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淮南鹽巴歸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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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蔡鞗進入江寧後,整個江寧府便傳出蔡家欲要吞下淮南所有鹽巴,蔡京剛重回汴京,欲要重開被廢止了的鹽巴買撲,所有鹽商都極為重視,急需盤活手裏幾如廢紙的鹽鈔,當蔡府欲要霸占所有鹽巴,本能就想要聯合抵製。
當蔡京三子蔡翛此時來了江寧府後,所有人就都知道了結果,正恐慌不知所措時,蔡鞗邀請了他們,心下雖大致猜測了些緣由,還是忐忑不安,當裴慶開口後,一幹老少紛紛點頭讚同,蘇仁禮麵色愈加陰沉。
“說了這麽多,總該拿出些真材實料才是,不會還是一百三十萬貫真金實銀吧?朝廷買撲也沒有如此獅子大開口!”
蔡鞗看向冷著臉的蘇仁禮,很是認真點頭,說道:“蘇老話語雖不算全對,但是!諸位若想分一杯羹,就必須拿出相應的真金白銀,土地也好,絲綢錦帛也罷,或者其他值錢的物品,總之就要是一百一十萬貫,因為……”
蔡鞗手指指了指坐在最末的黑衣方金芝,笑道:“方家已經買撲了鹽城五佑場鹽巴,為了公平,諸位也必須拿出相應的銀錢。”
“什麽?”
蘇仁禮轟然站起,一臉難以置信看向噘嘴不滿的方金芝,眾人更是一陣騷動。
張家張達站起,向蔡鞗鄭重抱拳道:“衙內討要一百三十萬貫錢財是不是太多了?衙內也知,朝廷一再更易鹽巴買撲,在坐的無一家不是虧本無數,今日又如何可以拿出如此之多銀錢?”
眾人一陣點頭,蘇仁禮惱怒方家背信棄義,聽了張達話語,憤然道:“別以為他人不知,蔡家用廢紙一般的鹽鈔買撲了淮南鹽巴,轉過頭卻要我等全額付出真金實銀,這又是哪般道理?”
“哪般道理……”
蔡鞗猛然一拍桌案。
“砰!”
“這就是蔡家的道理!”
……
蔡鞗雙手按著桌案,冷冷看著蘇仁禮,空氣彌漫的壓抑氣氛讓人難以喘息,方金芝卻一臉詫異看著眼前稚子小兒。
“江寧、蘇州、揚州、杭州……等地的流言蜚語,敢說與你們無關?”
……
蔡鞗冷冷看向每一人,足有一盞茶才壓住心下惱怒。
“你們說的沒錯!蔡家就是用了毫無用處的鹽鈔買撲了淮南鹽巴!”
“那又如何?”
“信不信,蔡家今歲一文錢也不賺,蔡家一文錢都不收取百姓,全部用鹽巴收回百姓手裏鹽鈔銷毀!”
“你們信是不信——”
……
“哼!”
“沒銀錢,可以抵押,可以欠著,蔡家承諾可以無任何利息,蔡家可以承諾今後不沾任何關於鹽巴之事,但是一百三十萬貫一文錢都不能少!”
“哼!”
“一人一家是不能吞下整個淮南鹽巴,但老子可以一文錢不取,可以任由百姓取鹽!可以一文錢不賺!甚至賠錢!”
“哼!”
蔡鞗大怒,一個一個掃視,無論他們是如何的老狐狸,當蔡家全部用鹽鈔來買撲淮南鹽巴時,蔡家就已經贏了,他們就不得不低頭!
方金芝一臉疑惑看著所有陰沉著臉的眾人,她有些不明白,朝廷買撲一開,也不隻今年一年,若拍桌子小兒真的免費給百姓鹽巴,從百姓手裏收回鹽鈔銷毀,趁機將手裏鹽鈔脫手豈不是更好?
方金芝疑惑不解,卻不知一旦蔡鞗這麽做了,又會對鹽巴市場,至少淮南鹽巴市場造成多麽巨大的災難。
眾人沉默,蔡鞗飲酒不語……
孫家家主孫邃無聲歎息,起身向蔡鞗抱拳一禮,歎氣道:“我……我孫家願出三十萬貫,買下漣水鹽,還請衙內允許我孫家暫借十五萬貫。”
蔡鞗抱拳還禮,稍微露出了些笑意,說道:“沒問題,五年內沒一文錢利息,若孫老遇到了困難,蔡府亦可在力所能及時,給予相應的幫助。”
孫邃又是抱拳一禮,默默低頭坐下。
“衙內,我王家可否用船廠和十萬貫買下新興鹽場……”
“那是我們蘇家的!”蘇仁禮冷聲打斷王段芝話語,冷臉看向蔡鞗,說道:“誰都知道王家船廠是個賠錢貨,一文錢不要送給他人,他人也不會要了,我蘇家用二十五萬貫買下新興鹽場!”
蔡鞗看向歎息退下的王段芝,又看向冷臉的蘇仁禮,說道:“情分歸情分,生意歸生意,蔡鞗別家或許不知,卻知蘇家的殷富,二十五萬貫,現金現銀!”
蘇仁禮惱怒冷哼。
“給你!”
蔡鞗點頭,又看向王段芝,說道:“王家船廠有多少船匠,可造多大船隻,又在何處?”
眾人一愣,他們都是鹽商,相互間極為了解,知道王段芝船廠不小,但仿造大食船隻出了事,被大食人狀告賠了一大筆錢,賠錢事小,關鍵是名聲壞了,再加上鹽鈔的事情,王家也因此背負了很大一筆債務。
蔡鞗並不知道這些,一幹人相視,也不開口勸阻,全看向一臉愧色的王段芝。
王段芝猶豫許久,最後還是歎息一聲。
“小人慚愧,還請告退……”
蔡鞗伸手阻止,說道:“王老不用急著離開,鞗也說了,隻要有足夠價值,也是可以代替銀錢的。”
王段芝歎氣一聲,將大致事情說了一遍,說道:“我大宋朝船隻雖堅固若城,隻是因笨重,遠不如大食國舟船迅捷,所以王家想要仿製大食國舟船,也正巧大食國商人想要購買,並且還提供了造船工匠,隻是……隻是王家工匠認為大食國匠人所造之法不妥,他們卻堅持,後來……”
王段芝歎息一聲,苦澀道:“船隻沉了,大食國卻認為是王家所造船隻有問題……”
蘇仁禮皺眉道:“所有人都知道海船不似江河之舟,都知曉上重下輕而沉的道理,就算是稚子小兒也知的道理,難道這也要怪了那些大食人?”
王段芝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又無法解釋,隻能無數次後悔自己貪了大食國高昂造價。
蔡鞗若有所思看著王段芝,不用細想也知這是一場並不高明的詐騙,一旦有了貪心,幾乎就是無解的局。
“一家名聲臭大街的船廠……也罷!王家船廠折算十五萬貫,王家隻需拿出十萬貫,海安的鹽就是王家的。”
王段芝一愣,難以置信看著毫不在意擺手的蔡鞗。
“王老沒問題吧?”
王段芝忙連連點頭道:“沒問題沒問題,王家謝過衙內之恩!”
王段芝大喜,一幹鹽商皆難以置信看著神色淡然的蔡鞗,怎麽也沒想到他不僅要了王家船廠,更是給出了如此之高價格,一群人心下也不由加速。
鹽鈔數次更易,各鹽商損失無數,資金鏈的斷裂,各家都有些無法經營下去的產業,王家能將賠錢船廠脫手,他們也可以。
淮南鹽主要是販賣湖北的漣水鹽,以及楚州、泰州、通州等地各鹽場,漣水鹽、楚州鹽確定了下來,王段芝占了泰州三成鹽後,剩下的才是眾人真正爭奪的對象,一些沒能率先得到份額的鹽商們紛紛赤膊上陣,爭奪極為激烈。
……
蔡翛一臉疲憊鑽入轎中,毫不在意對麵坐著侍妾張氏。
“唉……”
蔡翛一聲深深歎息,張氏默默將他的腿腳抬起,一邊為他褪去鞋襪,一邊輕聲說道:“老爺如此擠兌薛知府是否有些不妥?”
蔡翛抬眉看了眼正為他捏按腳掌的女人,一陣沉默……
“你以為老爺願意得罪了大兄?可這是父親的意思,而且大兄做的也確實有些過了,就算想要蘇眉手裏的東西,也用不著如此欺辱了五弟。”
想著蘇眉送入汴京的信件,又是一聲長歎。
“唉……”
“那蘇眉果然好手段啊……”
張氏低頭揉捏著他的腿腳,笑道:“繡娘卻覺得,五公子手段才厲害呢。”
蔡翛笑道:“五弟隻是六七歲稚子小兒,胡攪蠻纏而已,若無父親權勢,他人汙垢又能如何?淮南鹽巴買撲也隻是因父親的點頭,因父親不滿薛昂改換門庭。”
張氏一愣,隨即便明白了因果,也不再相勸,隻是默默為他揉捏著腿腳。
蔡翛像是猶疑著什麽,眉頭依然緊鎖不散,腦中滿是那個有些陌生了的五弟……
“蘇眉掌著家裏產業終究是有些不妥的,今後就由你來管著家裏的店鋪和莊子。”
蔡翛突然開口,張氏一愣,又是一陣猶豫。
“繡娘知道老爺憐惜,隻是夫人那裏……老爺,是不是穩妥一些。”
聽著她提起“夫人”兩字,蔡翛就是一陣不耐煩,腿腳曲起收回。
“你莫要管夫人的事情,父親的意思是,除了蘇眉的那些嫁妝外,其餘的都收入公裏,老爺估摸著是那蘇眉太過驕橫了,竟然敢威脅起父親來,若不懲罰一二終是不妥的,今後你也當小心些,莫要讓父親不滿。”
見蔡翛確實是要自己掌管蔡家財政大權,張氏心下莫名欣喜,連忙點頭答應。
……
張氏原是汴京花魁,後來就成了蔡翛侍妾,是不是蔡家三公子的侍妾都與蔡鞗沒有任何關係,隻是他也沒有想到,這位自汴京前來相助的三兄,雖幫了他,卻也抬手打了一個重重耳光……
官府明著買撲鹽巴,蔡鞗私下裏也弄了場買撲,一者明麵上確定了蔡鞗一百三十萬貫買撲了淮南鹽巴,一者私下裏江南鹽商買撲了淮南各鹽場產鹽。當所有人離去時,默默充當侍女的顧琴娘就知道,一手油汙,小臉紅撲撲的稚子贏了,可以確定的銀錢就超過五十萬貫,另有近百萬貫的錦帛、土地、船廠、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