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荊王府掌勺做菜？”

    邱澤昕帶著皇家禁衛突然登門，聖旨宣召，楊浩有些意外。

    “是，這可能是八王爺最後一餐飯了，你用心些。”

    聽到邱澤昕的回答，楊浩心中猛然一震，幾乎以為自己聽錯。

    “什麽意思？”

    “八王爺病入膏肓，醫者說，也就這一兩天了。”

    邱澤昕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也難免有些眼眶濕潤，抬頭看著天空，似乎是怕眼淚流下來。

    楊浩心中劇震！

    他的心情和趙禎如出一轍，乾元節的時候，老王爺不是還紅光滿麵嗎？

    前些日子不是還時常出入玉津園，去探望清虛靈照大師嗎？

    怎麽一轉眼，就病危了？

    匆匆趕赴荊王府的路上，楊浩的心情很難過。

    來大宋一年時間，有感情的人不多。

    除了嬸娘、妹妹、大黃狗，以及寥寥幾個朋友外，趙元儼算一個。

    老王爺很慈祥，前後幫過自己好幾次。

    他關心百姓饑寒，雪夜在東京街頭巡視；

    當街對西夏人施壓，維護大宋的尊嚴與百姓安全；

    為了“天下無餓殍”幾個字，不惜拖著病體奔波……

    幾件事下來，楊浩看到了一個剛正不阿，大公無私的身影。

    對八大王趙元儼，他滿懷尊敬。

    春天趙元儼病重之時，他隱約記得原本曆史上老王爺壽命不長，曾經有過擔心。

    甚至曾後悔過，趙宗邈強拆那日，不該勞煩趙元儼。

    若累得老王爺病情加重，於心難安。

    但乾元節那日，在金明池，見他精神矍鑠，以為老王爺身體好轉，或者命數改變，也便放心了。

    誰知…

    這才不過數月時間，老王爺仍舊沒有逃過宿命……

    來到王府門口，有禁軍嚴格搜查楊浩全身，與上次金明池覲見一樣。

    直到此時，楊浩才知道皇帝趙禎前來王府探病。

    王守忠從裏麵迎出來，叮囑道：“楊三郎，好好做，官家要陪八王爺用最後一餐飯。”

    “是！”

    楊浩點點頭，略微的遲疑後，輕聲道：“能允我探望一下王爺嗎？向他老人家道個別也好。”

    見楊浩麵有悲戚，目光誠懇，王守忠略微沉吟，點點頭：“你先去烹飪，準備餐飯，待會帶你去見王爺。”

    “是！”

    楊浩隨邱澤昕進入廚房，一應蔬菜、調料、用具都準備妥當。

    幫忙的庖廚、洗菜、燒火的丫頭也都經過禁軍嚴格檢查後，站在門口待命。

    沒辦法，皇帝也要在此用餐，必須格外謹慎。

    進了廚房，楊浩瞧見了案上的土豆、玉米、辣椒，不由微微驚訝。

    邱澤昕低聲道：“王爺的遺願，官家特許的。”

    “明白！”

    楊浩完全理解，這些東西是老王爺拚命保下來的，縱然珍貴，也理應讓他品嚐，不留遺憾。

    “菜式做三份！”

    楊浩詫然：“三份？除了官家、王爺，還有誰？”

    …

    當此之時，一輛馬車剛剛駛出玉津園。

    車廂裏，一身杏黃道袍的女道士麵帶悲情，神色焦急。

    坐在車前的張隱歌見狀，連連催促車夫加快速度。

    一想到八王爺病危，他們的心全都飛向了荊王府。

    以至於沒有注意到，馬車之後的不遠處，一個身影悄然尾隨……

    ……

    這頓飯楊浩做的格外認真，盡可能發揮最高水平。

    辣子雞丁、酸辣土豆絲、小炒肉、蘑菇青菜、韭菜香幹、蒜泥黃瓜，木須肉、鬆鼠魚、冰糖肘子……

    菜式很多，種類豐富，主食是蒸餅，然後熬了一鍋玉米粥。

    而後命人回家取來最新釀造的梨花白，好歹讓老王爺嚐嚐味，最後美餐一頓，安心上路。

    一應菜肴做好，王守忠來瞧了一眼，欣然點頭，領著楊浩前往內宅。

    臥房裏，楊浩見到了趙禎、趙元儼叔侄，第三位客人顯然尚未到。

    “小子拜見官家、王爺！”

    “飯菜備好了？”趙禎徑直詢問。

    “是！”

    趙元儼聞言，動了動嘴唇，笑道：“最後能吃到一頓三郎烹製的佳肴，死而無憾。”

    “王爺，您快別這麽說…”

    楊浩鼻頭有些酸，低聲道：“小子希望您老好起來，往後天天給您做飯。”

    “哈哈，你小子有這份心就好，可惜啊……唉，往後每年忌日，記得燒幾道菜，祭奠孤便是。”

    “嗯！”楊浩紅著眼睛，連連點頭。

    “那土豆、玉米、辣椒……”

    趙元儼仿佛又變成了那個惦記美食的老饕客，精神似乎好了許多。

    楊浩心裏卻咯噔一下，這不會是傳說中的回光返照吧？

    “您放心，酸辣土豆絲、玉米羹、辣椒炒肉等，各色菜肴都備好了，還有一瓶小子新釀的梨花白酒水，等著王爺品嚐呢！”

    趙元儼點點頭，似乎甚是欣慰：“那就好，孤有幸成為大宋品嚐新糧食的第一人，也算有福。

    到了地下，好將新糧食的滋味說與太祖、太宗、先皇知曉，讓他們泉下有知，也高興高興。”

    “應該的，這些都是王爺您護下的寶貝。”

    楊浩歉然道：“那天…小子不該麻煩王爺的，累您拖著病體奔波……”

    “心地善良的孩子。”

    趙元儼輕笑道：“你不必自責，那日是孤這輩子最開心，最欣慰的一天；

    而且是你救了孤一命，讓孤多活了半載時光…”

    “啊？”

    楊浩不免有些驚訝，這話從何說起？

    涉及皇室內部的齷齪，趙元儼自然沒有多說什麽。

    隻是語重心長叮囑道：“三郎，你是聰明的，把從扶搖子那學到的本事都拿出來。

    往後好好為官家，為大宋盡忠。孤看好你，望你成為官家的肱骨之臣，大宋國之棟梁。”

    “謹遵王爺教誨。”

    當著皇帝的麵，老王爺臨終叮囑，楊浩自是欣然答允。

    說話間，邱澤昕進來，輕聲道：“官家、王爺、長公主到了。”

    楊浩恍然，搞了半天，第三位客人竟是長公主。

    王守忠連忙前去迎接，楊浩也告辭出門，前去準備上菜事宜。

    不想剛出內院門，一抹杏黃道袍出現在麵前。

    “清虛靈照大師…”

    楊浩正要招呼，腦中靈光一閃，訝然道：“長公主？”

    一旁的王守忠見狀，輕聲道：“沒錯，三郎，快見過衛國長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