者的話,至少需要半年,以小寧的情況來看,可能等不到那時候。

    失魂落魄的二人回到宵夜攤,林圖連忙詢問怎麽了,小染如是相告後,林圖二話不說打了電話給父親。

    父親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並告訴他,任何無關商業的事情,他都不會出一分錢的,旋即把電話掛掉。

    林圖再次撥打電話,雙方在電話裏吵起來,任憑林圖怎麽吵鬧與請求,父親不為所動。

    最終,林圖嘶啞著聲音與父親做了一筆交易,隻要父親肯拿出50萬,他就放棄繼承權,並簽訂合同,繼承權資源讓渡給自己的小媽,也就前女友肚子裏的那個孩子。

    ………………

    此時,電影已經到了尾聲,《幻晝》的音樂開始響起。

    三人在醫院,目送小寧被推進手術室;

    醫生出來,告訴三人手術很成功,但是因為三人無力支付後續的治療費用,因此隻能保證小寧在三年內不會有生命危險。

    肥貓攤位租期到了,無力支付租金的他,隻好用三輪車拖著各種器具離開。

    破舊的殘障學院,肥貓、林圖、小染三人帶著一棒子殘障學生修補著被砸開的圍牆。

    晚上,肥貓和小染二人,正費力地推著三輪車,打算去路邊擺活動攤,身後,齜牙咧嘴的林圖用扁擔挑著兩桶發好的稀麵,步履蹣跚地跟著。

    ………………

    隨著畫麵暗了下去,張越廷總算呼出了憋了許久的的鬱氣,總算有了個還算能能接受的結局。

    正當他稍微鬆了口氣時,

    畫麵突然一亮

    一台挖掘機立在殘障學院大門口,周圍散散分部著十幾個漢子。

    肥貓林圖二人被死死按在地上,小染和殘障學生則被那些漢子圍著。

    一個略顯肥胖的背影出現在鏡頭裏,立起的右手輕輕一勾“哼!跟我鬥?”

    挖掘機的挖臂衝著屏幕挖來……

    然後……沒有然後了。

    字幕開始出現,工作人員的名字開始出現在幕布上。

    張越廷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胸中的鬱氣難忍,一口髒話噴泄而出

    “導演,我問候你母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