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背水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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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過中條山,地貌便與洛陽、陝州截然不同,西風遒勁,平添幾分蒼茫,萬泉城孤零零立在後山廣袤的平地上,雖無落日長煙,緊閉的城門卻仍充斥著孤絕冷傲之感。
薛訥見城樓唐 軍大旗仍在,長長舒了口氣,想必萬泉城守軍已聽說有亂賊鬧事,卻還未接到朝廷剿匪的命令,便緊閉城門,堅守不出,以保護城中百姓的安全。
薛訥又將目光北望,窮極視線,未見史元年援軍的蹤跡,便繼續帶兵下山。
約莫半個時辰後,薛訥帶兵來到萬泉城下,亮出兵符,朝城樓高喊道:“我乃藍田縣令,平陽郡公薛仁貴之子薛慎言!奉二聖旨意,自洛陽發兵至此,請開城門!”
薛仁貴一家本就是絳州萬泉人,守城士兵中亦不乏薛家在當地的親屬和旁支,見是本家人來了,一改緊繃的心弦,立即打開了城門。安頓好進城的部眾後,薛訥與樊寧立即去萬泉府衙,迎接他們的正是去歲下元節時造訪平陽郡公府的薛仁貴的胞弟薛仁福。兩人見禮後,薛仁福看著薛訥身側一身戎裝的漂亮姑娘,疑惑問道:“這位是……”
“天後親封的貞靜將軍樊寧,武藝超群,是我的副將,亦與我是總角之好,總之……是,是咱們自家人。”
這兩人男的俊女的俏,容貌氣度皆是世間千百萬人裏難見一個的好,若說不是一對倒是稀罕,隻是從沒見過自己這靦腆不愛說話的族弟竟有如此主動介紹的時候,可見對這姑娘用情至深,薛仁福笑道:“幼時就曾聽慎言說起姑娘,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薛訥一怔,旋即大窘,還記得小時候某次新年,父母親帶著他與薛楚玉回萬泉老家來,他沒有書看,亦沒有玩伴,昏昏沉沉迷迷糊糊睡著,醒了就找樊寧,惹得族中眾人哄堂大笑。
“大郎君!”這時,人群中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眾人讓開處,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婦人顫顫巍巍走了出來,不是別人,正是薛訥的乳母劉氏。
“奶娘!您怎麽來了?”薛訥激動地迎了上去,攙住了劉氏。劉氏慨然答道:“關中出了賊兵,我們萬泉百姓都來支援守城,不想卻聽說大郎君來了,真是太好了。”說罷又看了看跟在薛訥後麵一身戎裝的樊寧,登時笑彎了眼,上前逮著樊寧左看看,右摸摸,愛不釋手道:“我們寧兒也出息了,成了天後親封的貞靜將軍。隻是前線凶險,你們千萬千萬要保重自己。”
樊寧點了點頭。劉氏看看樊寧,又看看薛訥,滿心歡喜道:“等得勝歸來,我便等著喝你們的喜酒。”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喝彩聲。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被催婚,樊寧小臉紅透,薛訥則窘得直磕巴:“莫,莫說這些了,大敵當前,先說說敵情。叔父,你可有收到邊地的消息嗎?”
薛仁福示意薛訥與樊寧進內堂說話,拿起桌案上的一卷密函遞了上去,薛樊兩人打開一看,隻見是安西四鎮發來的急報,稱有亂賊在邏娑起事,集眾二十餘萬北上,攻陷西域白州等十八個羈縻州,又聯合於闐攻陷龜茲撥換城,目前在朔方集結,似要東進直逼兩京,目前占領函穀關的是其先頭部隊,約莫三萬餘眾。左相薑恪已率安西都護駐軍從涼州回師,正嚴陣以待叛軍的到來。
“既然如此,”薛訥說著,拿出手中天皇親手交給的兵符道,“傳二聖口諭,史元年率眾起事,攻陷函穀關,威脅兩京,割據要道,其罪當誅。如今賊眾囤聚,導致政令不申,兩京要地信箋難通,朕特命平陽郡公薛仁貴長子薛慎言取道遠路,傳朕之令,命各州派兵增援長安洛陽兩地,交予兵部統一指揮,務必盡速剿滅此賊。”
薛仁福跪地頓首道:“謹遵聖諭!”隨即命副官草擬一份文書,將薛訥所述謄抄,再將兵符拓印其上,由飛毛腿快馬加鞭發往長安。
薛訥又道:“不瞞叔父,今晨我倆方在陝州與亂賊交戰,賊人來勢洶洶,而兵部命各地馳援,至少還需三五日才可抵達。為了阻斷賊眾,保護二聖與百姓,不留遺患,須得迅速占領函穀關背後的潼關,斷掉史元年撤退的後路。煩請堂兄從絳州守軍中抽出一隊人馬,為我增派兵員、武器與輜重,支援我等前去潼關阻截。”
“哎哎哎,等等,”樊寧打斷了薛訥的話,“出陝州時,並未告訴李媛嬡他們我們要去潼關啊,萬一亂賊狗急跳牆,回頭攻打我們,區區兩千人,能抵擋住三萬人的進攻嗎?”
薛訥胸有成竹道:“便是不能告訴他們,我們要去潼關,否則李敬業將軍多少會被牽扯精力,若是陝州出紕漏,我們豈不得不償失?衛公兵法有雲:‘如逢大敵而必鬥也者,彼將愚昧而政令不行,士馬雖多而眾心不一,鋒甲雖廣而眾力不堅,居地無固而糧運不繼。卒無攻戰之誌,旁無車馬之援,此可襲而取之。’史元年部得知其後路被阻斷,援軍將不至,必會軍心動搖,即便一心想突出重圍,棄函穀關而進攻潼關,我等居地利之優勢,何愁不能守?且若得知潼關被我等占據,進攻陝州亦會瞻前顧後,受到牽製,減輕陝州方麵的防守壓力,看似兵行險著,卻是最善之守策。若放任其在關中作亂,使其得以掠奪關中物資而充實其糧草,反而會令其苟延殘喘,難以剿滅。”
聽完薛訥的解釋,樊寧頷首道:“好吧,你腦子好使,那便聽你的。”
薛仁福接話道:“慎言說的是。我萬泉及周邊各縣共有守軍三千,人數不算多,所幸兵器戰馬糧草等均不少。明日一早,便叫他們在城外集結,聽從你的號令。”
經過一夜休整,薛訥所率唐 軍已在城外整裝待發,加上萬泉守軍與絳州各縣守軍,共計四千餘人。薛訥率領這四千之眾星夜兼程,於次日一早抵達潼關。
未料到四千唐 軍突至,史元年留下看守潼關的三百餘人很快敗下陣來,向函穀關方向逃去。薛訥不費吹灰之力收複潼關,立即整頓軍備,布下天羅地網,他料定,決戰之時已經不遠了。
與此同時,陝州城外的唐 軍陣地,李敬業與李媛嬡白天方又擊退了一批亂賊,此番亂賊的進攻相當疲軟,令李氏父女頗感困惑,剛要派斥侯前往查看,便有消息傳來:“啟稟將軍,函穀關的方向有火光!”
李氏父女立即出帳查看,果然見西邊的山穀中隱隱泛起紅色的天光。李敬業立即明白,白日的進攻不過是虛晃一槍,史元年打算放棄進攻陝州與洛陽,回攻潼關,故而火燒函穀關,以阻斷李氏父女攻其背部,與薛訥形成合圍之勢。
“快!快繞道,以最快速度前去查探薛將軍情況!”
李媛嬡早已聽不進父親的話,滿臉擔憂地盯著那團火光,口中不自覺地低喃道:“薛郎……”
潼關地處崤函走廊的最西端,南臨天下第一險峰西嶽華山,北臨中條山與黃河,同函穀關一樣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薛訥屯兵此處,徹底阻斷了史元年的後援,難怪會惹得他氣急敗壞,放棄函穀關轉頭攻打潼關。
此時此刻,四千守關唐 軍依照薛訥的指揮各自部署到位,自關前形成扇形陣,將所有可能通往關內的道路都把守的水泄不通。
拂曉,初陽漸漸升起,地平線上出現了烏泱泱數萬亂賊,隻見史元年全身戴甲,跨著汗血寶馬,手握長柄馬刀,一副躊躇滿誌的模樣。在他之後,三萬遊騎如同洪水般湧來,逐漸逼近峽穀中唐 軍把守的關隘。
行進到距離唐 軍前鋒五百步左右,史元年抬手示意手下停駐,自己驅馬上前,高聲喝道:“前方可是薛家那小田舍漢?你不老老實實待在陝州城裏,像個野兔一樣到處亂竄,如今卻又送上門來,究竟何意?也罷,省卻了我找你的功夫,今日便讓我的鐵蹄從你那單薄的身板子上踏過去罷!”
語罷,史元年身後的三萬騎兵如狼嚎般叫陣,聲音響徹整個山穀,而守關唐 軍皆冷顏肅立,不為所動。叫過三遍後,史元年驅馬在唐 軍陣前拍著馬屁股,挑釁道:“所謂大唐鐵騎,皆不過是些膽小鬼嗎?連個能上來與我單挑的人都沒有,隻能如王八一般龜縮在城裏。哦對了,我倒是忘了,你們的主將好像胳膊細白如女人,這馬刀這麽重,他怕是拿不起來呢!”
一眾叛軍登時轟然大笑起來,看著在陣前驅馬挑釁的史元年,薛訥始終不發一語,任憑史元年在陣前叫罵。見唐 軍並未上鉤,史元年“嘁”了一聲,將手高舉過頭頂道:“忽熱!”
“忽熱!”三萬遊騎齊聲高喊,隨即在史元年的帶領之下朝潼關發起了衝鋒,萬馬奔騰使得整個山穀皆為之陣陣作響。
城牆正下方,唐 軍戰鋒隊手持陌刀巍然站立,麵對洶湧而來的遊騎,戰鋒隊手中的陌刀是最為有力的武器。果然,亂賊遊騎雖然攻勢凶猛,但一到城樓下就立馬放緩了速度,隨著城樓上的薛訥一聲令下,無數柄陌刀如同城牆下突然長出的狼牙般,狠狠地將洶湧而來的遊騎兵連人帶馬吞下去。
史元年有賊眾三萬,哪裏會在意區區數百人的折損,他健壯的手臂高擎,示意眾人繼續進攻不要停下。
突然間,無數的木桶自城樓後方從天而降,落在遊騎兵陣中炸開,火苗四濺。與此同時,千名弩箭自城樓上和峽穀兩側的高地射向敵人的軍陣。賊人抬眼四望,隻見從絳州各城運來的數十輛擂石車整齊列於城牆之上,士兵們將塞滿芒硝與昆侖黃的木桶源源不斷地裝上擂石車,在工匠的操作下拋下城牆,重重砸向關前的敵軍。
然而史元年依舊萬夫難當,率數百心腹突圍至陣前,與唐 軍近身搏殺,就在這時,軍中忽然出現一熟悉麵孔,竟是一張黝黑的臉兒,十足俊朗,不是高敏是誰。
史元年早聽聞高敏已死,怎的今日在這見到他,可不是活見鬼?就在他發愣的當口,一支長箭忽然從天而降,直朝心口而來,史元年一驚,立即勒馬,僥幸躲過,他抬起狼一樣雙眼,隻見薛訥正迎風站在潼關三重簷的最頂端,彎弓如滿月,直指蒼穹。
從自己所在之處到那高聳的城樓,少說也有四五百步遠,這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少年竟有如此強弓?史元年冷哼一聲,隨即計上心來,將手中的馬刀舞得密不透風,策馬直朝城樓下衝去。薛訥見狀,趕忙又連射了三箭,可史元年要麽拉轉馬頭躲過,要麽用馬刀轉圈擋掉,竟讓薛訥的射術無法奏效。
“糟了!”見史元年逼近陣前,薛訥立即收弓,欲躍下屋頂,卻隻覺一陣頭暈目眩。此處距離地麵有數百尺之高,方才爬上來時還不覺得,到了想下時卻顯得極其艱難,若是不小心失足跌落下去,絕對會摔得粉身碎骨。
薛訥隻好先躍至旁側的石階上,不過眨眼間,便聽馬背上的史元年一聲獅吼:“丫頭片子,莫要裝神弄鬼,你那細胳膊細腿早就暴露了!”
原來那所謂的“高敏”正是頭配畫皮仙特製麵皮的樊寧,隨著這一聲高喊,接近城樓下的史元年從馬背上騰空而起,淩空直取樊寧而去。樊寧不敢怠慢,立即將與自己交戰的敵兵踹飛出去,隨即一個閃身躲過了史元年這用上全身勁力的撼地一擊。
刹那間,地麵煙塵四起,史元年從塵土中重踏走出,隻見他身高九尺,虎背熊腰,全副武裝,比在弘文館別院時更似閻羅。城樓上的守軍礙於下方的唐 軍戰鋒隊,不敢射箭支援。
曆來主將爭鋒,旁的士兵不得插手,眾人皆自覺讓出一塊空地來。在這城門前的方丈地內,一邊是身著銀鱗明光鎧,頭戴淩雲盔,背襟赤紅披風的樊寧,她嬌美絕倫的容顏分毫未露怯,反倒徒增幾分女性獨有的巾幗氣概;另一邊則是身著大秦環鎖甲,頭戴狼皮帽,身披玄黑大氅的史元年,他手持丈二長刀,明晃晃的刀刃挑向樊寧的腰間,兩腿成滿弓之狀。兩人互相死死地盯著對方,緩緩地在場中走圈,明明還未出手卻已在意念中打了幾百個來回。
突然間,兩人同時一個箭步朝對方衝去,樊寧先聲奪人,虛刺一刀,隨即借力打力,以刀身伏打擋開長刀,緊接著如同旋風般一轉身,刀尖便直取史元年的頭顱而去。史元年反應奇快,將長長的刀杆一橫,刹那間白刃相接,火花四濺。
擋下了樊寧這一擊,史元年猙獰一笑,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樊寧擊出一掌。樊寧躲閃不及,被這一掌擊退四五步,她咬緊牙關,卻仍覺得喉間一陣腥甜,嘴角淌出血來。
“耳朵被你打掉一塊肉,這一下是還你的!”史元年狂笑不止,頗有些大仇得報的快感。
樊寧抬手一揩嘴角,冷道:“少囉嗦,那天在別院你一言不發,今日屁話倒是真多!”
說罷,樊寧將八尺長的陌刀刀尖一轉,拖在身後,雙足呈前弓步站立,準備舍棄防禦,對史元年發起攻擊。
自從那日在弘文館交手時,樊寧便深知,自己在力量和體力上均不可能勝過史元年,唯一能夠倚仗的便是速度。若是一邊進攻一邊防禦,遷延拖累,勝算會更少。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唯有利用自己的速度優勢在史元年來得及防禦之前將其一刀斃命,方有獲勝的可能。
見樊寧擺出全力進攻的架勢,史元年猙獰一笑,竟也舍棄防禦,將長刀拖於身後,準備一刀定勝負。
突然間,一個塞滿芒硝和昆侖黃的木桶從城樓上墜了下來,在距離兩人丈餘處爆炸。說時遲那時快,電光火石之間,兩人幾乎同時一個箭步前衝上來,隻聽“鏗”地一聲巨響,塵埃四起,萬物皆不明晰,唯餘二人舉刀站立的側影。
待煙塵逐漸散去,史元年率先跪倒在地,手中的刀柄被樊寧的陌刀劈為兩半,腹部的盔甲被劃出一道大口來,鮮血慢慢地滲出,但除此之外並無大礙。而另一邊,樊寧手中的陌刀“當啷”一聲掉落在地,隻見她肩上的鎧甲被史元年的長刀劈開一個大口,鮮血噴濺而出,竟比那絳紅色的披風更加鮮紅,隨即她整個人重重倒向前,像一隻支離破碎的布偶。
方才短短的一瞬,確實是樊寧抓住了史元年的片刻猶豫,率先將刀劈向了他的腹部。然而史元年所穿的鎖子甲,乃是專為抵擋陌刀長矛所製,故而樊寧雖然劈斷了他的刀柄,甚至將鎖甲劈開了一道縫,卻未能穿透史元年的身體。
史元年笑得狷狂得意,正欲掙紮起身,突然感到後心傳來一陣惡寒,他低頭一看,竟有個箭頭不知何時射穿了他巨大的身軀,他還來不及感覺到痛,便又有第二個、第三個穿身而來……史元年頓時感到全身發冷,他用盡力氣扭轉過頭,隻見薛訥手持大弓,俊逸的身子半跪於地,姿勢極不自然,好似雙腿已然摔斷,咬牙強撐著。
方才見樊寧與史元年對壘,薛訥顧不得房頂之高,層層躍下,最後甚至直接躍下了數丈高的城樓,摔傷陷入了短暫的昏迷中。木桶爆炸那一瞬,他亦被震醒,看到樊寧與史元年火並,薛訥隻覺全身的血液衝向腦部,頭腦變得異常清醒,使得白刃相接的過程,在他看來竟如同慢動作一般。當看到樊寧的肩甲被擊中,他好似全然不知痛,條件反射似的從地上撐起身來,對史元年連放三箭。
鎖子甲雖然能夠對抗陌刀與長矛的劈刺,卻無法防禦尖鋒更小的矢鏃。隨著“咚”地一聲,史元年訇然倒下,成了一灘不會動的血肉。薛訥則瘋了似的撐著斷腿,連走帶爬至樊寧身側,將她拉至懷中,奮力撕毀衣衫,拆成布條,牢牢包紮住她的傷口,才終於止住了汩汩流出的鮮血。
“寧兒!寧兒!”殘兵仍在與唐 軍交戰,身側箭雨如飛,薛訥卻如在無人之地,萬物皆虛,唯有懷裏的小人兒是真實的。她的氣息越來越弱,開始時長睫抖得厲害,現下卻漸漸平息,猶如在暴雨中精疲力盡的蝶,薛訥發狂般地高喊著“來人呐!快來人救命!”聲嘶力竭,全然不似平時沉默寡言的樣子。
正當此時,東邊傳來一陣號角聲,隻見地平線上疾馳而來的,不是別個,正是李敬業與李媛嬡所率的援軍,他們滿身黑灰,顯然是剛從函穀關的火場穿越而來。史元年雖然縱火燒了函穀關,卻仍被唐 軍找到了突破的路徑,經過一整夜的跋涉終於趕至潼關來。
唐 軍增援已至,而己方大將已死,潼關仍屹立不倒,亂賊登時失去了戰意,紛紛下馬投降。李媛嬡見薛訥懷抱身負重傷的樊寧,滿身血汙,不覺大驚,立刻向軍中喝道:“軍醫何在?快快前來救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