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巨月之夜

字數:3552   加入書籤

A+A-




    “契約?”黛西看朝他的目光有些不解,旋即冷笑一聲。“你該不會是傻了吧?”她用力將手抽回,依舊拿著種怪異的目光瞧著他:“當跑腿的當上癮了?”

    嘲笑的意味將她的語調所充斥,甚至已經蔓延入了她的眼眶,隻見她揚了揚眉梢,抬手便往伯卡德的腦門上敲了兩敲。

    “這裏,壞掉了?”她的力度同語調一樣,來得不輕不重,卻已然將戲謔之意融入其中。“我認真的。”伯卡德也意識到對方這是在拿自己打趣,於是便將神色徹底擺正,語調間甚至包含了些懇請的意味。

    “請和我簽訂契約,主人。”他再次將期望提出,目光竟逐漸變得熾烈。

    “我會盡我所能保護好你的。”

    “憑什麽。”黛西安靜地聽他把話說完,也不猶豫,淡漠的態度無疑是朝他心上澆了一瓢涼水。“本君拒絕。”她稍作停頓:“本君說過,本君沒弱到需要你保護。”

    他眸光似乎暗下了些許,嘴上卻依舊不依不饒。“看來,您這是不打算給我贖罪的機會了呢。”他眉梢一揚,臉上順勢將笑容掛起。

    黛西隱約可以看到隱在他唇下的尖牙。

    “君主大人,您氣量不會這麽小吧?”他的笑容在她眼中變得有些放肆。

    黛西確實沒想到他會來這麽一出,反倒被他逼到幾乎啞言的境地,不禁咬牙。“怎麽會呢。”她的表情僵了半晌,待緩和回來時,卻擺出了一副難言的陰森臉色,從眼神到嘴角,無不讓對方身後發涼。

    “把嘴給我閉上,伯卡德。”她的瞳眸被他羽翼投下的陰影所籠罩,可即便如此,他也依舊可以看清她眸中映出的光。

    “我會考慮的。”與目光中散發出的威壓相反的竟是她軟下的態度,隻見她動了動眼眸,側過臉便不再看他,視線朝前,注意力重新挪回那圓月之上。

    “我會考慮的。”她再次將她的態度表明,緊接著又補上一句:“不過在那之前,就請你管好你的嘴巴,安安靜靜陪本君賞月。”

    “還是老樣子啊。”聽言,伯卡德心中自然是高興的,不禁感歎上一句,聲音雖小,卻仍舊被黛西聽了去。

    “什麽?”黛西眉間一蹙,雖然沒聽清,卻總覺得不是什麽好話。

    “沒。”伯卡德嘴角揚了一下,旋即將眼眸半合下來,微微頷首。

    “我是說,遵命,主人。”

    他們身後的城池,早已遠離在上百裏之外。

    城池邊界,他的背影映在月光和硝煙交界的城牆上。

    “巨月之夜……啊。”他仰頭望月,身後戰火幾乎燒了半個城池,月光和戰火糾繞在一塊,空氣之間交雜著股子難言的悲苦。

    或許不是悲苦吧,隻能說是對於這上好景色的惋惜。

    他臉上被煙熏黑了一塊,身上零零星星落了傷口,手上的長劍,血液在上邊拉出了極長的尾痕,墜地雖無聲,卻綻放出了曼陀羅般的血花。

    炸裂的聲音貼著他的耳畔劃過,卻如同不曾攪擾他一般,那張迎著月光的臉,除卻為王的驕傲,俊朗且清秀的麵容,分明就是在朝臣民宣布——他便是當初那個消亡在征戰中的侯爵。

    戴維則·裏慕斯,這名字他已經許久沒提起了,遮蓋麵目的隱袍戴久了,除了貼身的侍衛凱文,也便沒誰再知曉他的本來麵目。

    “王。”凱文自上空落下,雙翼被他象征性地收攏在身後,隻見他朝前兩步,單膝跪下行禮:“撤離順利。”

    “隻是城池……”

    “無妨。”他自是知曉凱文的意思,也便將他的話就此打住。“這些家夥,真會挑時候。”他依舊望著那圓月,表情卻將內心深處的鬱悶展現得一覽無遺。“十三年一次的大好景致,偏偏叫他們給攪和了,可惜了。”他自胸腔間嗆出一聲苦笑,嗓間卻冷不丁一甜,卻隻是麵不改色地將滿口的血腥味咽下,繼續道:“這樣的夜色,應該坐在天台上喝酒才是。”

    “王。”似是覺察到異樣,凱文不禁開口詢問:“您身子不要緊吧。”

    方才敵方的術法結實打在戴維則翼上的瞬間,雖隔著一段距離,他還是看得一清二楚,隻是當時魔王他自己也隻是冷笑,道了聲無礙,也便沒再多想,現在想來,若不是真真切切傷到了身子,他又怎會拋下半邊城池獨自落在城牆頂端。

    “都說了我沒事。”魔王自己也算是心大,身周的月華卻在話出口的瞬間匯聚成屏障將他圍住,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淡色光暈將月華染成了魅紫的色調,旋即隨他張翼的動作破碎開來。

    凱文確信,月華之下的某個瞬間,他確實看到了神明。

    烏黑如漆的羽翼張開的瞬間,恰如墮天使隕落般地與他眼前綻放,配上這銀月光華,美得妙不可言。

    這便是他的神,亦是眾多魔族的神。

    他有些發愣,直到聽見魔王喚他。

    “發什麽呆呢。”城牆的邊緣,戴維則雙翼攏合在身周,又在下個瞬間縱身躍下,化作黑影順著大火蔓延的方向飛速前行。

    “走了。”魔王的話音還沒從耳畔散盡,卻見城中火光炸裂。

    城池的上空,雷霆萬鈞。

    他是被驚醒的,外頭天已大亮。

    這一覺睡得實在難受,卻也深且沉。他稍稍揉了揉被石壁硌得難受的脖頸,正欲起身,身子卻兀地一沉,不禁低頭,一眼便落在黛西身上。

    大腦似乎空白了兩秒,他算是徹底懵了一次。

    他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這麽摟著自家主人睡了一夜的。

    雖說男女有別是人類的說法,放在他們這裏便成了所謂的百無禁忌,可畢竟……

    這家夥,是自己的主人啊。

    伯卡德有些不知所措,怎料黛西眉間一皺,醒了。

    “什麽時候了。”她稍稍揉了下眼睛,一眼便同他對視起來:“你的懷表呢?幾點了?”沒等他回答,黛西自己自顧自地站起身子,稍微打理了下衣服上的褶皺,什麽也沒多說,單手便朝他的方向用力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