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0 接頭.天羅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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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北區向南區的漸變的像韋斯利街這樣的長街,那麽南區向北區的衝灘就一定是邊緣這些新興的工人社區。

    南區的工人社區興起還不到十年,當初波士頓獨立,資本家們既想激發奴隸們的主觀能動性嚐試了許多辦法,又不敢勇立潮頭成為文明公敵,這才統合出一套不廢奴的廢奴運動。

    工人社區就是其中重要的一環,通過獨棟的小屋,簡陋的禮拜堂和逼仄的社區公園,資本家們為工人營造出了家的感覺。

    這大概是世上最真實的善意,而且被工人們順利地接收並且適應。

    這裏的自由不同於港區,如果說前灣是繁榮,後灣是奔放,這裏就是一個個閉塞又團結的次文化圈。

    各種各樣的文明在這裏生根,發芽,用嬌嫩的身軀爭奪生長的養分。

    下午一點,南十二清人社區。

    王也插著口袋走進由禮拜堂改成的百家祠,走沒幾步就被一個端著茶的年輕人攔住。

    不過雖說是攔住,年輕人的臉上卻是毫不遮掩的驚喜:“也哥,你翻嚟咗!(你回來了)”

    “係嘞,我翻嚟咗。”王也笑著揉了揉年輕人的腦袋,“團仔,劉師傅喺(在)麽?”

    “喺!喺!阿爺吃過早茶就待喺屋裏,原嚟係知道也哥要嚟!”

    “讓劉師傅等久咗。”

    “嚒問題啦!阿爺喺哪裏都係吃茶。”

    王也哈哈大笑:“團仔,惗(想)賺外快麽?”

    “德雷克?”

    “梗(當然)啦!”

    “梗要啦!”

    “嗰(那)我跟劉師傅話一聲,你走好快,人機靈,一定搞得掂(做得好)。”

    ……

    一點三十分,南三印第安社區。

    卓戈.卡奧盤腿坐在一片石柱中間,對麵是三個戴羽冠、塗油彩的印第安人,左右兩人一臉恭敬,俯首等候著中間那位老者發聲。

    這樣的對峙已經持續很久了,眼看著會麵的時間越來越近,卡奧的心越來越煩躁。

    “薩滿,他們都在等你的回複!”

    薩滿疲憊地搖了搖頭:“你錯了,年輕的歐德曼。孩子們聆聽我,是想聽到大靈的教誨,孩子們奉養我,是想得到大靈的祝福。”

    “他們受了很多苦,那苦都是白人給的。大靈告訴我沒有必要幫助白人,但你應該聽不到,畢竟米斯基托人已經忘記大靈很久了。”

    “也就是說,你拒絕了。”卡奧垂著眼皮站起身,“南三區既然拒絕了,我就去南五區。波士頓是白人的世界,總有人會對一百英鎊有點興趣。”

    “等等!”薩滿的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圓,“歐德曼,大靈要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剛才的話?”卡奧笑得像個反派,“難道你的大靈喜歡英鎊?”

    “孩子們才需要英鎊。”薩滿清了清嗓子,“大靈隻需要信仰。”

    “誰在乎呢,米斯基托人信仰的是上帝。”卡奧重新坐下來,“一百鎊,雇二十個機靈鬼三天,我不希望有任何消息走漏出去,所以留在南區的那些不機靈的都得學會閉上嘴巴。”

    “大靈說,印第安人與白人無話可說。”

    “真是個善解人意的大靈。”卡奧感慨道,“衪還說了什麽別的麽?”

    薩滿盤腿,垂頭:“大靈說,錢得先付。”

    ……

    一點五十五分,南七區。

    南七區是正對著韋斯利街的社區,因為轟動一時的瑪麗.戴雅禮拜堂就在這兒,在一眾社區當中,它的名聲算是響亮。

    隻是響亮的名聲總有其代價,當年的奴隸暴動摧毀了那時尚未成熟的七區黑奴文化圈,這裏就成了無主之地。

    破產的白人,親白的黑人,被宗法驅逐的清人,不信仰大靈的印第安人……

    這裏有各種顏色的叛逆者相互防備著過著孤立的生活,唯一能夠無視掉文化的差異向周遭敞開心扉的,大慨也隻有出生於此的孩子們。

    這會兒,七區的孩子們正聚集在社區公園,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三個嬌小而羞澀的女人,她們是諾雅、莎倫和法芙娜。

    沒人知道這三個在陌生人麵前加起來也蹦不出一句整話的姑娘們究竟用什麽方法留住了那麽多孩子,但她們確實漂亮地做到了,至少當貝爾衝進公園的時候,他所看到的隻有男孩和女孩的笑臉。

    “諾雅!”貝爾在孩子們的圈外向諾雅揮手,“可以了!”

    諾雅抿著嘴點了點頭,伸出手指,從孩子堆裏挑出了幾個看上去特別高大和強壯的。

    “你們是孩子們的領袖,是麽?”

    四個孩子猶豫著交換了一下眼神,齊齊點頭。

    “那麽,剛才跟你們說的都記住了麽?”

    “帶著小夥伴們往韋斯利街跑!”

    “跑上一大圈!”

    “把聽到的悄悄話大聲喊出來!”

    “小心摔跤,不能掉隊!”

    孩子們亂糟糟地接著茬,不僅諾雅麵前是這樣,邊上的莎倫和法芙娜也是這樣,所有的聲音混在一起,熙熙攘攘就像走進了野鴨的獵場。

    “會有白麵包麽?”

    “有糖果麽?”

    “可以吃蛋糕麽?”

    “我們隻能在下街惡作劇!”

    “上街的人很凶,不喜歡髒小孩!”

    “會被教訓的!”

    喧嘩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眼看場麵行將失控,貝爾殺進來,張手揪住了最高大的那個小孩的後衣領,單手就拎了起來。

    “聽姐姐們說話。”他露出大白牙,“好麽?”

    世界一下安靜了。

    諾雅捂著胸口喘了口氣,讓隨行的水手搬出幾個大箱子,當著孩子們的麵打開。

    白花花的麵包,滿當當的糖果,香甜的氣息在空氣中飄散開。

    “隻用跑到橫巷!跑到橫巷就折回來,小心摔跤,小心馬車。”她柔聲說道,“麵包和糖果有很多,但是沒有蛋糕,會壓壞的。”

    她話才說完,貝爾一下鬆開孩子的衣領:“跑起來嘍!我聽說,糖果好像不夠分……”

    “啊!出發啦!”

    “去惡作劇!”

    “去玩嘍……”

    烏渙渙二三十個孩子風也似跑遠,諾雅和法芙娜虛脫一樣跌坐在地上,小莎倫紅著臉跑過來,衝著貝爾深深地鞠躬。

    “謝謝朱迪亞先生!”

    “不謝不謝。”貝爾笑嘻嘻抓了把糖塞進口袋,“小東西嘛,嚇一嚇,騙一騙,都是聽話的好孩子。”

    諾雅擔心地看著孩子們跑開的方向:“但是隻是下街,沒問題麽?”

    “常年在海上的人有許多痕跡,和地上的人格格不入,這種習慣隻能靠修養和教育來掩蓋。”

    貝爾剝顆糖丟進嘴裏。

    “上街有法拉明和那群可靠的學院畢業生,相對那邊有限的行人,足夠盯住花店四周。”

    “關鍵還是下街,人又多,街又亂,哪怕自閉的清國人和印第安人在那裏也毫不顯眼。不過那也方便了我們,上帝總歸是公平的……”

    說到這兒,他突然注意到法芙娜的表情,與諾雅的擔心不太一樣,與其說是忐忑,不如說是疑惑。

    “你……韓吉是吧?”

    法芙娜噌一聲跳起來,渾身僵直,臉蛋通紅:“是……法……法芙娜……韓吉……領航二席……戰術……”

    “戰術室首席。”貝爾無奈地撓著頭發,“韓吉,哪怕在船上不怎麽打交道,名義上你也是我的直接下屬,別緊張。”

    “y……是,先生!”

    “看起來是沒救了……韓吉,你對這次行動有想法?”

    “沒有!不……不需要……”

    不需要?

    很奇怪的措辭,貝爾想了一會,突然間靈光一現:“我知道了,你在擔心我們多此一舉。”

    心事被說破,法芙娜越發地局促不安:“是……先生……這隻是一次普通的接頭……我覺得對方隻需要等在那……不用……根本不會安排任何人手……”

    “千萬別用人的思維去猜度別的物種,比如洛林和那個萊希德。”貝爾抻了個懶腰,又剝了第二顆糖,“你眼裏普通的接頭對他們看來會決定這次合作的主導權,而勝負就藏在每一個不起眼的細節裏。”

    “所以他們一定會全力以赴。不想變成棋子的話,也隻能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