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己巳之變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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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樓瓦弄出烈女,朱門深閨粉頭多。
有李管事這位周莊主事在前,又有著人頭大禮在後,明生就不相信一地父母的縣官不動心。
話說這京畿的官員當真不容易,此時不僅要治民,還要掌兵。
文官的權利大,責任也大,皇帝將這一縣交給你了,你就要守土有責!甭管來了多少軍隊攻城,失城是死罪,棄城更是死罪。
正因為如此,崇禎前期因失城而自盡的地方官不要太多,一則為氣節,二則為家眷。
人都死了,自是不能追究其責任,家眷更會受到褒獎,得到朝廷的賞賜。
此時的大興縣尊便一直處於焦慮之中,整日裏擔驚受怕,生怕金軍前來攻打大興城。
守是沒辦法守的,就恁幾個混吃等死的巡檢衙役頂個蛋用,屆時自己是自盡全節呢?還是投誠保住闔城百姓?
堅守聽之節烈,可城破之後死的人也多,如何選擇都是兩難!
那王班頭慌忙入縣衙,向張縣官稟明,老大的人頭做不得假,那是真奴!更聽聞有小三百人要協助守城,這特麽不是天大的好事是什麽?
張縣尊不由喜出望外,即刻召集縣丞,主薄,官服上身,有鳴鑼開道,前去迎接助拳的鄉勇!
且說明生正在不耐煩之時,大興城東門吱拗拗開起,吊橋放下,以張縣尊為首,烏泱泱竟有小兩百人前來迎接。
有六部吏員,有紳商名流,有城中耆老,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那李管事就咧嘴苦笑,從未見過迎接賊人這般隆重的。
那縣尊你眼瞎不成?
劉興祚撇了明生一眼,暗道作孽啊,人家拿你當英雄,你拿人家當菜瓜,看你如何下得去手!
明生也很是熬糟,入城就罷了,搞毛線的歡迎儀式,門麵功夫害死人不知道麽?
“眾壯士慷慨殺奴,盡顯我明人之勇狀,請受本官一拜!”
言罷,以張縣尊為首,闔城官吏一躬掃地,有耄耋敬酒,有妙女獻食。
儀式過後,一眾人打馬入城。
及至城中,更顯隆重,卻不是縣官有意組織,殺奴英雄之壯舉早已然傳入城中,闔城百姓聞之大喜。官軍都聞建奴而喪膽,草莽之人竟是砍了建奴腦袋,這不是英雄是什麽?
這就熱鬧的不行,官道兩側滿是翹首之百姓,見壯士入城,盡皆拍手叫好,鼓噪歡笑之聲將房蓋都能掀起來,就連青樓的姑娘都是開窗瞭望,媚眼不要錢的撒下,繡帕頻拋,言語挑逗,引得叫好之聲一浪高過一浪。
“都特娘的傻戳著作甚,拱手道謝!”
明生齜牙微笑,頻頻向兩側拱手,一眾四海軍兵卻是沒有這般厚臉皮,盡皆木呆呆打馬前行。
入縣衙,擺酒宴,又盛情款待一番,張縣尊也不客氣,當眾宣布以劉壯士為首鄉勇負責駐守北門,嚴防建奴侵襲。
懷疑?不存在的,建奴能自己砍自己的人頭麽?而且又有李管事作保,任誰也猜不出彼等是有著異心的不速之客!
至晚,明生,劉興祚匯同幾個軍官團團圍坐,眾皆默然不語。
人心都是肉長的,幾個官員不提,全城之百姓可都是看著呢,前腳充英雄,後腳就做盜匪?臉麵上掛不住啊!
“少帥,怎的說?”劉興祚似笑非笑道。
大少很惱火,可恨不能將四海的大旗高高揚起,多好的一潑收攏人心的好幾回,然並卵,不能宣之於口!
百姓的心思是質樸的,誰能保護他們便歡迎誰,至於是穿紅還是穿藍著實不重要。熱情如斯,善意滾滾,這就當真不好出手。
那周奎的宅子就立在那裏,看家護院之人不足三十,俱都是周府家丁,李管事去晃點了一下便打馬回轉,就不能多呆,怕露出馬腳。
“李管事,那宅子是誰在做主?”明生摸著短髯問道。
“是大老爺的一個遠房侄子,名周仁發,從蘇州老家趕來不到半年,老朽也不甚熟稔!”
“可是能借宿周府?畢竟名義上咱們是一家人,是吧?”明生厚臉皮問道。
李管事沉思良久,苦著臉言道“老朽隻能姑且一試,也不知道那周仁發能否同意。”
“姑且一試,畢竟咱們在大興駐紮,也要有個落腳之地,難道自家人還不幫自家人麽?若是當真不允,說不得要動用強力!”走一步看一步,且先有個落腳之地再說。
相談很順利,因為劉興祚直接將人給綁了,三十幾人盡皆被關進小黑屋,鳩占鵲巢,四海直接成了周氏大宅的主人!
宅院之大之奢華不必細說,隻米糧便囤積有萬七千餘石,周府的老鼠都是當豬在養,一隻能榨出二斤油來。
金銀細軟貴重物品載車三輛,起底白銀四十六萬兩,深埋後花園一地窖之中。
周仁發被揍成了豬頭,方才得知這一處秘地,不然這四十六萬兩當真無處去尋!
按著劇本,之後四海便是如何尋一個合理的借口遁逃,遠離這是非之地。
那料想天不遂人願,翌日大早,北方天際煙塵滾滾,騎兵鋪天蓋地而來,不是金軍還能是誰?
城中報警的鳴鑼響徹,張縣尊勉勵支撐,登城觀望,不由暗暗叫苦,真特娘的怕什麽來什麽,彪悍的後金騎兵離城一裏之地駐馬,旗幟招展,殺氣逼人。
明生則是暗叫晦氣,就不能改日再來麽?此番卻是被堵在了城內,不戰不成了!
“諸位,闔城百姓的性命便在我等之手,為今之計,唯死戰爾!”
張縣尊拱手作揖,殷切的看向眾人,尤其是站如青鬆的劉興祚。
劉興祚也不作聲,稍稍拱手便目視城下之軍,思討著如何布防。
俄爾,一匹戰馬趕至城門近前,那軍兵高聲喝道“城上之人聽著,我家主子說了,至晚之前,奉上米糧三萬石,白銀萬兩,城池無虞。若是晚得一刻,少得斤米,便馬踏城池,雞犬不留!”
給還是不給?
張縣尊眼望大興一眾名流士紳,官府是沒糧的,百姓更是沒有,隻能指望這些大興的地頭蛇。
“諸位,爾等意下如何?”張縣尊硬著頭皮問道。
“縣尊,此為大明之土,安可任由建奴訛詐?老朽……老朽助餉一百兩,請募鄉勇死守城池。”
“某亦相助百兩!”
“某捐糧兩百石!”
……越是有錢有勢之人越是吝嗇,此話絕無虛言,刀都在脖子上了,還是吝嗇如斯!
然則三萬石米糧,萬兩白銀可不是小數目,這特麽要傷筋動骨,索性舍出一些小利鼓動城中的窮鬼們拚命,不然你當他們會捐?
嗖~噗通,死屍栽於馬下,劉興祚一箭射死城下之人,鄙夷的看向一眾華服草包,厲聲喝道“每戶出家丁十人,米三百石,銀百兩,捐資助餉!
不願者直接丟出城外,為建奴豕犬!”
亂紛紛的城頭一下子安靜,一眾人木呆呆看著眼前的鐵塔大漢,誰都沒有想到這卑賤的莽漢竟然敢如此嗬斥滿城士紳。
“你是哪裏的蛆蟲,敢對我家老爺如此講話!”一狗腿家丁頂上前來,抬頭掐腰怒罵。
骨碌碌,刀出鞘,人頭滾落,那家丁的嘴尚沒有閉上,已被一刀梟首!
劉興祚是誰?那是曾為一任總兵的大將,如何忍得住這些無膽小人亂吠。
“有亂軍心者,斬!”
額的個娘哎,這是哪裏來的凶人?一言不合便拔刀!
一眾士紳都給嚇尿,張縣尊亦是被驚得魂飛天外,額頭冷汗直冒。
“壯士,劉壯士!製怒!”
張縣尊此時也沒了縣太爺的架子,手中有刀的才是大爺,自家的官帽子人頭可是全在彼等丘八之手。
“若是城池得守,本官依言而行便是!”
“縣尊,帶著人都下去吧!”
明生適時而言“您看,金軍馬上要攻城了,難道諸位要幫著守城不成?”
“......告辭!”
一眾人哪裏還敢在城頭呆著,在張縣尊帶領下屁滾尿流而去。
不是縣尊大人不想裝贔,而是劉興祚並四海軍兵煞氣太重,想要開口指揮卻是硬生生憋了回去。
算逑,聽天由命,且先由著這些賤民折騰,某若是裝大尾巴狼,別特麽一刀再將某的腦袋搬家。
方此時,城外金軍早已經鼓噪喧天,指揮這支人馬的頭頭杜度很是懵逼。
金軍戰刀所指,就沒有一座小城敢於抵抗的,都是乖乖的奉上錢糧買平安,這是他遇到敢於說不的第一座縣城!
這就不能忍,必須要立威!
號角響,馬蹄動,有騎兵向城池奔襲,又有一標人下馬,從車上卸下扶梯,整隊緩緩推進,準備奪城!
合該這群戳鳥倒黴,從哪個城門進攻不好,非要一頭撞在北門。
“劉壯士,可是需要幫忙?”王班頭咽了一口唾液,顫聲問道。
還不錯,城中總歸還是有些許有卵子的貨色,王班頭帶著三十餘鄉勇盡管臉色青綠,卻是沒有退走。
“守住城門,謹防有建奴的細作奪門!”明生點指王班頭言道。
王班頭雖心有疑問,到底這波鄉勇的頭人是哪個?不過見劉興祚並未出聲,也顧不得做其他想法,轉身帶著鄉勇而去。
方其時,城頭僅剩四海兩連人馬,迎擊建奴千人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