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六章 範仲淹的“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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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浩一路向西,經過京兆府,長安城。

    這座十三朝古都,在曆經唐末戰亂之後,已經殘破不堪,早已沒了隋唐時期的恢弘。

    盡管滿懷記憶,但相隔千年,楊浩不曾在這裏停留,繼續前行。

    沿著涇河,一路向西北方向。

    平原漸漸淡出視野,西北綿延的山脈開始出現在眼前。

    蕭關!

    關中西北門戶,大宋西北關隘要塞。

    西夏一旦突破此處,整個關中都岌岌可危。

    而鎮戎軍的駐守之地固原,正好在蕭關之外,西北最前線。

    直到此時,楊浩才真正意識到凶險。

    硬著頭皮出了蕭關,冷風撲麵而來,一絲微弱的初春氣息瞬間蕩然無存。

    且不說春風不度玉門關,至少二月裏春風過不了蕭關是真的。

    滿眼看到的盡數是荒蕪的山野,以及依地勢建造的堡寨。

    這是範仲淹早年駐守西北時的提議,漫漫西北防線,可以守衛的城池不多。

    西夏人經常可以通過山野隘口長驅直入,為禍關中,甚至是襲擾宋軍的補給線。

    故而範仲淹提議,在各地修建堡寨,駐守兵馬,形成一條完整嚴密的邊防線。

    除非西夏大軍攻克堡寨,否則難以入侵大宋腹地,陝西四路的百姓才能安穩度日。

    不得不說,範仲淹的眼光和策略,無論在內政還是軍事上都頗有見地與能耐,是正經的幹臣。

    可惜……

    但願尹洙到了鄧州,能夠勸慰範仲淹,好好保重身體,等待青山幹柴再燃之日。

    楊浩到了,迎接他的是判永興軍的楊懷仁。

    楊文廣之子,楊懷玉的兄長。

    以前聽評書,總以為自楊延昭之後,楊家是一脈單傳,事實上並非如此。

    楊文廣是楊延昭的第三子,其本人也有四個兒子。

    倘若真的幾代單傳,子嗣凋零,楊家如何在大宋軍中站穩腳跟,成為將門世家之一呢?

    而今楊家在軍中之人不少,楊懷玉在東京擔任捧日軍都虞候,楊文廣則是坐鎮京兆府,楊懷仁在鎮戎軍對陣西夏最前線。

    由此可見,楊家在軍中實力不可小覷;換句話說,楊家滿門忠烈倒也並非虛言。

    “下官拜見楊通判!”

    楊懷仁一拍楊浩肩膀,笑道:“三郎是吧?別客氣,懷玉來信曾提起過你。”

    “是嗎?”

    “既然你與懷玉是老相識,你我之間也就不必生分。”

    “是!”

    “而且你我同是姓楊,不必客氣,平日裏可兄弟相稱。”

    楊浩全然沒想到,楊懷玉平日裏穩重沉默,不多言語,其兄長倒是為人熱情,還有些自來熟。

    也不知是他性情如此,還是有什麽旁的緣故?

    不管怎麽著,往後要在西北榷場混,與此間主將搞好關係十分必要。

    “懷仁兄,小弟有禮了。”

    楊懷仁抹了一把頜下短須,笑道:“聽聞你家梨花白甚是醇烈,乃東京第一名酒,不知……”

    “小弟西來,隨行攜有,請懷仁兄品嚐。”

    楊浩本就準備了酒水,用來作為打點鎮戎軍將官的敲門磚,西北苦寒之地,沒有比這更好的禮物了。

    沒想到一見麵,楊懷仁先主動開口了,倒是正好派上用場。

    二話不說,楊浩便被楊懷仁扯著進了堡寨。

    楊浩一眼瞧過去,見堡寨以夯土木柵為主體,宛如一個小城池,其中駐軍,西夏兵馬來去便沒有那麽自由了。

    雖說並非攻取不了,定川寨的慘敗便是例子,但西夏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要投入不少兵馬。

    當整個邊境線上堡寨綿延之時,西夏想要一一拔出,需要付出的代價可想而知。

    就如同宋遼邊境白溝河人造的水塘湖沼一樣,生生在無險可守之處,造出一條防線。

    邊境不寧是大宋不幸,但有一群幹臣出謀劃策,勤勤懇懇,則是大宋之幸!

    楊懷仁的中軍營是一所土坯房,與中原州府衙門相比,實在有些寒酸。

    但在西北,楊懷玉沒有半分怨言,反而笑道:“來此處是為朝廷守邊的,自當與將士同甘共苦。”

    “懷仁兄高義,令人欽佩。”

    楊浩跟隨楊懷仁入室,裏麵空間相對大些,也頗為整潔幹淨,像那麽回事。

    真正讓楊浩意外的是土炕,前年冬天才由趙元儼推廣,西北軍中竟已開始流行……

    “三郎,西北軍中將士,都記著你的好呢!”

    “哪裏,舉手之勞而已。”楊浩訕訕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不必過謙,我也是輾轉打聽才知道,此物是你之巧思。”

    楊懷仁道:“小小一張土炕,看似不起眼,卻暖了無數北地農戶之家,也讓西北兵卒得益不少。

    你可知,自從用上火炕,去歲冬天,鎮戎軍幾無一個將士凍死,凍傷之人也不多。

    而往年,寒冬會要了上百將士的性命,因寒冷染病之人也不在少數,非戰之損不在少數。”

    楊浩也有些意外,當初畫出火炕圖樣可謂是順手而為,壓根沒想到會有如此功效。

    不經意間竟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甚至是降低了大宋邊軍的折損,實在意外。

    楊懷仁對自己如此熱情,難道是因為這個緣故?

    龐籍力主讓自己前來鎮戎軍,也有這個因素在內嗎?

    “三郎,單憑此一事,鎮戎軍上下便記著你的好,往後在此行事,定當竭力相助。”

    “先謝過懷仁兄了。”

    “客氣!”

    楊懷仁道:“聽懷玉說,你在東京頗有名氣,還曾得過扶搖子點撥教導?”

    “碰巧有幸。”

    “不是任何人都有這般機緣,想來三郎天生便有非凡之處,否則未必會得到扶搖子垂青。”

    楊懷仁道:“還有,範公素來眼界甚高,但對三郎你也多有好評,我與家父早就在好奇你的風采。”

    “範公?”

    “是,家父得範公垂青擢拔,相交莫逆。前些日子範公暫知邠州,後改知鄧州,離任之前家父前去相送。

    就是那次,聽範公提到你,對你多有讚譽。”

    “原來如此!”

    楊浩恍然,沒想到範仲淹與楊家還有這等關係,難怪他在朝中頗得忌憚。

    被誣“伊霍之事”那般緊張,竟是這個緣故。

    此來西北所見,算是他留給自己的“遺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