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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嗓子幹渴得難受,許從一拿了玻璃杯去飲水機下接水喝, 咕嚕咕嚕,一仰頭,將玻璃杯中的水一口氣喝完。
握著玻璃杯, 許從一暗淡的眸光盯著杯子, 發了一會呆。
忽然的, 他手臂猛地一揚, 玻璃杯脫手而出,在嗙一聲中, 被摔向牆壁,摔得四分五裂,碎裂的玻璃渣四處飛濺, 有的甚至濺到了許從一身上。他往前走,蹲下.身, 在數塊鋒利尖銳的碎片中隨手撿了一塊起來, 跟著眉宇也沒皺一下,往左臂內側裏割。
鮮血頃刻間往外湧動,滴答滴答跌落在地板上。
係統發出驚詫的聲音:“哎哎,宿主你別想不開啊, 冷靜, 冷靜!”
“你哪隻那眼睛看到我是要自殺?”
係統:“你都拿玻璃渣割自己了, 難道還能有錯!”
“當然有錯,你看我像是那麽懦弱的人?”
係統:“不太像。”
“想給臧銳一個驚喜,畢竟他都做這麽多了,我也得做點什麽,才算禮尚往來。”
係統:“用傷害自己的方式?想不通。”
許從一隻是笑了笑,沒有向係統解釋完全,因為待會,它就能看到他想做的事情了。
差不多到三點,西裝男在臧銳的叮囑下,沒有立刻進屋,這個時間點,就算許從一再能睡,應該也起來了。西裝男聯係附近一家酒樓,讓對方送一個人的飯菜過來。速度挺快,半小時不到,酒樓員工就端著托盤來了,西裝男付了錢,拿鑰匙開鎖。
門剛打開一個縫隙,撲麵而來濃烈刺鼻的血腥味,讓西裝男當即就一怔,他幾乎想也沒想,立馬衝進去,視野中出現的景象,讓西裝男呼吸頓在喉嚨口。
客廳中間一灘猩紅的鮮血,血液顏色鮮豔,周圍有無數碎裂的玻璃渣,其中一塊上麵,色彩尤為濃鬱,鮮血一路蜿蜒,朝著一間緊閉的房門。
西裝男放下手裏的托盤,心急如焚地奔向那扇門。
一把用力推開門,門裏窗簾全部拉得死死的,地上鮮血成條直線,繼續往裏延伸,中止在衛生間門板下方。
西裝男三步並作兩步走,一臂握著門把,就要往裏推,忽的,耳邊感覺有風聲,身體先於意識一步,敏銳地躲閃開去,但下一刻,又有東西朝著他飛過來,這次他就沒有那麽幸運了,側腦勺被一個堅實冷硬的煙灰缸砸了個正著。
殷紅血液刹那間沿著西裝男腦袋淌下來,他身體踉踉蹌蹌,直往牆壁上倒,等及時穩住身形時,麵前就看到一道灰影快速閃了出去。
客廳大門拉開,那個灰色身影一個快速閃身,就消失在了嗙的巨大關門聲中。
西裝男捂著鮮血直流的頭部,一邊從兜裏掏電話出來,一邊追出去。
衝到電梯那裏時,電梯已經從十一樓降到了八樓,旁邊還有兩部電梯,但要麽在上麵二十多層,要麽還在樓底幾層。
猶豫了幾秒鍾,西裝男掉頭往樓梯方向跑,電話已經打通,那邊傳來深沉的聲音。
將這裏的突發狀況告訴臧銳,電話那頭一片死寂,好像時間都停止了一般。西裝男快速奔跑,但全身心卻放在電話上。
掛了電話,西裝男也已經快速跑到了樓下,衝出樓梯口,左右兩邊都是來往的行人,沒有那個灰色身影。
西裝男快步往街道外走。
六樓上,一個小小的窗口處,許從一斜身立在那裏。
他並沒有直接坐電梯到一樓,而是在中途就下了電梯,一直等在窗戶邊,看到西裝男離開,這才幽幽轉身,重新去搭乘電梯。
揮手攔了一輛的士,去的是和西裝男一樣的目的地,他當前租住的房屋。
身份證、電話、銀.行卡這些是被臧銳都收走了,不表示他真的就沒有一分錢,家中抽屜裏還有張銀.行卡,那上麵還有幾百塊。
係統相當好奇,不知道許從一接下來具體要做什麽。
“你回家,不是自投羅網嗎?臧銳知道你跑了,已經在派人往你家,還有往各個出城口趕,要是這次你被他逮住,我覺得恐怕等著你的就不是昨晚那個懲罰了。”
畢竟外麵的碰一碰,和真刀實槍有區別,係統很為許從一擔心。
許從一倒也聽出了係統的憂慮,要他就此止步,也基本不可能。其實他現在的做法,才是相對合理的做法,任何人,經曆他這樣的事,肯定不會去報警,首先丟不起這個臉,另外,在和臧銳的接觸中,差不多也清楚這個男人有點權勢,不說隻手遮天,但在鄴城,也是個能肆意妄為的人。
雞蛋碰石頭這樣的事,稍微掂量一下輕重,都會選擇對自己有利的那條路。
讓司機將車停在街道對麵,用從臧銳屋子裏找到的一張五十的付了車錢。站在一個角落中,借助一棵矮小但茂盛的灌木掩映身形。
等了有一會,一個高大穿黑西服的男子從某個出口走了出來,那人在打電話,想必是向電話那頭的人匯報情況。
等著西服男再次坐上離開的出租,許從一從灌木後現身,穿過沒有紅綠燈的街道,快速跑向自己住處。
不確定西裝男還會不會回來,拿了銀/行卡,換了身衣服,黑色帽衫加鐵灰色牛仔褲。
沒有身份證,沒法買機票和火車票,長途汽車站,按照係統給的訊息,也有臧銳派去的人在尋找他。
最首要的,是先離開鄴城。
許從一坐公交到一個立交橋下,該處有個臨時上車點,有許多私家車為了掙點油費,會在那裏捎客,價格都約定俗成。
算是運氣好,許從一去的時候,正要有來了一輛空的轎車,加上還有另外一對小情侶,路線相同。三人於是先後登上.車。
在各個地方蹲守的人,等到深夜來臨,也沒有看到許從一的半點身影,臧銳站在一地幹涸血腥味沒有消散開的客廳裏,黑眸幽深得仿佛永夜一般。
屋子裏除開他之外的所有人,全部都低著頭,兩眼不錯的盯著自己腳下一處空地,斂氣屏聲,連眼皮都不敢眨一下,生怕臧銳的怒火就發到自己身上。
“聯係s省那邊,派人二十四小時跟著臧敏。”臧銳聲音深沉,聽不出任何起伏。他有絕對的把握,許從一離開,必定是去見臧敏的。
臧銳冷封的表情一點點緩和下來。
他看著地上猩紅血跡,無聲扯了抹殘忍冷酷的笑。
從鄴城到s省,乘坐飛機要兩個多小時,坐汽車的話,就差不多得加個零了。
中途轉了數次車,在不需要身份證的家庭式旅店住宿,餓了就隨便找餐館吃飯,吃飽了繼續趕路。
等到到s省,已經是兩天以後。
臧敏的電話號碼,許從一倒背如流,在一家小賣部,許從一撥通了臧敏的電話,那邊響了六七聲,才被人接起來。
乍然聽到臧敏的聲音,明明才過去幾天,卻好像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許從一心中有萬語,臨到頭了,一句也說不出來。
那邊接連詢問,這邊許從一捏著電話的手指骨僵硬。
沉默蔓延,臧敏聲音帶著試探:“……從一,從一,是你嗎?”
許從一用了很大的力氣,才終於將聲音擠壓出來,但也僅僅是最簡單的兩個字:“小敏!”
臧敏震地,手裏電話險些掉下去。
將當下所在的位置,告訴給臧敏,掛了電話後,許從一到隔壁的一張長椅上坐著,安靜等著臧敏過來。
等了約莫二十分鍾,一輛枚紅色瑪莎拉蒂從街角拐了過來,急速行駛在街道上,堪堪停到許從一麵前。
車門從裏打開,下來一個剪了一頭齊耳短發,穿著時尚的年輕女孩。
女孩表情掩飾不住的震驚,似乎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她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
不是她的幻想,真的是許從一。
取下頭上戴著的帽子,許從一朝臧敏露出暖暖的微笑,女孩高跟鞋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一步步靠近許從一。
兩人相擁在一起,臧敏雙臂緊緊交纏在許從一背後,她太高興了,已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來表達這時的喜悅心情。
瑪莎拉蒂在街道上緩慢行駛,臧敏時不時往右邊看,許從一神情一直都溫潤柔和,臧敏將汽車開到一個較為安靜的開放式公園外。兩人坐在車裏,都沒有下去。
激動的心情已經緩和了許多,也是這個時候,許多剛才被她忽略的問題,全部都浮了上來。
臧敏按捺不住心中疑惑,隨即向許從一詢問那天她走了之後,發生了什麽。
吹風機並沒有響多久,差不多幾分鍾時間,就停止了運轉。補凜將所有行禮都拿出來,放在相對應的地方。房間裏的衣櫃不大,除了下方放置了一些厚棉絮,上麵基本都是空置的。補凜選了靠右邊的一個空格子,把衣服擱進去。
已經吹好頭發的許從一走到房間門口,曲指叩了兩下門扉,引來補凜的注意力後,暖暖笑著道:“應該沒帶牙刷吧,我先幫你用開水泡著。”
補凜望向許從一手臂,隻見他右手上拿著一把還沒開封的牙刷,似乎顏色還是藍色,但深淺度有點差別。
“淺藍色?”補凜神情淡淡地說著。
許從一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是在說牙刷的顏色:“是,淺藍色。你看得清,你不是……”不是全色盲嗎?理論上應該看不出顏色才對。
補凜從房間裏走出來,走到許從一麵前半米左右停下,他伸手自許從一手裏拿過牙刷,當牙刷一離開許從一手指時,顏色刹那間由淺藍色變成了淡灰色,補凜眼簾低垂,俊臉上冷意凝結,他視線停滯在牙刷上麵。
沉默了兩三秒,隨後補凜抬頭,揚唇微笑:“看不清,一團灰。我猜的。”
補凜眼眸幽邃,毫無波瀾的眸光同許從一的視線對接,起碼許從一是從裏麵看不出任何說謊的痕跡。
算不算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許從一心下覺得自己太杯弓蛇影了。
係統都說了補凜是全色盲,應該不至於欺騙他。
許從一哦了一聲,轉身去找幹淨玻璃杯,在飲水機底下接了杯開水,將牙刷開封,浸泡在裏麵。
這樣一來二去,時間差不多到十點半了。
還是沒多少睡意,許從一就在客廳坐著,拿著遙控器,找了部一百分鍾左右的電影,準備看了後再去睡覺。
看的是部國外的劇情片,裏麵演員都不認識。
時間過得很快,眨眼就差不多十一點了,許從一全副心思都在電影上,沒怎麽關注補凜。
補凜刷了牙,在房間裏好像和誰通話,許從一隻偶爾聽到一兩句模糊不清的聲音。
電影結束,睡意也湧了上來,許從一關了電視,
去洗手間上廁所,走到洗手間門口,看到門緊閉,裏麵燈亮著,偏頭往補凜那屋看,門是半開的。
許從一走到一邊,等待著,裏麵安安靜靜,沒聽到什麽聲音,許從一將係統叫了出來。
係統正處於待機狀態,被許從一臨時喚醒。
“有情況了嗎?”
“沒有。”
係統:“哦,怎麽就你一個人啊,補凜呢?”
“裏麵!”
係統:“和他相處的還好吧!這次應該不會像上個世界,言情線崩了吧?”
“你問我,我能預知未來?”
係統:“啊啊啊,真是特別煩躁。我和穿越辦那邊聯係過了,他們也沒有辦法,小說世界裏麵發生的事,由法則在控製,他們也束手無措。”
“沒事,言情線走不了,就走你所說的耽美線,我這裏都無所謂。”
係統:“宿主太感謝你了,我真怕你罷工,那樣一來,估計我也得返廠重造了,特別愛你。”
許從一還是第一次聽到係統對他表白,大家算是互惠互利,他能活下去,而係統也能繼續存在。
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這個補凜有點古怪。
“他就真的隻是全色盲,沒其他不正常的地方了?”沒事總愛盯著他看,讓許從一有種自己是非人類一樣,他長得很平凡,平凡地不能再平凡了。
係統:“沒有啊,就分不清顏色而已。你要是不喜歡他,就和他保持一定距離。”類似臧銳那樣的劇情人物,應該也是少數吧。這是係統第一次出任務,業務其實還不太熟練。
許從一靠在餐桌邊,劇情未知,大概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小心行事。
門鎖傳來擰開的聲音,補凜從裏麵出來,一轉眸,看到許從一在咫尺間,黑沉著眼,臉上沒多少表情。
許從一微微勾了唇角,再點了下頭,從補凜旁邊走過。
補凜在衛生間門關上時,側過身,深深看了眼,然後快步走回臥室。
一夜安眠。
許從一因為還得去公司,起了個大早,當補凜七點多醒來時,一出臥室就聞到了清幽的飯菜香,他穿著拖鞋順著飯香到廚房,看到許從一穿了條素色的圍裙,正忙著做早飯。
看動作很嫻熟,應該是經常做。
聽到了腳步聲,許從一手裏還拿著鍋鏟,擰頭笑容溫和:“先去洗臉吧,馬上就做好了。”
鍋鏟由許從一拿著,恢複了它本來的顏色,銀白色,補凜凝視了一兩秒,轉身去洗臉。
許從一將炒好的菜從鍋裏舀出來,盛到瓷盤中,簡單炒了兩個菜,用高壓鍋煮的玉米稀飯。
把菜都放到外麵餐桌,清洗了兩雙筷子,兩個碗,都裝滿飯,一起端出去。
洗好臉也漱過口的補凜到餐桌邊,他手上還滴著水,許從一沒怎麽想,就直接扯了兩張紙巾遞過去。
補凜看著許從一指間的白色紙巾,純白色,和許從一身上的襯衣顏色一致。
擦拭掉自己手上的水,補凜坐在了許從一對麵。
所有被許從一碰觸到的東西,都在刹那間從灰色變成其他顏色,然後當許從一離開那些東西時,它們隨即又是灰色。
補凜就那麽看著,整個漫無天際、灰暗的世界裏,唯一的那個不同顏色的人,看著那些沒有生命的物體,經過他的手,仿佛被施了魔法般,從灰色變得彩色,再變成無色。
補凜垂目,嘴角微掀。
每個人心裏都關押著一頭猛獸,大部分的都在沉睡中,興許至進入黃土,成為一堆白骨,也不會醒來。而補凜體內的那頭凶獸,不但蘇醒了過來,甚至露出它的獠牙,申出它的利爪,在強扳著鐵牢欄杆,也許不久後,就會衝出來。
至於補凜做的,就是等待著它某天的突然暴出。
許從一吃得很快,他離座到屋裏拿手機還有鑰匙,開初就多配了幾把大門鑰匙,許從一找了一把出來,放在補凜手臂邊。
“鑰匙你拿著,我得去上班了,中午你姐過來,如果覺得不太好玩,屋裏有電腦,下載了一些遊戲。”說著這些後,許從一到玄關處換上皮鞋,在補凜看過來時,用柔暖的微笑做結尾,隨後開門就直接離開了。
屋裏剩下補凜一個人,他慢條斯理吃完碗裏最後一點飯,將碗筷都收撿到廚房,僅是顏色分不清而已,其他方麵並沒有任何缺陷。
他洗了碗筷,放置在櫥櫃中。
來之前其實和另外一名朋友約好了,先在許從一這裏暫住幾天,等他那裏合租的人搬出去,補凜就過去住。
不過,在見到許從一後,補凜立刻改變了開初的計劃,他不單會住在這裏,還會將這個於他而言,具有特殊意義的人,搶奪過來。
即便那是他親姐姐,他也不會收手。
補惠和他不一樣,她漂亮聰明,性格也開朗,渾身上下裏外,沒有任何異樣的地方,她可以有很多選擇,而他沒有。他隻有這一個選擇,二十多年,還是他第一次遇見這樣和整個世界,所有人都不一樣的存在,不會再有下一個的,那個人是唯一且絕無僅有的。
補凜打電話給朋友,將臨時做出的決定告訴對方。
“哎哎,那不是你姐男朋友嗎?你住在他那裏,不會覺得特像電燈泡?況且狗糧其實不好吃……”
補凜垂目瞧著掌中握著的玻璃杯,水麵平靜無波,他唇角略彎了一個細小的弧度:“我姐基本都是住學校,暫時還礙不了他倆。”
“好像你姐夫挺有錢的吧,是本地人,家裏拆遷,分了幾套房?”補凜的朋友激動地問。
“他不是我姐夫!”補凜沒回朋友的話,冷凝著聲來了這麽一句。
朋友雖然神經粗,卻又不是真聽不出補凜聲音的變化,即使隔著電話,依舊讓他心髒下意識猛顫了一下。
他記得補凜對這個姐姐挺有依戀心的,曾經他和其他同學還調侃過補凜,是不是喜歡他姐姐。補凜當時自己承認了,大家自然沒放在心裏,覺得是親人間的那種喜歡。現在這種情況,感覺得到補凜情緒不怎麽好,隱隱在克製著什麽,朋友心裏不由地開始暗想,補凜不會真的戀姐吧。
“……我在網上下載了旅遊攻略,一會發你手機上,你看看。”朋友直接轉了話題。
補凜回了一個好字,先一步掛了電話。
正要將手機放在一邊,忽然又響起了鈴聲,補凜拿過來一看,是他姐補惠打過來的。
對方說她已經到了樓下,讓補凜下去。
補凜沒問她為什麽不上來,跟著就出了門。
剛拐了個彎,還沒到小區門口,就看到一個身姿婀娜曼妙的年輕女子在朝他遙遙招手,補凜隨即加快腳步。
“又長帥了!”補凜一靠近,補惠就踩著高跟著走過去,一手撫摸著補凜臉頰,歪著頭,笑容燦爛,無一絲陰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