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沒先生教授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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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卞指著鬱悶不已的蔡鞗大笑,尚還未進入杭州城時,就已經聽了他的“浪蕩子”名頭,又好氣又好笑,至於信與不信……傻子才會相信一個六七歲稚子調戲婦人。
蘇氏很是瞪了眼兒子,笑道:“二叔莫怪,鞗兒自病愈後,性子也歡快了不少,就是話語沒大沒小,甚是讓人頭疼。”
蔡卞卻擺手笑道:“無礙無礙,鞗兒有此等大才,又豈能與常人等而視之?”說著,指了指身邊椅登,笑道:“鞗兒,來來,仔細與二叔說一說,這拚音當如何使用,還有這斷句標點又有何玄機?”
聽著蔡卞再次問起拚音、標點符號,蔡鞗自是不打怵,兒子自幼就是他帶的,蒙學也是親身教授,這種後世最為平常之事,又豈能難得住他?
先大致將二十六個字母說了下,什麽聲母韻母啥的也隨意說了下,在加上音調之類的,見蔡卞、唐恪聽的極為認真,不自覺將衣兜裏粗劣鋼筆拿了出來,按照當年學英語笨法子,用簡單熟悉文字來為字母注音。
“詞……哎……蔡!第四聲,讀聲時要重一些……幹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鏗鏘有力。”
“忒……一……嗷……鞗,第二聲,讀聲時要向上……”
……
“二十六個字母易於記下,童子用上半年一年時間,基本上都可以自行根據字母,音調,標準讀出任何附帶了讀音的書文。”
蔡鞗撓頭說道:“家境貧寒之百姓,群山峻嶺,求學道路艱難學子……或許心生向往求學問道,但因為種種無奈現實,不得不自鎖在殿堂之外,但隻要學會了這些,有標注拚音的聖人典籍,便可自行讀寫。”
蔡卞神情凝重,緩緩點頭,說道:“僅僅會讀寫還是不成,若無先生講解聖人先賢大道,終是不成的。”
蔡鞗一陣沉默,歎氣道:“書讀百遍其義自見,讀的多了,自也明白了聖人道理,但侄兒以為,可以通達文意者,百無其一,所以……這還需要一些檢索典籍、文字工具,正如‘國’一字,國者,四方域也,四方域之內的山川河流,四方域內億萬百姓便是國。”
“將所有文字注釋編寫成典籍,以文字不同特點構成,比如‘國’一字,與外麵大口部相同的還有‘園、圓、圈……’等等,因大口裏的筆畫不同,雖不知讀音,知道字形,亦可短短時間內在萬頁典籍內尋到,找到這一文字的注釋,若知道拚音,那便更為簡單,隻需按照拚音去尋,依照典籍前麵檢索,直接按照檢索頁數,直接尋到此字解釋。”
“有文字注釋,有典籍出處,雖無先生親身教授,亦可緩慢求學問道,至少不再是隻識其形而不知其意,侄兒覺得……對於偏遠窮苦之地,無法聘請先生的地方,有一本囊括了先賢所有文字注釋典籍,更為適合。”
唐恪一臉驚駭看著眼前小子,如何也想不到這些話語會從一稚子口中說出,一臉疑惑看向蔡卞。
“太師想出的法子?不會正是因此,太師才欲要更改科舉入仕之法吧?”
蔡鞗身子一僵,心下更是翻起萬丈波濤,很是擔憂因為自己的拚音之事引起的爭端,正當他忐忑不知所措時,蔡卞一陣歎息。
“大兄雖聰慧異於常人,可此等事關萬千士子良言,大兄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至於科舉之事……難道唐知府還不明白大兄用意?”
唐恪一愣,正待詢問,猛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嘴角一陣泛苦歎息……
“唉……”
蔡鞗有些不解看向兩人,當目光與蔡卞碰撞了下,忙又垂下小腦袋。
“鞗兒,你是如何想到的這些?可否與二叔仔細說上一說?”
張嘴想要以“白胡子老爺爺”糊弄,心下卻知道,能“糊弄”了蘇氏,絕對糊弄不了眼前兩個沉浸在官場幾十年的老狐狸,若沒個合理解釋可是不成。
一陣沉默……
“二叔可知大食國之文字?”
蔡卞一愣。
“大食國文字與咱們不同,咱們文字是見形識其意,大食國文字則依照他們發音而成文,依照發音創造了各自字母,侄兒的這些拚音字母便來自大食國所用字母,隻不過……為了配合咱們得文字讀音,這些字母的讀法也與他們不同。”
“他們的字母咱們可以拿來一用,但侄兒以為這隻是其表,隻是用來輔助咱們自己文字,咱們自己的東西才是最為重要的核心,總不能讓大食國的文化侵入了我宋國文化,所以……所以侄兒自己琢磨著更改了讀法。”
蔡卞、唐恪兩人不由點頭讚同,大宋國的文人脊梁極為驕傲,若真的照搬了大食國文字……估摸著,蔡鞗就該跪在廳堂外,老老實實反省一番了。
蔡卞低頭又翻看了一遍亂七八糟的《千字文》,很是搖頭苦笑,若說不是眼前小兒獨自弄出的拚音字母來,但凡看了亂七八糟的書本,那也不得不信。
“唉……”
“鞗兒聰慧異於尋常孩兒,隻是這……鞗兒還需努力才是。”
蔡鞗低頭不語,蔡卞好像知道杭州最近發生的一切,歎息一聲,看向蘇氏,說道:“大兄來信,本是要升之前來,見了鞗兒之書,元度這才決定親身前來。”
“鞗兒僅憑今日之言,便有當年橫渠先生之資,蘇氏學堂……當無資格教導鞗兒。”
……
蔡鞗與蔡卞對視數息……
“二老爺,少爺很可憐的,夫人尋了蘇家……王家……張家……孫家……都沒人願意教少爺讀書識字……”
“他們太欺負人了!”
“劉七欺負顧姐姐,劉禿子要把顧姐姐抓入府衙大牢,少爺救了顧姐姐他們……他們就說是少爺欺負顧姐姐!”
綠桃跪倒在蔡卞身前,不住抹著眼淚,看的人一陣心酸……
“二老爺,您教少爺讀書吧,綠桃求求您了……嗚嗚……”
看著她淚流滿麵,悲戚難以自持,蔡鞗心下莫名酸楚,走到她身前,硬是將她拉扯起來,見她不願,強忍著心狠,照著她光潔腦門就是一記。
“君子不奪匹夫之誌……”
察覺自己話語有些不妥,忙看向蔡卞,撓頭道:“二叔,侄兒不是說二叔是一根筋的匹夫,就是……就是這麽一比……”
越描越黑,頭皮都快撓破了,甚是尷尬。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是為君子之誌。老蔡太師所做之事雖也不能說一定錯了,侄兒雖是老蔡的兒子,也是覺得老蔡有些躁進了,可侄兒也還是老蔡的兒子,子不嚴父之過是為忠孝,也知道二叔心誌,若因侄兒緣故而讓二叔潔衣染塵,亦是侄兒之罪……”
“那個……那個……還是讓侄兒自己瞎琢磨好了。”
蔡鞗話語一出,整個廳堂一陣寂靜,本還因綠桃話語頗為尷尬的唐恪,心下也是感慨連連。
蔡卞聽了拚音字母解釋後,聽了字體解釋典籍設想後,心下很是猶豫,本能的想要將眼前撓頭稚子收入門下,可一想到兄長蔡京所做之事,又猶豫不決,聽了這番話語,深深一歎。
“唉……”
廳堂落針可聞。
“二叔,知府大人,小子這就告退……”
“鞗兒,明日便是中秋月夕,隨叔父一同前往翠雲樓好了,也好見識一番杭州青年才俊,躲於府中閣樓閉門造車終是不妥的。”
蔡鞗一愣,當日蘇臻前來,他也是在場的,知道百花閣退出爭奪花魁之事,聽到蔡卞開口,不由看向神色稍有落魄的蘇氏。
蘇氏強振精神,笑道:“百花閣雖退出了花魁之爭,也還是要應景一二的,鞗兒可放心前往。”
蔡卞本就不喜蔡家經營風月產業,但這是蔡京一門的事情,也不好多言,與唐恪一般,也已提前知曉百花閣退出花魁爭奪一事。
頭日蘇氏言百花閣退出花魁爭奪,尚未到了第二日天明,幾乎所有風月樓閣就已知曉了此事,各家唯恐蔡家反悔,不約而同將消息弄的滿城皆知,甚至還與老蔡太師欲要廢除科舉掛在了一起,這讓百花閣損失無數,有形無形中遭受了重創,生意也一落千丈。
蘇氏不願兒子知道這些事情,在病愈後,隱約察覺了兒子的不同,每每都會給她一種比她年歲還大的成熟感,但看著他與綠桃打鬧時,又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蔡鞗答應了蔡卞,知道這是對自己的補償,對此他也不甚在意,與自己無關的路人,應不應承,又有多少關係,但這是長輩的厚愛,也不再拒絕。
蔡鞗走在前,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嘴裏哼唱著“小呀嘛小二郎”童謠,綠桃像是被深深打擊到了,失去了往日的靈動,不言不語低頭跟在身後,最後跟著的,依然是不言不語孟費,隻是……看著不遠處“咿呀”矮小身影,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何他會拒絕一場放在眼前的名望,難道士人最重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威望聲名?
想不通,人想不通就會有了煩惱,就會輾轉反側無法安眠,綠桃一再翻動身體,原本都快睡著了的蔡鞗一再被趕走睡意,挺起身子,看著她披頭散發正瞪著大眼珠子看著房頂……
“咋了?”
綠桃忙去看向看過來的蔡鞗,好像才發現吵到了他。
“少……少爺您還沒睡呢?”
看著頗為無辜的她,蔡鞗一陣無語。
“你翻過來倒過去的不睡覺,究竟是咋了?”
……
“少……少爺……沒先生教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