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綠肥紅瘦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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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清看著不遠處蔚為壯觀的桃花林,心裏頓時漾起一種柔情,可能是因為昨天的一場雨,地上已是落英繽紛。和能夠傲雪吟霜,堅韌的梅花不同,粉色的桃花顯得是那樣的嬌美,帶著讓人憐惜的脆弱。杜玉清想起了那句詩:“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不由地發出一聲感歎:生命是如此的短暫,如此的孤獨。
“大妹妹。”杜玉清回頭,看見範斯遠走了過來,後麵跟著郭誠宇和程羲和。郭誠宇和程羲和前幾天到杜家拜訪,杜淵之設宴招待他們,還叫她們姐妹出來見過一麵,顯然,他們沒有認出她就是那個戲院裏的杜五。
晚上夜宴,杜玉清隔著屏風聽著他們談笑風生,氣氛融融。原來程羲和是陝西總兵程炫君的長子,程炫君和現任英國公郭嘉言是發小,和杜玉清的大伯杜剛堯少年時在京城裏鬥雞走馬,俱是京城裏聞名的小霸王。杜淵之那時還小,跟屁蟲似的跟在自己大哥後麵,和他們的父親沒少打過交道。說起他們父輩少年時的逸事,兩位公子聽得忍俊不禁。郭誠宇想起自己前幾年和杜家長子杜文斌一起撒野玩鬧、鬥毆打架的時光,不禁會心一笑。那時候他回家後可沒少挨父親的責罰,原來人不風流枉少年,威嚴肅穆的父親也有這樣青蔥歲月,張狂無忌的時候;原來少年猖狂是傳統,師長的棍棒教訓也是傳統,因為屢教不改,傳承有序。
按輩分郭誠宇和程羲和尊稱杜淵之一聲“世叔”,能夠在他鄉遇上這麽一位見識廣博,言語詼諧風趣的世叔自然格外親切,加上杜三夫人周到隨和,杜家上下和睦,兩人年輕人因此對杜家人充滿了好感,這幾天時不時要過來喝茶吃飯。要不是杜府實在太小,怕打擾到杜家,他們還真想應了杜淵之的邀請住在杜府。如今在此見到杜家姐妹自然有一種愛屋及烏的親切感,於是幾人上前見禮,如自家人般隨意自然。
“郭三哥,程大哥。”杜玉清除了那次晚宴並沒有再見到過他二人。不過,對這二人的印象十分良好,郭誠宇雖然圓滑,但不失真誠;程羲和沉默寡言,但朗目星眉,很有陽剛之氣。
郭誠宇和杜玉清為兩邊的人相互做了介紹。
青春是人生最瑰麗的時光。男子們看著眼前的女子真是千嬌百媚,無一不美的。尤其是眼前兩位,一個著紫衣,一個著綠衣;一個高雅,一個嬌媚;一個雍容矜貴,一個杏眼桃腮,美不勝收,仿佛“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男子們微笑了,越發從容優雅了。
聽說他們幾位除了大名鼎鼎的範公子,還有京城的英國公三公子、巡撫徐公子和陝西總兵的公子,劉萱免不了膽戰心驚了,她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身份尊貴的公子,她父親不過是為位主簿,能見到知府已經是天大的官了,不禁腿腳發軟,說話都有些哆嗦,勉強撐著才把禮行玩。林麗萍也好不到哪裏去,但她要強慣了,強製鎮定地把禮給圓活過去,心裏興奮的火苗乎乎燃起,嘴角都有些微微抽搐。她抬起頭來,眼珠子飛快地掃了一眼,幾位公子到底是大戶人家出生,知書達理,即使有林瑩玲那樣的美女在旁,眼睛也隻是禮貌地打量了林瑩玲一眼,當介紹她時,都把眼睛轉到了她身上,含笑著朝她行禮,不像其他人把眼睛黏在了林瑩玲身上,拔都拔不出來。林麗萍的臉特地紅了,有一種窺視別人被當場抓住的窘迫。
林萱站起身體來,還是無法平靜下來,好在公子們的視線大都停留在杜玉清和林瑩玲的身上,心情倒慢慢平複許多,讓她能夠細致地觀察比較這兩個人的不同,杜玉清蛾眉螓首,林瑩玲嬌媚羞澀,她們仿佛是綠肥紅瘦,各有各的美麗。
以前,劉萱覺得女人的美應該如林瑩玲,站在各位公子麵前低垂著眼瞼,有一種欲說還羞的嬌怯,楚楚動人的風姿,她自己對著鏡子常常哀歎自憐老天為什麽沒有給自己一張美麗的臉。如今看著杜玉清在眾人麵落落大方的氣派,公子們在她麵前客氣尊重的舉止,劉萱才發現女子的美也可以如杜玉清這樣舒朗大方,健康自信。
男人看女人,同女人看女人一樣,第一眼被吸引的總是對方的外貌,但要長期友好相處還要看彼此是否能夠融洽契合,是否真心實意了。剛接觸時,杜玉清沉默寡言,看似對人冷淡,拒人千裏,慢慢接觸了,你會發現她對人的真誠和友好,她是那種越看越讓人感覺舒服,越了解越讓人喜歡和親近的類型,不僅男子會喜歡,女子也會認同的那種類型。
林瑩玲就沒有這種感覺了,在杭州府的小姐們中林瑩玲的容貌無疑是最美的,她的美是那種明**人、攝人心魄,有時在她的麵前都感覺要喘不過氣來的美。可林瑩玲在官宦小姐中人緣並不好,每次聚會她都不愛說話,長得又那麽漂亮,總是一個人坐在那裏,完全不像她嫡姐林瑩如那樣熱情周到,久而久之,大家越發覺得她冷豔倨傲,背地裏給她起了一個“冷美人”的綽號。如果不是今天看到她和杜玉清在一起時笑得那麽暢快,笑得那麽動人,劉萱還以為她真是一個不會笑的冷美人。
徐惠珍鬱悶了,她一下船就打聽範斯遠在哪裏,聽人指給她說和杜玉清她們在一起穿著寶藍色的直綴的那位風度翩翩的公子便是,她不由地眼熱,那幾位公子各有千秋,看上去無一不是人中龍鳳:徐法尊儒雅秀氣,程羲和強壯穩重,郭誠宇舉手投足帶著世家公子的氣勢。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不得不說還是那個既溫潤如玉,又瀟灑倜儻的範斯遠範公子了。
徐惠珍羞赧起來,曾經仰慕的才子就在眼前,還是那麽年輕英俊,徐惠珍不由地癡了,心裏突突直跳,麵紅耳熱。前幾年世麵上流傳一個故事,一位蘇州女子喜歡一位風流才子的詩文,有了相思之意,發誓要嫁給這位才子,為妾為婢也在所不辭。不料一次偶遇,她發現她心目中的風流才子竟然已經是一個白發頹然的老人時,不由得失魂落魄,最後實在想不開竟然上吊了,一縷香魂飄然而去。一時間江南的書香門第家庭女子讀書無益,讀書害女之類的言論甚囂塵上,許多家庭甚至還禁止家中女子讀書,徐家到底有遠見,隻禁止了那些豔詞俚語的詩文和話本。
這分明是皇天要成全我呀,徐惠珍心裏自得道。想象著她和範斯遠郎才女貌相攜而行,那畫麵該多美,父母該多為她驕傲。可是如何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和他說上話呢?徐惠珍左看右看,沒有找到可以接近的渠道,直接走過去?那太直接太沒有風度了,她這樣書香門第的小姐決計是不會做的,望著那個人和杜玉清熟稔地說笑,她又氣又恨,後悔不迭。氣自己就不該相信杜玉清的話,剛才就應該跟在杜玉清後麵,隻要到了跟前,你杜玉清再掩飾也沒有用了,範公子不會看不到我的好。
怎麽辦?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