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峰回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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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幾個一頭霧水,隻見重山哭笑不得,無奈道,“先生何故這樣捉弄於我?”
“來,阿禮,子明,清華,快來見過鍾離先生。”
重山口中的鍾離先生應別無他人,正是東籬堂的鍾離堇,一聽名字,眾人紛紛肅然起敬。
“久仰先生大名!”
鍾離先生亦一一回禮,指著身後那一車油汪汪的綠草道,“大人,我喝了你的粥,這車綠草就換給你了。”
重山聞言,和大家麵麵相覷,半天說不出話來。
阿禮便鬥膽問道,“不知道先生什麽意思?”他幹笑了幾聲,試圖緩解尷尬,“難不成這草還能當飯吃?”
鍾離先生直起背來,不再扮出龍鍾老態,瞬間便顯得身姿威儀,接著娓娓道出,“此草名叫祝餘,人若食之,保三日不饑。”
重山聞言,臉上現出驚異神色,“先生莫開玩笑吧!”
“如果真是祝餘草,那麽義軍就有救了。我在古書上見過一些記載,卻未曾親眼見過,隻是不敢斷定世上真有此物。”我回道,心底早已按捺不住激動。
鍾離先生笑道,“便試試看又何妨。”
重山仍是半信半疑,但還是命人將草卸了下來,自己先扯了一棵,親自嚐了。
結果證明鍾離先生所言非虛。義軍原已被逼到山窮水盡的地步,他的到來給所有人的命運帶了新的轉機。
他不僅給送來了救命的祝餘草,還幫著重山出謀劃策,正式在義軍裏領了軍師頭銜。
“秦軍仍在山下死守,必定是等著我們糧草耗盡,自動下山投降。既然如此,我們便來個將計就計,分作五路人馬前往投誠,趁機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交戰時不必求勝,佯敗便走。如此反複三次,怠其戒心。銀蛇岩山路縱橫,峽穀眾多,第四次時,使人埋伏於入穀及高山兩旁之處,待秦軍深入峽穀腹地時,擂鼓為號,便推巨石而下,萬箭齊發,伏兵亦出斷其歸路。”
鍾離先生部署完畢,眾人皆領命而去。
幾日下來,秦軍損失過半。趁秦軍自顧不暇之際,重山命子明護送眾親眷家屬們於一條小路下山,藏於安全之地。自己則領著將士們終日和秦軍周旋,廝殺。
重山送我們離開時,樂揚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淚眼婆娑。我站在不遠處,恰巧看到了這一幕,隻見重山摸了摸她的頭發,嘴唇在動,不知道說了什麽,但樂揚似乎馬上轉悲為喜了,看到樂揚笑起來,重山便也笑了。
我拂了拂袖子,先行一步,上了車。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卻很折磨人,每一天都是提心吊膽,每當子明帶著消息回來的時候,我都怕是壞消息。
萬幸,他從來沒有讓我們失望。最終義軍等來了南陽的援兵,將士們士氣大振,一鼓作氣,將失去的潁汌城重新奪了回來。
前前後後花了十日的功夫。
當我再次回到城中時,心情與第一次時已大不相同了。第一次時多半是感到忐忑不安,夾雜著些許重逢的喜悅。現在,我沒有半點忐忑,也沒有半點死裏逃生的喜悅。當初來到這裏時是四個人,現在是三個人,多了樂揚,少了清愁和九菱。
歸城當晚,府上擺了慶功宴。
鍾離先生居左上座,阿禮居右上座,座後依次是子明,趙黎,羅長勝等領軍人物,還有一個陌生的年輕公子,生的眉清目秀,氣質儒雅,大類子明。他緊挨著羅長勝落座,推杯換盞時,又有鍾離的沉穩之風。
重山正好舉杯,道,“羅老將軍,這次多虧你及時趕到,我們方能反敗為勝!來,敬老將軍一杯!”
羅長勝便道,“嗬嗬,多賴大人領導有方!”
聽阿禮提過,羅長勝是個老實人,極重情義,性情也是執拗,說一不二。先帝曾將自己的親妹許給他,多少人做夢都得不到的機會,他卻因自己已有發妻斷然回絕,氣得公主要將他的妻子殺頭,他當場抬著棺材進了大殿,聲稱若是公主非要將他二人拆散,他便隻好遵守對妻子的承諾,讓公主和自己的屍首拜堂成親。先帝隻好作罷,但卻治了他一個藐視皇威的罪名,把他打發到偏遠的南陽當小兵,他倒不甚在意,後得前太守的賞識,一步步慢慢提攜上來了,最後重新舉薦了他接替太守一職。
當時義軍圍攻南陽,羅老將軍寧死不願歸降,城破之日,將士們把他綁來,重山念其忠義,不忍發落,便親自將他解開,並送家人過來與他見麵,打算送他們回鄉養老。
老將軍潸然淚下,說了一句,“先帝年輕時,比你更禮賢下士,可惜啊。”之後便心服口服歸降了。
興許這也是為什麽一同歸降的許昌亳州二城在義軍危難時選擇二次叛變,而南陽卻能挺身而出,不離不棄的緣故吧。
選擇歸順,不如選擇信任。
羅老將軍不善言辭,席間並無太多話,隻不時偶爾附和眾人玩笑一下。
過了一會兒,重山命人取來一把劍,親自捧到了羅長勝麵前,道,“這劍名叫玄鳳,鋒利無比,削鐵如泥,可品性也是一定要認個信服的主才能使得好,我看和羅老正相配。”
玄鳳劍身長度約和平常的劍差不多,但是劍口要稍稍寬一些,可絕不會使人覺得笨拙。劍鋒犀利,明亮如新,劍鞘花紋精美繁複,猶若鳳舞,銀色柄上鑲了三顆小指頭般大小的,色如金橙的蜜蠟寶石,尊貴中又透露出幾絲閨秀般的婉約,連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羅長勝首先是嘖嘖稱讚,隨後便搖頭惋惜道,“我是個粗人,怕折損了它!”
眾人便笑了。
他正歎氣,目光忽落在了他身旁那位同樣為玄鳳所傾倒的年輕人身上,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哈哈大笑道,“煜之在此,還愁玄鳳無主?”
這個叫煜之的忙婉拒道,“將軍,這劍世上無雙,乃是墨堯親手所鑄,昔日依秦皇之尊,雖欲求而不得,如今既是大人盛情相贈,何不坦然受之呢?”
羅老便道,“我自是知道這劍非同凡響,正因如此,才不敢隨便受用。在場之人,也隻有你的氣度,正與這劍渾然相配,我自然是要,成人之美。”
重山也笑道,“羅老既發了話,煜之便領了這個情吧。”雙手早已奉了上去。
煜之便接了過來,眼中充滿了敬重與愛惜。
原來他名叫蘇煜,不久前剛投奔了羅老,這南陽城破,連著主將歸降,都是他在暗中使了計謀,幫了重山,此是後話,不必贅述。
眾人興致一起,便請蘇煜為大家舞劍助興。
蘇煜舞劍完畢,眾人齊聲喝好,又是一陣痛飲。
不多久,忽聞簾後絲竹響起,一群美麗婀娜的舞姬擁著一位輕紗掩麵的女子飄然入堂。
曲子是《北方有佳人》。
方才豪氣幹雲的一群大男人,在舞姬們輕柔曼妙的旋轉中,瞬間安靜下來。
輕紗掩麵的紅衣女子,我猜是樂揚吧,像那樣柔軟得似乎沒有沒有骨頭的腰肢,我隻見過她有。
她一抻袖,一撫腰,一低頭,一回眸,皆是萬般風流,如一朵精巧的薔薇,欲綻還羞。
重山半支撐著頭,嘴角帶著淺淺笑意,眼神迷離,似乎是醉了。是看舞醉了,還是看人醉了?但絕不是因酒醉了吧。
一曲舞畢,她們又如流沙一般,在眾多的掌聲中悄悄退下。
這場宴,隻有我一個人,似乎是在遊離的,多思的。
等了很久,宴席終於要結束了。
我們剛起身,欲和眾人拜別,一個小兵匆匆跑了進來,稟道,“大人,有趙國使者求見。”
重山愣了一愣,問了兩遍,“趙國?”
“是的大人,此人目前正在城外等候。這是他呈上來的信物,大人請看。”
眾人皆在底下犯嘀咕。
重山接過來看,是一隻項上金鎖。
我猛地一把將那金鎖抓在手裏,腦子嗡的炸開,嘴唇不停哆嗦,“清愁,這是清愁的。”
“把他帶進來!”
整個大堂隻聽見我歇斯底裏的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