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灰心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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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蔡仍不語,蔡鞗低頭拆開老蔡又一次送來的信件,隨意說道“對於五弟來說,宋國幾乎就是另一個晉朝,太祖幾乎就是另一個司馬氏……”

    說到此處,蔡鞗眉頭不由一皺,突然間發現宋朝與晉朝是如此的相似,雖經濟、文化、兵製相差了太多,雖是一個善待柴氏子孫,一個幾乎斬盡了曹氏,但不可否認的是,兩者都不是艱苦創業獨自打的天下,都是陰謀篡位,都是最後被迫逃亡江南,江北同樣被胡虜占據,朝代滅亡後,天下亦陷入百年黑暗……

    “相公……”

    正當蔡鞗皺眉呆愣時,趙福金輕聲喚醒了他,見她雙目中的哀求,心下歎息。

    “罷了,相公不說了。”

    又抬眉看向冷臉的蔡仍,說道“五弟對皇權確實無多少敬畏心,賢臣也好,梟雄也罷,若天下真的四分五裂,若君王無有平定四方之能,五弟更願意曹公這般誌在天下梟雄重整天下,以還天下太平。”

    “寧為太平犬,不為亂世人……”

    “當然了,二兄也並非胸無大腦之人,當能看出五弟實無反意,亂世梟雄話語還是莫說的為好,徒惹他人笑話。”

    蔡鞗打開蔡京信件低頭觀看,冷臉的蔡仍心下卻鬆了口氣,桀驁不馴的蔡鞗給人的壓力太大了。

    ……

    蔡鞗眉頭越皺越緊,將信件送到蘇眉手裏,蔡京送來的信件讓他有些猶豫、動搖。

    蘇眉一目十行將信件看罷,皺眉說道“鞗兒怎麽看太子擔任我軍監軍?”

    蔡鞗看了眼趙福金、蔡仍,不置可否說道“太子任我軍監軍,與老蔡在開封性質一般無二,是為了安撫我軍的質子。”

    蘇眉默默點頭,蔡鞗一陣皺眉道“依照老蔡信件上所言,滄、德、棣三州皆在運河之東、黃河之南,朝廷顯然是將我軍處於邊緣之處,而且滄州也與大海相接……”

    蔡鞗不願意北上越過開封,最大的擔憂就是朝廷將他與杭州一斬兩段,很是擔憂趙佶趁機動亂了江南根基,但現在情況發生了改變。

    心下因猶豫而煩躁,但還是看向蔡仍說道“北上駐防滄州且不言,千萬貫錢糧卻不能交與朝廷,即便由老蔡太師主持也不行!有些事情……五弟不會相信任何宋人。”

    蔡仍麵皮瞬間漲紅,蹭得站起怒道“五弟難道真的不在乎天下安危嗎?官家以太子性命作保也不夠嗎?”

    “天下安危?”

    蔡鞗又一次打量著與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蔡仍,每次看到宋人頭戴著長長帽翅,心下總是莫名的厭惡不喜。

    “二兄以為五弟該如何做才是‘在乎天下安危’?拿出千萬貫家財?拿出火槍、火炮?拿出江南商會名下所有田地?把我一師、二師所有人命送入殺戮場?還是伸著腦袋讓官家砍了?”

    ……

    蔡鞗好像沒有感受到空氣中漂蕩的凝重,看著一身紫綢官袍的蔡仍,竟咧嘴笑了。

    “嗬嗬……”

    蔡鞗起身來到蔡仍身邊坐下,雙眼卻看向對麵趙福金,見她有些緊張、不安,又轉頭看向阿娘蘇眉……

    “多年前孩兒與娘親說了些宋遼金之事,娘親又與二叔透露了孩兒話語,這才有了二叔欲送孩兒入開封念頭,才有了二叔‘斬殺’遺言。”

    說到此處,蔡鞗微微搖頭輕歎。

    “並非孩兒太過聰明,但凡登高俯視之人,但凡雙目未有蒙蔽,大多都能看到女直野人崛起會對天下造成多麽嚴重的後果,正如政和元年童貫帶回遼人趙良嗣(馬植)後,直至現今朝堂上還有諸多反對北伐聲音。”

    “朝臣們能夠看到女直人崛起後帶來的不確定、危險,隻是因為中間存在個遼國,朝廷更願意遼金兩敗俱傷,朝廷更願意坐收漁翁之利。”

    “當然了,宋遼兩國雖百年無戰,卻也並非真的友好和睦,宋國若要明著支持遼國,民間百姓也不會予以支持,政治上風險頗大。”

    蔡鞗心下歎息,文人為主的宋國最善於政治利益角逐,又怎麽可能愚蠢的看不到耶律延禧十萬精銳慘敗帶來的影響?又怎麽可能看不到女直人占據遼東帶來的後果?

    趙佶和朝臣們不是看不到,而是想要火中取栗,想要做那個岸上釣魚的漁翁罷了。

    蔡鞗歎氣道“但凡有些眼光的都知道燕京之重,都知道必須拿下燕京之地,知道燕京之地事關天下安危。”

    “可是……戰略目標一致,如何拿下燕京並堅守住?戰術上卻有著諸多分歧,是否能夠達到戰略目標上……孩兒並不以為開封能夠實現目的。”

    蔡鞗看了眼蔡仍,說道“十年前,五弟在學堂開辦講武小學堂時,記得第一堂課講時,就講了戰略與戰術的區別。”

    “戰略也好,戰術運用也罷,兩者都不能脫離了實際,戰術運用的最終目的是為戰略目標服務,而戰略的製定則需要依托於可以實現的戰術實施,正如當年五弟所舉例子,建立學堂的目的是為久疏武備的朝廷培養合格將領,這是戰略目標,而如何興建學堂,有無足夠的銀錢支撐,有無足夠的先生、教頭教授……這都要歸於‘術’之列。”

    “興建學堂的目的雖好,可若沒有銀錢、先生、教頭,目的就不可能達到,即戰略是在可行性戰術基礎上製定的,戰術的最終目標卻為戰略服務。”

    蔡鞗淡然道“朝廷的戰略目的是奪取長城之內的遼南地區,並以此抵擋女直人的威脅。”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宋國先後平滅了川蜀孟氏,南唐李氏,北漢劉氏,即使是《檀淵之盟》和平了百年的遼國,今日也要北上平滅了,日後宋金相爭無可避免。”

    “戰略目的明確,但是!正如五弟所言,戰略目的的實現是依托於可行性戰術使用,生死相爭,能夠達到最終目的,實現最終戰略目標的隻有軍隊!可是……宋國的精銳禁軍能夠擊敗女直人嗎?承平了百年,荒廢了百年的禁軍,雇傭軍一般的禁軍能夠打硬仗嗎?居於繁華無盡開封的禁軍能夠擊敗悍不畏死的女直野人嗎?”

    ……

    “口吐蓮花耍心眼也好,卑微拿出無數金錢求得暫時安穩也罷,成了的近鄰的宋金兩國最終走向敵對卻是事實!不能在軍事上擊敗對手,戰略目標永遠不可能實現!”

    ……

    蔡鞗看向趙福金,歎氣道“西方有句很有名話語,真理隻存在於大炮射程之內。不能在軍事上擊敗對手,永遠都別想得到應有的尊重……”

    蔡仍突然開口道“我朝兵卒訓練是有些不足,但我朝有披甲百萬,朝廷上下一心,怎麽可能實現不了五弟嘴裏的戰略目標?”

    謎一般的自信,蔡鞗知道,蔡仍嘴裏的話語也是宋國所有人的信心,即使他一再與蘇眉、趙福金、閣老們說著悲觀話語,他們心下也一定有著難以述表猶豫、遲疑。

    無論他人如何說著宋國的強大,蔡鞗都十分堅信“矬宋”之名,堅信後世人嘴裏的“北宋無將,南宋無相”之言。

    看著蔡仍臉上的冷淡,蔡鞗突然沒了絲毫開口,擺手道“五弟前往滄州駐防,銀錢是五弟所出,就算支配也當是五弟支配。”

    蔡仍最後的話語讓他原有的猶豫沒了丁點,起身說道“二兄還是請回吧,如果朝廷對五弟身在鎮江不滿,五弟可以退入杭州,甚至離開宋國,隻要你們不後悔就成。”

    蔡鞗抬腿走到趙福金身邊,拉著她走向營帳……

    “相公決定了,如果你爹希望相公離開江南,相公也不要了已經花費出去的兩三千萬貫,甚至江南商會名下田地也可以不要,但是!一旦宋國朝廷退入江南,江北之地也再不屬於趙氏!”

    趙福金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默默點頭,挽著他手臂離去。蘇眉沒有起身一同離去,默默看著兒子離開帳篷……

    “蔡京愚蠢,蔡卞愚蠢,你們真的很愚蠢,隻會將我兒逼到開封的另一麵。”

    蘇眉突然起身輕笑。

    “希望你們別有後悔的一日。”

    蔡仍猛然上前,攔住蘇眉說道“侄兒也有聽聞五弟言亡國與亡天下之言,女直野人……”

    蘇眉猛然擺手將蔡仍話語打斷,冷冷看著蔡仍說道“天下是宋國的天下,是趙氏的天下,宋國不想要天下,趙氏願意天下處處烽煙,願意百姓妻離子散,與我大明國何幹?”

    “哼!”

    “我兒說的已經很清楚,宋國若是願意,我大明國自此不踏足江南一步,但是!大明國若有朝一日兵入江南,也一定會如當年宋國滅南唐!”

    蘇眉冷哼,蔡仍麵色狂變……

    “哼!”

    “你們最好奪下、守住燕京!”

    蘇眉猛然一把推開蔡仍,大步走出空無一人的中軍大帳。

    蘇眉惱怒,蔡鞗心下積壓著一股難言怒火,兩人不怕與朝廷打擂台,卻極為憤怒自家人的背叛。

    蔡鞗在江南投入無數,即便再加上即將投入的萬萬貫黃金債券,即便這些全部都打了水漂,也傷不到大明島分毫。

    早些年的江南商會名下田地是蔡鞗巧取豪奪蘇杭商賈的田地,此次同樣也是巧取豪奪來的,盡管花費了些黃金債券,可黃金債券是以金瓜石和金銀島金礦發行的,而這兩座金礦原本是“屬於”宋國、遼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