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亂世梟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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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居中稍微猶豫了下,抱拳道“老臣以為蔡駙馬可擔任滄、德、棣三州宣撫使,可由太子殿下節製南洋兵卒。”
趙佶猛然抬頭,皺眉看著低身鄭居中……
“蔡家小兒素來不服軍令,居於滄、德、棣州為我朝偏師亦是可行……太子為蔡家小兒質子……是蔡京提出的嗎?”
鄭居中知道趙佶已經不再信任蔡家父子,聽了這話語後,心下還是莫名的有些擔憂,歎氣道“並非是老太師提議,老臣以為……隻有太子擔任南洋兵卒監軍,蔡駙馬才可能北上駐防。”
趙佶一陣皺眉,最後還是微微點頭道“吾可以應允太子擔任蔡家子監軍,亦可以答應他任滄、德、棣三州宣撫使,但千萬貫錢糧必須由朝廷接管!”
鄭居中心下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太子擔任南洋兵卒監軍,隻能打消蔡駙馬心下疑慮,若要令其出資千萬貫與我軍,臣恐其不願。”
正待趙佶惱怒,鄭居中又說道“官家也知蔡駙馬與童使、譚使皆不合,若由其督理千萬貫錢糧之事,臣恐其不願,故而臣懇請官家應允與他十萬斤硝石,以及由臣與太師前往大名督理千萬貫錢糧之事。”
當鄭居中提到“十萬斤”硝石時,趙佶想也未想就想拒絕,可聽到後麵話語時,眉頭緊蹙不語起來。
十萬斤硝石聽著是不少,其實並沒有多少,甚至連一場高強度作戰都不夠,更沒法子與千萬貫錢糧相提並論。
見趙佶猶豫不決,鄭居中又說道“女直人雖與我朝簽下盟約,然其並不足信,今時女直人已經奪下了遼國中京,今歲必一舉奪下遼國西京,若今歲我朝未能奪下燕京之地,來年女直人必有借口出兵攻掠燕京之地,到時……我朝又當如何驅其離開?”
政治手腕極其高明的趙佶知道,一旦今歲拿不下燕京,來年必會麵臨諸多困境,正因如此,他才想要讓蔡鞗領軍北上,至於當著蔡京的麵提出受童貫節製,不過是討價還價罷了。
鄭居中知曉趙佶的心思,又說道“燕京在敵之手,對我朝始終都是大敵,遼國與我朝尚能百年相善,鴨子河以北的女直野人又豈能與我朝兄弟相善?”
“正值遼國人心恐慌之時,童使、譚使自保州、霸州而北攻,臣不擔心我軍精銳奪下燕京之地,獨獨擔心背後蔡駙馬……動亂京畿。”
鄭居中咬牙說了心下擔憂,趙佶愈發頭疼不已,歎氣道“若是蔡家小兒能夠北上攻遼,願意將錢糧交與朝廷處置……吾可以應允愛卿所言之事。”
蔡鞗如同廁所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偏偏此時又奈何不得他,不僅趙佶心下煩躁不安,整個開封都是心憂不已。
本想著讓人接管了幼軍,用各種麻煩將渾小子死死拴在應天,結果蔡鞗甩下頭上枷鎖,一拍屁股又縮回了江南!
蔡鞗在應天重開學堂授講時,在他弄了個幼軍時,所有人就看到了渾小子頭上若隱若現的枷鎖,與此同時趙佶也想接手與一師一般編製的幼軍。
一群民夫般的幼軍得到了,渾小子卻後撤跑去了江南,盡管應天信件上說是“緩和”兩者關係,關鍵是趙佶敢任由蔡鞗趴在江南嗎?
北方生死危險逼近,南方又有一個難纏小子,前有狼後有虎,趙佶更願意蔡鞗與女直人針鋒相對,正如之前的遼金相互廝殺,他更願意做個漁翁看著鷸蚌相爭……
趙佶最終還是答應了鄭居中的提議,不僅如此,為了增加籌碼,年未加冠的蔡鞗竟成了太子太保……
蔡鞗並不知道趙佶、鄭居中等人算計,此時的他已經徹底失望,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一遍,剩下的也隻能交給了命運。
一路向南,初時還好些,嚴寒將道路冰凍的如同堅實鋼鐵,隨著一路向南,氣溫也在逐漸上升,泥濘道路也逐漸難行起來,北麵耶律大石尚未有遼國消息傳來,當他距離揚州尚還有數十裏時,開封卻來了個手持聖旨的蔡家子,不是別人,正是過繼給了蔡卞的二兄蔡仍(蔡儵)。
蔡鞗沒有與蔡仍打過交道,對二叔蔡卞卻是又敬又惱,很是不喜當年蔡卞逼迫行為。
不喜歡趙佶,對送到手裏的聖旨也不怎麽在意,隨手扔到阿娘蘇眉懷裏,看著皺眉不語的蔡仍。
“當年二叔與老蔡合夥將小弟賣給了官家,今次不會連小弟的命也賣給官家吧?”
想著父親病逝前情形,看著一臉不屑的五弟,蔡仍突然說道“當日父親病重時,說……五弟若前往開封,無論如何都要盡可能給予支持,否則……”
蔡鞗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些話語,笑道“在大明島時,五娘就說過二叔斬殺小弟話語,就是不知二叔若活著,是否依然心堅若鐵。”
蔡仍一陣沉默,說道“二兄一直不明白父親為何要如此,後來……五弟勾結遼國,劫掠我朝城鎮,二兄才明白父親為何會如此忌憚五弟一個娃娃。”
“原以為父親所擔憂的……是五弟反叛作亂,即使五弟在江南散財無數,二兄依然認為五弟是作亂反賊,直到……直到聽聞了帝姬話語後,二兄才突然明白父親‘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話語。”
……
看著麵色冷淡的蔡仍,軍帳內所有人全怒目而視,蔡鞗卻低頭輕笑……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
“嗬嗬……”
蔡鞗看著冷淡相視的蔡仍,不可置否一笑。
“古往今來有曹公之能者,幾人?二兄也太看得起五弟了。”
“不過……”
蔡鞗一臉笑意看著冷臉蔡仍。
“二兄以為五弟是亂世之梟雄曹公,五弟可否認為當今官家是漢時之靈帝?”
蔡仍麵色驟變,指著蔡鞗連連點動。
“你……你……大膽!”
耶律速敢見一臉憤怒的蔡仍欲要上前,大怒,正待上前時,蔡鞗卻擺了擺手,揮退一臉惱怒的耶律速敢。
蔡仍帶來了趙佶聖旨,當著眾人的麵一通照本宣讀,別人還好些,耶律速敢卻尤為惱怒。
蔡鞗沒有看向冷著臉的耶律速敢,笑道“都說曹公是天下之梟雄,太祖又豈不是另一個天下之梟雄?”
“曹公雖是天下梟雄,至死也未有登基為帝,獻帝雖禪位其子亦得以善終,亦保留天子之禮儀。”
“天下四分五裂,作亂者無數,曹公卻以一己之力平定四方,南征北戰數十年,一生廝殺不知凡幾,雖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嫌,終還天下太平。”
蔡鞗轉頭看向看過來的趙福金,笑道“僅憑‘漢征西將軍曹侯墓’之名,太祖就要差了曹公許多,更何況曹公南征北戰幾十年,雖用漢室之名,卻憑一己之力三分天下,為後來一統天下奠定了根基,而太祖卻黃袍加身、鳩占鵲巢而代之,高下之別自不用多言。”
無論他人將宋國說的再如何好,無論他人將趙匡胤說的如何英明睿智,在蔡鞗眼裏都是實實在在的陰謀作亂,根本沒資格與“梟雄”曹操相提並論。
曹操是權臣,卻終生未有登基為帝,曹操的墓碑是“漢征西將軍曹侯墓”,天下諸侯無數,天下四分五裂,曹操雖是一方諸侯,卻是實實在在南征北戰,大小戰役無數,實實在在從各地諸侯手裏奪得天下,而趙氏一門卻是在周世宗意外病逝後黃袍加身陰謀奪來的,雖也善待了柴氏子孫,又怎能與曹操善待漢獻帝相提並論?
漢獻帝劉協不是個安分守己的主,換了任何登峰造極權臣,劉協早死的渣都不剩了,或許也隻有曹氏一門能讓他得以壽終正寢。
蔡仍不言“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還罷,話語說了出來,以為可以讓蔡鞗心下愧疚什麽的,結果趙氏一門卻被他批的一無是處,蔡仍想要惱怒辯駁,張嘴卻又說不出個一二三來。
他能說什麽?
曹操是梟雄,太祖趙匡胤難道不是?曹操再如何,人家到死都沒有登基,甭管曹丕是不是登基稱帝,曹操反正沒有稱帝,而趙匡胤卻稱了官家。
趙氏善待柴氏,曹氏亦善待了劉協。
趙氏與士大夫坐而論道,曹氏亦有建安文學。
趙氏坐享其成,曹操艱苦創業。
雖然曹魏沒趙氏延續了這麽久,宋朝也比曹魏富裕,可曹魏存世一日便是打遍天下無敵手!
還說個屁!
趙福金低頭不語,蔡仍怒目而視卻無言辯解,至於蘇眉和一幹將領則一臉怪異。
在人格上,蔡鞗從不認為哪個比他高一等,心下雖敬佩宋太祖趙匡胤,那也是敬佩“杯酒釋兵權”,敬服不殺功臣,而不是什麽黃袍加身。
宋國經濟繁榮也好,與士大夫共治天下也罷,實則還是在周世宗打造好了的根基上建立的,連百十年的“配字軍”都未有取消,即便沒有趙匡胤黃袍加身,柴氏的天下也依然是如此經濟繁榮,對此蔡鞗十分堅信。
白手起家,在一堆廢墟中建立起的國度,與一個鳩占鵲巢、黃袍加身的國度終是不同的,沒有趙氏,天下依然如此,對於一個鳩占鵲巢的趙氏,蔡鞗心下又能升起多少尊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