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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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姬誌的營帳,吳王回到營地休息,他躺在行床上,將手貼在心口,輕輕**著那裏的一塊傷疤,往事頃刻湧上心間。

    十六年前,夫差還不是吳王,甚至不是太子,他隻是一個不受重視的世子而已。雖然如此,他卻並不打算向自己的身世妥協,他渴望權利,渴望高高在上的王位,為了爭奪太子之位,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認識了一名勇士,那個勇士姓陳,他將那名勇士收入麾下,並視為上賓,終日誠心優待。那勇士感恩,決心為他赴湯蹈火。

    終於機會來了,太子外出視察公務,這正是刺殺他的大好機會。勇士向夫差辭別,此次有死無生。但是勇士並沒有成功,刺殺計劃敗露了,勇士被太子逮了個正著。

    太子勃然震怒,命人將勇士關押起來嚴刑拷打,無論如何都要問出是受和人指使,勇士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卻始終沒有供出夫差。

    最後,勇士死在了獄中,也將這個秘密永遠埋藏了起來。

    夫差並沒有為勇士的死感到太多悲痛,令他痛心的是,這次的失敗很可能意味著他再也沒有機會殺死太子了。

    然而就在夫差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叫顏靈禦的高人找到了他。顏靈禦告訴他,那個勇士有一個哥哥,名叫陳音,陳音決心為自己的弟弟找他複仇,而這次複仇將會為他創造一個施展苦肉計的機會,能夠極大的幫助他爭奪王位,不過他也要承擔很大的風險。

    夫差不在乎風險,隻要能夠成為太子,他願意承擔任何風險,付出任何代價!

    顏靈禦告訴了他陳音伏擊的時間和地點,到時候,他必須戴上頭盔走在王輦一側,並將心口暴露出來,目的就是為了方便陳音射擊。

    顏靈禦還給了他一塊護心鏡,那護心鏡很奇特,很薄,很脆。顏靈禦說,這塊護心鏡無法完全擋住箭矢,但可以抵擋致命傷。當箭矢射穿之後,護心鏡就會碎裂,這樣他才不會穿幫。

    果然,在顏靈禦告知的時間和地點,陳音向他射出了複仇的一箭。他高呼著“保護大王”,假裝替父王擋下了這一箭。這一箭射碎了他貼在心口的護心鏡,護心鏡果然擋住了致命傷,但箭矢還是紮入了他的身體,他疼的翻身落馬,在落地之後,他急忙取下碎裂的護心鏡,並將碎片悄悄埋進了土中。

    父王以為是夫差幫自己擋住了致命一擊,從此對夫差疼愛有加。

    沒過多久,太子意外身亡,而夫差則在顏靈禦和伍子胥等人的幫助下,從其他世子中脫穎而出,逐步走向勝利,並最終成為吳國太子,進而登上了權利的王座。

    夫差從回憶中緩過神來,斟滿一杯酒,自言自語道:“嗬嗬,為了權力,又有何不可呢?”

    這時,張循正在周國營地外麵焦急的等待著,他來回踱步,不時踮起腳尖向營地裏麵張望。

    天子貼身的內侍從營地裏麵走了出來,張循急忙湊上前去。他從懷裏摸出一塊金元,悄悄塞進內侍手中。

    張循恭敬的問道:“公公,姬政的傷勢怎麽樣啊?”

    內侍笑眯眯的說道:“沒事,沒事,王子政吉人天相,萬幸那鐵針沒射中要害。太醫已經幫王子敷上草藥並且包紮好了,隻要休養一段時間就能痊愈了。”

    聽到“王子”這個稱謂時,張循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些關於姬政的片段,他不禁自責,其實自己早應該猜想到姬政的身世。不過今天,姬政的身世也已經大白於天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張循點了點頭,又問道:“公公,姬政既然是王子,為什麽會流落民間啊?”

    內侍歎了口氣,“沒娘的孩子沒人疼唄,哎,這些年王子政可真是不容易啊。哎呦,我看了,那渾身的傷呦,嘖嘖,讓人心疼呦。”

    “哦,那就麻煩公公照顧他了。”

    “張將軍就放心吧,王子政也是我從小看大的,我肯定會好好照顧他的。那行,我先回去了。”

    “嗯,多謝公公!”

    姬政躺在床上,剛剛包紮的傷口仍沁出血來。天子坐在一旁,心疼的**著姬政身上的傷疤。

    “父王……”姬政睜開了眼睛,看到天子正在自己身邊,於是連忙撐起身子,想要向天子行禮。

    “躺下,快躺下。”天子急忙扶住姬政,慈祥的眼眶裏竟然閃出淚光,他懊悔的說道:“政兒啊,孤怎麽都沒想到,這些年你吃了這麽多苦,你叔父一直跟我說你已經溺死了……”

    “父王,這不能怪叔父,如果不是叔父將我送出洛陽,恐怕孩兒早就……”

    天子搖了搖頭,歎氣道:“哎,都怪孤啊。”

    姬政急忙擺手,撐起身子說道:“父王,這本就是我的命,如果不是命中注定,我今日也沒有機會為父王擋下這一箭。”

    “哎,是啊,命中注定。”天子傷感的點了點頭,而後問道:“政兒,你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啊?”

    “這些年孩兒一直在越國為將。此次會盟,孩兒正是代表越王前來。若不是今天事發突然,孩兒一直不知道該不該與父王相見。”

    “哎,傻孩子,為什麽不早點來見孤呢?這麽多年來,孤一直都在思念你和你的母親。”

    “我的母親?”姬政低下頭,他的記憶中,母親的樣子早已模糊不清。他不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誰,更不知道母親的身份,他隻知道母親的名字從未見於廟堂,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身份才隻是一個私生子。

    “算了,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天子皺起眉頭,避開了這個話題。

    “嗯……”姬政見天子不願再提,也就不敢再追問。

    “好了,以後就不要離開孤了。越國羸弱,留在那裏也沒有什麽意義,明日祭天之後,就跟孤回洛陽吧。”

    “喏……”姬政不敢反駁,點了點頭。

    “你好好休息吧,孤要回去了。”

    “嗯,孩兒送送父王。”姬政說著就要起身下床。

    “不用送了,你好好躺著吧。”天子說罷,便轉身準備離開,剛走出幾步,又回過身子對姬政說道:“政兒,今日多虧你了。”

    說罷,沒等姬政回話,天子便離開了營帳。

    日近黃昏,千裏之外的姑蘇城下迎來了一支商隊,領隊之人正是蕭攝。

    城門外,商販們仍在叫賣,農戶們正陸陸續續從城外返家,熙攘的人群從城門中穿行而過,道路上車水馬龍,一派熱鬧景象,絲毫沒有大戰將至的樣子。

    李市跟在蕭攝身後,挑起賊眉鼠眼四下觀望,他抬起頭,仰視著高大厚實的城牆,說道:“將軍,大街上一點異常都沒有,看來吳國人根本沒有發現咱們。”

    “那也不可掉以輕心,此次攻城必須有內應相助才行。”

    “將軍說的內應是什麽人啊?”

    “嗬嗬,很快你就知道了。”

    商隊來到城門外,守衛攔住了蕭攝,問道:“站住,你們是做什麽的?”

    蕭攝笑容滿麵的湊上前去,他悄悄塞給守衛一些錢財,說道:“我們是來做買賣的生意人,好不容易天黑前趕到了姑蘇城,要不然今天晚上又得在野外過夜了。”

    守衛點了點頭,派人搜查了蕭攝等人以及他們所運送的貨物,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於是就放蕭攝等人進了城。

    城中熱鬧非凡,與往常別無二致,蕭攝帶領商隊經過幾條街道,來到一處華麗的宅邸前。

    一番通報之後,蕭攝一人進入了宅邸。

    蕭攝跟隨管家進入偏室,偏室裏麵沒有一個人影,蕭攝剛要坐下,屋子裏卻傳來一個聲音,“蕭將軍,嗬嗬,這麽稀罕啊?怎麽今兒個想起來到我這兒來了?”

    蕭攝尋著聲音一看,才發現尺略正挺著肥碩的肚子慵懶的躺在席座上。

    “嗬嗬,尺略公子,難道我就不能來看看老朋友麽?”

    “哼哼,老朋友?好吧,這次又想讓我幫你什麽忙?”

    “嘿嘿,公子果然是爽快人,這次事成之後當然也少不了公子的好處。”

    蕭攝說著,從懷裏取出一支精美的小木盒,畢恭畢敬遞給尺略。

    尺略挺起身子接過木盒,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盒子,隻見裏麵是一枚精致的玉簪。尺略取出玉簪,仔細端詳了一會兒,點頭讚許道:“嗯,蕭將軍總能搞到不錯的貨色。”

    “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尺略收起玉簪,說道:“好,蕭將軍的忙我肯定會幫,具體說說吧。”

    “嗯,這次兄弟我要走私一批昂貴的藥材,大概有三十幾車。現在貨物已經在城外了,我計劃今天晚上把貨運進城,所以還望尺略公子幫忙打點,事成之後,還是老樣子,你拿一成。”

    “三十幾車啊?嗬嗬,我說蕭將軍啊,你現在的手筆可是越來越大了。”

    “嘿嘿,托公子的福。”

    “隻不過……”尺略麵露難色,“三十幾車貨,要想悄無聲息的運進城來,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需要打點的人更多,花費也就更大……”

    蕭攝笑道:“公子拿兩成。”

    “好,晚上子時,守城的弟兄會放你們進來。”

    “嗬嗬,公子爽快。”

    “對了,蕭將軍,之前你給我的那種毒物——赤沙,能否再送我一些?”

    “哦?”蕭攝眯起眼睛,笑道:“赤沙可是至毒之物啊,上次給了公子四丸,足夠毒殺數十人,難不成公子都用光了?”

    “嗬嗬,那東西確實好用,我拿著處理了一些麻煩事兒,今後可能還有用得著的時候,所以,有備無患嘛。”

    “好!下次,我就給公子帶來。”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將近子時,姑蘇城裏一片靜謐,城池大門已經關閉,旁側的偏門還開放著,一隊衛兵守備在旁邊。

    這時,尺略出現在城門下,他跟領頭的衛兵說了幾句話,衛兵連連點頭,隨後帶人退至一旁。尺略舉起一支火把,向城外揮舞了一番。

    沒多久,一縱車隊緩緩向城門走來,蕭攝走在最前麵,看到尺略便急忙迎上去行禮,“尺略公子果然神通廣大!”

    尺略撇嘴一笑,說道:“嗬嗬,這算什麽?”

    “多謝公子!”

    “別光顧著謝我,這幫兄弟也都不容易,是吧。”

    “明白,明白。”蕭攝向身後一招手,一個夥計從車隊裏跑了過來,夥計挨個向守衛行賄,守衛們拿到錢財,也紛紛喜笑顏開。

    第一輛車剛剛通過城門,尺略卻突然叫道:“停!”

    蕭攝急忙示意車隊停下,他嬉笑著問道:“公子?怎麽?難不成還要驗貨麽?您的那份我自然會送到府上去。”

    尺略沒有理睬蕭攝,而是徑直向馬匹後麵的貨車走去。他一把掀開貨車上覆蓋的篷布,發現貨車裏麵果然裝滿了藥材。

    尺略扒了扒藥材,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他用懷疑的目光瞥了眼蕭攝,“真的就隻有這些藥材?哼,是不是還藏了什麽值錢的東西?蕭將軍肯直接分兩成給我,應該還有什麽更值錢的東西才對,要不要我叫弟兄們逐個搜查一番?”

    “嗬嗬。”蕭攝邪魅一笑,說道:“公子果然明察秋毫啊,算了,兄弟我就直說吧,後麵有些車裏藏了點珠寶。不過這些珠寶公子要是再分了去,我可就真的沒有賺頭了。”

    “哼!”尺略一瞪眼,對守衛們喊道:“兄弟們,給我搜!”

    “別別別!”蕭攝急忙喊停,然後湊到尺略耳邊說道:“二成半,不,三成!這次公子拿三成!隻不過,千萬別讓弟兄們搜了。”

    “哼哼。”尺略喜笑顏開,拍了拍蕭攝的肩膀,說道:“這還差不多。”

    “嘿嘿,公子真厲害,隻怕以後跟公子做生意都不賺錢嘍。”

    “別廢話,趕緊進城,再過一會兒,就該換班了。”

    “明白!”

    隨後,守衛們放開大門,任由車隊開進姑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