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一百一十五章 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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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晏流點了點他,仸照又道:“和尚的確出生佛門,但和尚信的卻是自然,佛講自然,濁胥便是自然,所以這可並不矛盾。再說,和尚可沒有說就信了這濁胥。單單隻是好奇罷了。”
“那這個濁胥......存在的理由是什麽呢?”晏流道,“難道僅僅是因為一次狂歡?”
仸照努了努嘴,思考片刻,道:“也並不僅僅是這樣,應該還有一些原因。
我倒是曾經在一個地方看到過一幅壁畫,似乎濁胥和人王胥也有些關聯,隻是曆史悠久,加上濁胥的身份和來曆都太過模糊,信徒更是不如其他兩位胥祗那般多,濁胥存在的意義也在這個過程中漸漸被人遺忘了。”
他說完這些,見晏流未有回應,他看過去,卻看到後者眉頭緊皺,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麽。
?“怎麽了?”仸照問道。
晏流沉默半晌,想說些什麽,又搖了搖頭,自己把它否定了似的。
“你想說什麽?”
半晌,晏流才開口道:“我是在想,濁胥能成為整個人類種族的三胥之一,這種結果是不應該的啊。所以我在想......”他頓了頓,然後將頭抬了起來,看向仸照。
“我在想,會不會是有人故意將濁胥的存在抹去了?”
?“是有啊,我方才不是說過了嗎?七國國君和當今九州的統治者為了集權,大多信奉人王胥,故此是對濁胥進行了刻意的壓製的。”仸照道。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晏流搖了搖頭,道,“我的意思是,抹去濁胥存在的那個人......那個東西,是另一種存在。”
仸照眼睛看著晏流,沒有說話,像是在等待對方的下文。
晏流吞了口口水,繼續道:“我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濁胥存在的意義絕不僅僅隻是為了一個狂歡節那麽簡單。濁胥的存在一定有更大的原因,而這個原因也不僅僅是被人遺忘那麽簡單......
是有什麽東西不想讓人們想起,為此,它一點一點地抽離了人們對濁胥的探知欲和念想,以至於人們自己忘了那是什麽。”
仸照問道:“那你覺得那是什麽呢?”
晏流頓了頓,望向黑暗中的某處:“也許那才是真相。”
其實他沒有說的是,他想起了小時候他做過的那個夢,那座火山,那座被風雨冰雹拚命想要掩蓋卻無計可施的火山,最終卻在其上長滿了花草樹木,它也永遠沉眠之中。
讓晏流感到恐懼的不是那些狂風暴雨,而是那片不知什麽時候就蓋了一身的森林。
他總感覺讓濁胥在人群中淡出視線的東西,在某種程度上,和那片森林是那麽相似。但他指的不是時間本身,他指的是時間之外,包含著、掌控著時間的那個東西。
那才令他感到恐懼,一種像是自己十幾年都生活在一個水晶玩具中的恐懼。
?外麵,究竟有什麽呢?
仸照忽然開口說話了。
??“我在這個世界上兜兜轉轉了幾十年,好幾次險些連性命也丟了。”他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麽,“我是在一個下午覺醒的。
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天下午所發生的一切,那時我隻有十幾歲,與你現在一般大。
我坐在屋子裏,一團紫色的光線夾雜著昏黃的光暈照進我的屋子,從我那窄小的窗子縫隙中,正好投在我的眼睛上。
我無法形容那種感覺,像是渾身都在不停地顫動著,但它們明明又沒有動。一股冷意不間斷地從我的心裏輻散到我的四肢百骸。
但是奇怪的是,我對那種感覺並不排斥,反而很是著迷。也是從那天開始,我察覺到周圍有一些東西不對了。起初我以為隻是一時的錯覺,直到後來我才發現,是我發現了。”
?晏流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仸照原本眯著的眼睛也漸漸睜開。
“從那個時候我開始想,我們眼前所見的,真的就是世界真實的樣子了嗎?
我覺得不是,因為有一種感覺一直在提醒著我,眼前所見並非心中所見。但身邊的人似乎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這點,直到有一天我知道我不能再待下去了。
於是我離開,去了一家寺院。我心想也許佛祖能給我答案,可結果也很讓我失望。於是我再次離開,前往各地苦行,想在途中找到答案。
曾經我以為一個人可以給我答案,但是他沒有回答我。後來才知道他因為意外辭世了。直到我現在和你聊起這些,我發現,也許你可以幫助我,找到真相。”
?“但是切記,”仸照轉過頭來,晏流感覺在他的眼胥像是連狂風都卷不起波紋的湖水,這與他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感覺全然不同,“要千萬注意自己的性命。因為你所說的那樣東西,似乎很怕我們發現真相。”
?“至於你想問的,世界的真相是什麽。和尚能告訴你的不多,隻有一句話——你需要自己去爬那座山,即使已經有一千個人倒在那座魔山之下,你也要做那第一千零一個。”
見晏流聽到這話後目光有些閃爍,仸照道:“好了,時辰已經不早了,你早些去休息吧。”
?“那仸大哥你......”
?“和尚還不困。”仸照把酒壺放在桌上,換了個姿勢,“要是困了,坐著也能睡。你快去睡吧,明早我們再想想脫身之技。”
晏流確實早已感到困了,他的左眼似乎還有些隱隱作痛,當下便不再推辭,和仸照道了晚安便進了裏屋,在之前那座石台上將就著躺了下來,不一會,便沉沉睡了過去。
仸照的目光在晏流背影消失的地方駐留良久,直到燭火的光亮也在那一塊被黑暗消逝融化。
他的目光漸漸換了方向,望向了門外的黑暗。
那裏靜默的天空。
“又一個挑戰者麽。”
他的聲音像是被黑夜生生剪斷,靜默良久,他的聲音才像是細煙一般飄出黑暗。
“是幸運,還是又一個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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