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入學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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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蔡鞗不知道蘇氏送去汴京一封書信,在他躺在床上三個月時,大致就已知曉這副身體的虛弱。

    虛幻也好,夢境也罷,麵對無奈殘酷現實,他也隻能俯身低頭,胃口大開,沒幾日也就可以下地走動,自己強迫著自己恢複些體能訓練,較大的後院也成了跑步場地,見他雷打不動每日一個時辰跑步,蘇氏對此很是滿意。

    每日裏,蔡鞗隻在府裏跑跑步、讀讀書,從不踏出府門一步,有綠桃小婢女的陪伴,日子過得也還算逍遙自在。

    看著兒子上進,蘇氏猶豫再三,還是提著禮物來到蘇家拜訪,蘇臻蘇老太爺親自帶著兒孫在廳堂接見,雙方見禮後,一一按照主次坐下。

    蘇臻捋須笑道:“聽聞鞗兒身體已是大好,眉娘提起的心也終於可以放了下來,可喜可賀啊~~”

    蘇氏拉著老人手臂,笑道:“老祖說的是,鞗兒有驚無險,老爺昨日還來了信件,很是高興呢!說是想要將鞗兒接入汴京,可眉娘覺得,鞗兒身子骨太弱了些,禁不起舟馬勞頓,就想著暫時留在杭州,等身子骨結實了些再回京城。”

    蘇氏話語說完,堂上幾人本還滿麵笑容,下一刻又成了眉頭微皺,很是怪異。

    蘇仁禮皺眉說道:“眉娘擔憂鞗兒身子骨是人之常情,但杭州終究是比不得汴京的,有太師照拂豈不是更好?”

    蘇氏笑容不變,說道:“二叔說的是,汴京各方麵都要好上杭州不少,鞗兒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眉娘也不敢再讓鞗兒勞累,暫時也隻能留在杭州修養。”

    說著,蘇氏又看向頭發雪白,身著青衣大裳的蘇臻,笑道:“鞗兒今時已是蒙學年歲,蔡府上下也皆是舉人、進士門第,眉娘不敢耽擱了鞗兒學業,還望老祖憐憫,可讓鞗兒在蘇氏學堂就學幾日……”

    “眉娘,鞗兒今時身子尚虛,入學是不是早了些?”

    “是早了些……眉娘你也知,我蘇家學堂不同於其他學堂,所授也較嚴,恐鞗兒回京後,難以適應蔡氏學堂所學,五叔覺得,不若鞗兒在家修養,待鞗兒身子骨健實後,由太師親自教導方才穩妥。”

    三叔蘇仁壽、五叔蘇仁嗣開口,堂上一幹中、老男子紛紛點頭,蘇氏眉頭微皺,蘇臻一陣沉默……

    “蔡太師所學非常人,蔡家登榜進士便有五人,鞗兒大病初愈,正當修養身子骨之時,入學之事還需謹慎才是。”

    蘇臻如此言,蘇氏心下一陣感慨,知道蘇家因何不願自己孩兒入蘇家學堂,知道蘇家更願意蔡家遠離杭州,臉上略帶笑容點頭,心下卻五味雜陳。

    利益是利益,隨著蔡京提出“豐、亨、豫、大”理念,鑄造“當五、當十”大錢、開了“花石綱”後,民間百姓深恨蔡京,杭州上下也竭力避免與蔡府有些牽連,唯恐自家生意被百姓抵製。

    蘇家沒有明言開口,蘇氏卻已知曉,蘇家學堂已經在她麵前關上了大門。

    離開了蘇府,心有不甘的蘇氏又前往王家、孫家、趙家……

    蔡鞗聽著綠桃的不滿憤恨,心下也不知是何種滋味,看著麵無異色的蘇氏,毫不在意笑道:“山不就我,我就山。他人學堂不願孩兒入學,我蔡家在杭州置辦個學堂就是了。”

    “少爺,辦學堂是需要先生、山長的,而且……而且總不能隻教少爺一人……”綠桃聲音越來越低。

    綠桃倒是不客氣,蘇氏臉上浮現一絲不自然,蔡鞗卻不甚在意,笑容依舊道:“蒙學而已,用不著什麽大儒來充當先生、山長,大家族子女不願入蔡家學堂,杭州城普通百姓子女不願,偏遠鄉下農人子女呢?街道上流浪兒呢?軍中子女呢?”

    “一日三餐提供飯食,月末給些銀錢資助,軍中子女入學,將來考取功名,不再與父輩一般是個配字軍,孩兒並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蘇氏一陣猶豫,說道:“我兒終究是要回汴京的,不如為我兒請個先生,府上也清淨些。”

    蔡鞗撓了撓腦袋,說道:“一人獨樂,眾人共樂,孰優孰劣,娘親想來是明白的。爹的根基是汴京官家,蔡家根基是官家喜怒,娘的根基是什麽?孩兒覺得……看似是爹的太師官位,實則還是杭州城的產業。”

    蘇氏神色鄭重看著隻有大腿高的兒子,許久才微微點頭。

    “我兒說的是,娘讓人去尋些合適先生、山長……”

    “娘,不若讓孩兒來做學堂山長兼童生吧?”

    蔡鞗一臉笑意,蘇氏、綠桃、春花、夏荷、秋月、冬梅全一臉怪異看著他。

    “娘的初衷,還是為孩兒請先生教導一二,雖大兄他們成了登榜進士,想來娘親也是知曉緣由根結的,孩兒相信,隻要爹在官家麵前依然受寵,孩兒就算才識不夠,將來也一定會成為登榜進士,所以呢,是不是學識高深先生教導孩兒也無太大關係,辦個學堂也花費不了多少錢財,娘親忙裏忙外也甚是勞累,不若隨孩兒瞎整胡鬧一番。”

    蘇氏不由一笑,傾斜著身子微點他額頭。

    “未戰先思敗,娘是不是認為,娘的錢財已經扔進水裏了?”

    “聽娘話語,娘是答應了孩兒?”

    “一病後,鞗兒竟成了小機靈!”

    蘇氏玩笑,蔡鞗撓頭,心下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兩個不同的人,日夕相伴,他不相信眼前婦人會察覺不出些許差異,但他至始至終都躺在她麵前,察覺有些不同,也隻能往“開光”上去靠。

    童學學堂花費不了多少銀錢,各大家族往往都有這種私設學堂,好一些的,學員可以超過百人,差一些的也隻家族內一二十個童子。

    蘇氏不知出於什麽考慮,讓冬梅給他送了千貫銀錢,府院東一處偏僻院落也變成了蔡鞗的私人院落,牆外就是三十餘間的“育才學堂”校區。

    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裏。

    各大族拒絕了蔡鞗入學“申請”,各大族都在忐忑觀望,不願意蔡家影響了各自名望,卻不代表他們不需要蔡京的瞎整胡鬧。

    官家與之前官家不同,是個會折騰的主,蔡京因此提出“豐、亨、豫、大”理念,說白了,就是朝廷可著勁花錢,往漸漸運轉不動的經濟河流注入源流,也因此產生了“當五錢、當十錢”、“花石綱”一事。

    蔡鞗對“豐、亨、豫、大”花錢理論不可置否,“當五錢”起初流行於陝甘,初時是為了彌補陝甘貨幣不足情況,鑄大錢,一大錢可當五錢使用,後來又在全天下流通,鑄大錢當十錢使用。

    大宋朝銅錢不足,一大錢含銅量不足以充當五錢、十錢,流言一起,勢必會因此貶值,百姓無論貧窮、富貴紛紛可著勁花掉手裏的“大錢”,因此商賈獲利頗豐,百姓兜裏卻空空如也,因此,百姓不滿,文人彈劾,蔡京這才被罷職不用。

    百姓可著勁花掉手裏大錢,極大刺激到了經濟發展,至少各商賈獲利頗豐,因民情激憤,蔡京罷職,朝廷以“兌五、兌十”收回大錢,事實上朝廷並未因此獲利。

    朝廷收回了“劣幣”大錢,百姓因可著勁花錢,兜裏空空,一時間市場上沒有銀錢流動,市場蕭條,各大商賈又想起了“豐、亨、豫、大”的蔡京來,官家喜愛奇石,朝臣看到蔡京亂花錢下場,誰也不敢支持,結果又把蔡京生生抬入汴京。

    對“豐、亨、豫、大”的便宜“老爹”,蔡鞗不置可否,大錢當五也好,當十也罷,其實並無過錯,驟然施行下流言四起,百姓不信任朝廷信譽恐慌而亂花錢,但隻要官方認可,願意回流兌換,有了足夠信譽,就算“當百、當千”,就算廢棄銅錢貨幣,時間長了,百姓習慣了,也就算不得什麽,也可以從根子上徹底解決了銅荒一事。

    可“花石綱”一事……隻能說是個臭棋,花錢純粹是為了官家喜好,這筆巨額金銀也絕對不會流入民間金錢流中,隻會落入相關商賈兜裏,還不如招募流民大肆清理河道呢。

    蔡京究竟是真的希望搞活經濟,還是純粹為了滿足官家喜好,蔡鞗也不清楚,也不想管……管也管不了,一個幾乎還在穿開襠褲的小屁孩,能管得了誰?

    一小屁孩成了蔡家山長,可不就笑掉他人大門牙麽,本還沒幾人願意靠近蔡府,在小屁孩為山長傳出後,人流量驟然增加,每一個往來百姓、士子,總是有意無意往蔡府大門裏偷瞧幾眼。

    蔡府大門中開,蔡鞗似模似樣坐在正當門的小幾後,綠桃站在身邊就沒抬起過頭,小臉紅撲撲,總覺得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個身上。

    蔡鞗若無所覺,神情專注看著《百家姓》,桌麵上還放著《千字文》、《四書五經》、《詩經》、《史記》……雜七雜八一大堆,除了門外百姓隻能看到一小腦袋外,諸多書籍幾乎將他生生掩埋了。

    ……

    “嗬!這麽多書,讀的玩嗎……”

    “嘿嘿,讀得完讀不完不知道,本公子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蔡家有的是書冊!”

    “哈哈……”

    眾人大笑,紛紛調侃,蔡鞗也不聞不問,也沒這麽多工夫搭理,正咬著筆尖為《百家姓》注音,不認識的,拿不準的一律畫個圈圈,事後隻需尋蘇氏或四大婢女請教,哪有工夫去搭理門外譏諷嘲笑,若要嘲笑,除了他不通古文外,誰嘲笑誰還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