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相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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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白氏擔心,馮淑嘉最後還是笑著應了一句:“我知道了,母親。等三月過了,鋪子上了正軌,我就可以清閑下來與人結伴遊玩賞花了!說到底,我這不還是擔心萬一鋪子的盈利不好,三個月之後,母親不肯出銀子替我盤下斜對街的茶樓嗎?”

    白氏被馮淑嘉最後一句話逗笑了,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沒有好氣地笑罵道:“鬼精靈!算盤打得這麽精,也不知道是隨了誰!”

    馮淑嘉笑嘻嘻地摸摸被白氏戳過的額頭,跳開了:“自然是隨了母親!要不是母親,咱們馮家能從白手起家,有了如今的安縣富庶嘛!”

    在白氏笑著抬手打過來之前,馮淑嘉立刻又舉手討饒,口中還笑道:“母親,嚴嬤嬤應該快到了,我去門上迎候她了!尊師重道,這是師道綱常!”

    說著話,人就一陣風似的跑了出去。

    徒留白氏一臉無奈,哭笑不得。

    春日的雨,纖細如絲,密斜如織,隨風拂麵,潤澤微涼。

    出了頤和堂,馮淑嘉腳步越來越快,也不顧雨絲打濕的裙角沾上了塵土,淡淡的粉藍色也略略加深了一些,漂亮的春衫染上了泥漬斑斑。

    采露和采薇兩個撐著傘,一路提著裙角疾行跟上。

    可是到了垂花門,馮淑嘉並沒有停下來的打算,甚至於腳步連停頓一下都沒有。

    采露和采薇兩個相視一眼,不解又默契地撐傘追了上去。

    嚴嬤嬤就是再得臉,也不過是個教養嬤嬤罷了,馮淑嘉竟然是要迎到大門外去,如此敬重嚴嬤嬤,讓她們很是驚訝。

    然而馮淑嘉剛至中庭,臘梅便一手撐傘一手攙扶著嚴嬤嬤,從外麵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同樣撐著傘的小丫鬟,懷裏還抱著一個小包袱,想來是隨行來伺候嚴嬤嬤的。

    再見前世的授業恩師,馮淑嘉心裏說不激動是假的,但是再激動,她還記得克製地行了見麵禮,並且十分恭謹謙和地解釋道:“母親身子重,雨天路滑,不能親自來迎接嬤嬤,還請嬤嬤勿怪。”

    嚴嬤嬤是個極重規矩且守得住規矩的人,方正不阿又耐心周全,要不然當初也不可能在壽陽公主身邊的這麽多嬤嬤當中脫穎而出,深得壽陽公主的信賴和倚重,如今又成為京城中許多權貴之家爭相相請的教養嬤嬤了。

    比起親熱地上前和嚴嬤嬤敘交情、攀關係,一個知書達理、端莊有禮的人,才會真正得到嚴嬤嬤正眼相看。

    這是馮淑嘉用前世半輩子總結出來的結論。

    馮淑嘉的知書達理、謙和大方,還有那份發自內心的敬重,讓嚴嬤嬤微微詫異,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真心敬重甚至歡喜她的到來的女學生,甚至於看樣子馮淑嘉原本還打算一路迎候她到武安侯府的大門外。

    而以往她教過的那些女孩子,最多不過是在垂花門上等待罷了,而且待她也往往是敬而怕的,甚至還有那等表麵恭敬、內裏輕慢的。

    武安侯馮異的這個嫡長女,還真是特別。

    嚴嬤嬤第一次見馮淑嘉,便生出一分好感來,那麵上客氣又克製的笑容便多了一分真誠:“夫人和姑娘客氣了,委實當不得如此。”

    若是別人,隻怕會以為嚴嬤嬤這隻不過是故作謙遜的客氣話罷了,但是馮淑嘉卻明白,嚴嬤嬤是心裏正如此想,口中才會如此說的。

    前世嚴嬤嬤教導她的第一堂課,便是做人中的言行心三者一致。

    嚴嬤嬤曾說:“即便是算計或是防備、反擊,那也是心中所想、口中所述和手下所做,三者相互配合一致的。”

    那時候馮淑嘉,正沾沾自喜於小兒女情熱時的“心口不一”“言行不應”,還覺得嚴嬤嬤太過於古板,而現在她一心認為嚴嬤嬤實在是這個世上難得的心口一致、方正不阿之人,值得真心敬重學習。

    師徒兩人客套寒暄過後,便一路往頤和堂行去。

    馮淑嘉親自給嚴嬤嬤撐傘,那傘斜得采露和采薇兩個禁不住一陣心疼。

    臘梅在一旁見了也微微皺眉,嚴嬤嬤雖然名氣大難請,但是馮淑嘉身份更加尊貴,這樣一路淋了雨下去,隻怕冷風一吹,是要生病的!

    唯有馮淑嘉和嚴嬤嬤二人麵色坦然,一路前行而去。

    白氏在正房的屋廊下等著,瞧見馮淑嘉和嚴嬤嬤進了院子,便從抄手遊廊處迎了上去,遠遠地就笑著招呼道:“嚴嬤嬤來了,有失遠迎,還請勿怪。”

    小丫鬟緊緊地跟隨在白氏身側,小心翼翼地攙扶著她,生怕她腳下一滑,再有個萬一好歹。

    嚴嬤嬤目光落在白氏凸起的肚子上,腳步快了幾分,笑道:“夫人客氣了,身子要緊,快些回屋吧,別著了風涼。”

    馮淑嘉等人自然是也緊跟而上。

    一行人到了正堂,未及白氏開口請嚴嬤嬤落座,馮淑嘉就先一步開口笑道:“這一路行來春雨綿綿,嬤嬤衣角都被打濕了,還是先稍事梳洗,換身幹爽的衣服吧,免得著了涼。”

    嚴嬤嬤如今已經年近百,又因為年輕時操勞過度,所以身子骨兒一直都不算很硬朗,馮淑嘉真心敬重嚴嬤嬤,自然希望她平安順遂、健健康康的。

    白氏聞言,“請坐”的話到了嘴邊,又笑著咽了下去,轉而附和道:“正是呢!風雨裏有勞嚴嬤嬤跑著一趟,我心中正感激不安呢,若是嚴嬤嬤因此而身子有損,那可就是我的罪過的!”

    “多謝夫人和姑娘體貼。”嚴嬤嬤笑著稱謝,倒也沒有多加推辭,喚上隨來伺候的小丫鬟瑞珠,跟隨臘梅去了盥洗室換下一路行來已經被春雨打濕的外衫。

    馮淑嘉也去內室,重新換上一襲月白掐銀線的春衫,剪裁大方得體,繡工精巧純熟,乍一看和先前分別也不甚大,隻是較之之前平添了一絲鄭重。

    等馮淑嘉從內室出來,堪堪停住腳步,臘梅也挑開珠簾,伸手做請。

    已經換上一身和先前無甚分別靛青色裙衫的嚴嬤嬤,隨後穩步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