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意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戴著厚厚的眼鏡，聚精會神地審稿。

    她的耳機裏，正在循環播放一個歌單。如果仔細辨識，便能知道，歌單裏的歌曲全部是由林可詞曲。

    她的左手不時拿出一點小零食塞入嘴裏，有時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音，有時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

    一隻手在她的桌麵上點了點。

    鍾意抬起頭，發現是副總編“青魚”，便摘下耳機。

    “青魚”是個很女性化的名字，但是很可惜，此君是個身高170cm，體重170斤的好漢，眼鏡片比鍾意還厚。

    “什麽事？”

    “大老板叫你。”青魚說。

    鍾意指著自己的鼻子，神情相當意外。“大老板？”

    他們這些編輯們平時的聊天中，是把創世的創始人、副總經理盧旭東叫做老板，而將遠光集團派來的總經理史克儉稱為大老板。

    至於控股了創世的遠光集團的總裁顏穎臻，則被他們叫做幕後老板。

    “大老板找我幹嘛？”鍾意狐疑道。

    作為責編，她算是創世最底層的員工，實際地位和保潔阿姨差不多；而對方則是大老板，中間隔著好幾個階層，她實在想不透對方為什麽要找自己。

    “你去了就知道了。”青魚沒有多說，或許是他也不清楚。

    創世作為網絡企業，理所當然地坐落在魔都市高新科技園區。

    以前隻有一棟小樓的地盤，要放置服務器，要供員工辦公，甚至還有幾層樓是作為員工宿舍，地盤捉襟見肘。

    但是被遠光集團收購之後，資金問題得到緩解，遠光集團每年都會給創世輸血。

    而且這幾年網絡小說的市場越發繁榮，創世雖然年年燒錢擴張，也還是有些餘錢改善生活，去年在旁邊又租下了一棟小樓。

    總經理辦公室就在另一棟樓裏。

    鍾意讓電腦進入休眠，懷著狐疑下樓，前往史克儉的辦公室。

    站在虛掩的門外，她有些忐忑，低頭整了整衣裙，才抬手敲門。

    “進來吧。”

    鍾意邁了進去。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史克儉，不過以前從沒和這位大boss私下裏談過話。

    史克儉還很年輕，履曆上說他才35歲。

    不過看上去，說他才27、8都有人信。

    不同於一般it人士的虛弱、蒼白、肥胖、不修邊幅形象，他由於常年健身而有著夭矯的身材，精神相當飽滿。

    戴著一副碳纖維的眼鏡，左耳上掛著一隻藍牙耳機，穿著得體的正裝，看上去像是商務精英，又像是家境優渥的富二代。

    雖然相貌平平，但是氣質極佳。

    “總經理好。”鍾意緊張地開口。

    “鍾子悅？”史克儉微微一笑，“坐。”

    鍾意掃視了一下，遠遠地在長沙發上坐下。

    史克儉笑道：“你坐那麽遠，我們怎麽談話啊？坐過來點。”

    鍾意臉上發燒，低著頭來到辦公桌旁邊的小沙發椅坐下。

    “昨天你向羅智祥匯報，說‘海明威’想要收購創世的股份？”

    羅智祥就是“青魚”。

    鍾意下意識地點點頭，從喉嚨深處發出一聲：“恩”。

    作為一個宅女，她覺得自己有輕微的社交恐懼。

    和編輯們相處時還沒什麽，但在領導麵前，她總是覺得頭暈目眩，緊張得喉嚨發幹。

    在網上她可以各種撩杜采歌，但如果在現實裏看到杜采歌，她很可能會緊張得十分鍾也憋不出一句話來。

    “他想收購多少？”史克儉的聲音很溫和。

    鍾意這才真正理解大boss在問什麽。

    自己之所以會被總經理召見，原來根源在這裏。

    事涉杜采歌，她立刻忘了緊張，大聲說：“總經理，那隻是一個玩笑！我也是把這當作一個笑話和羅智祥說的！”

    “笑話麽？”史克儉笑得很斯文，“別緊張，我也是隨便問問。他當時具體的口吻是怎麽樣的？有沒有說具體想收購多少股份？”

    鍾意回想了片刻，謹慎地回答道：“他當時說的原話是，‘如果我想入手一些創世的股份，你覺得可能麽？’然後又補充道，他是在開玩笑。”

    “沒別的了？”

    “沒別的了。”

    史克儉低頭想了想，抬頭時露出燦爛的笑容：“我知道了，辛苦你了。你下次可以再和他聊聊這個話題，看他究竟是怎麽想的。”

    “啊？”

    “就當是開玩笑嘛，隨便聊聊。”

    鍾意不知所措，隻能點頭：“好的大老板。哦不對，總經理。”

    史克儉爽朗地笑了笑：“去吧。”

    鍾意似牽線木偶般動作機械地走出門，始終摸不清頭腦。

    “為什麽要再和他聊這個話題？難道公司想用一點股份來套牢杜采歌，免得杜采歌被別的網站挖角？”鍾意隻是宅，並不是蠢人，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合理的可能性。

    “如果是這樣，對他倒是好事。”

    鍾意又想：“他可以在創世寫一輩子書，我也可以在這當一輩子編輯。如果我們可以在一起的話，等他不想寫作了，我也提前退休，兩個人去環球旅行，嘿嘿！”

    沉浸在美好幻想中的鍾意發出可疑的笑聲，一路上不知引了多少人側目。

    ……

    史克儉低著頭想了半晌，撥通了一個電話。

    聽到接通的聲音，史克儉用恭敬的口吻說：“顏總，我跟進了一下這件事，從目前了解到的信息來看，杜先生確實是想增持創世的股份，不過他的態度也不是那麽堅決。如果想要弄得更清楚的話，恐怕我得和他見麵交流才行。”

    “知道了，你繼續跟進，先不要和他見麵，爭取旁敲側擊弄清楚他的態度。”遠光總裁顏穎臻的聲音悅耳，但帶著絲絲冷意。

    “明白。顏總，我需要釋放什麽信號麽？”

    對方沉吟許久，才回答：“他想增持創世的股份，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看到誠意。”

    “您的意思是……”

    “他會懂的。”說完就主動掛了電話。

    史克儉知道顏總日理萬機，經常打電話講到一半就掛，因此不以為意。

    讓他在意的，是顏總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