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分家方案

字數:6243   加入書籤

A+A-


    這些十幾歲的年輕女孩子情竇初開,對於情啊愛啊的充滿向往,這個說:“呀,真是好美啊。”那個說:“如果我平常能這樣說話該多好啊。”

    采薇得意洋洋地說:“我說吧,這怎麽可能是先生思念學生,根本就是女子對男子的相思吧。是吧?!小姐,你再給我們吟誦《詩經》開頭那首吧,叫什麽苗條淑女,君子好逑的那首。”

    “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不是苗條,它的意思是深邃幽美的女子,這可比苗條的意義深刻豐富多了。不過這首《關雎》確實很美,寓意也深刻,下次我找時間詳細給你們說說,今天我先吟誦另外一首詩《氓》,它是一個故事。”說著用低沉的聲音徐徐道來:

    “氓之蚩蚩,抱布貿絲。匪來貿絲,來即我謀...”

    乘著杜玉清吟誦的當兒,杜文智拉著杜文勝悄悄地離開了。

    杜文勝不解地問:“二哥,我們不是要找三妹妹說說話嗎?怎麽就走了呢?”

    杜文智說:“你沒看到三妹妹已經在自己舔舐傷口治療嗎?走吧,三妹妹會度過這個關卡的,我們就裝作不知道吧。”

    杜文勝想想也是,惘然地跟著二哥的後麵離開了。杜玉清其實在他們走近院子時就通過他們的腳步聲知道他們來了,可是這會兒她並不想麵對他們,因為說什麽都是多餘,還是把一切保留在自己的心裏吧。

    這首敘事詩比較淺顯,姑娘一下都聽懂了。等到杜玉清一吟誦完就議論紛紛。

    “這個姑娘真是可憐哪。”

    “這個男人太壞了,始亂終棄,呸!。”

    “聽外院的婆子說男人都是這樣子呢,年輕時愛惜像個寶,到年紀大的時候就嫌棄像根草呢。”

    “姐姐,你說為什麽這個女子會這麽倒黴?”阿眉顯然考慮得更深刻些。

    杜玉清笑笑,反問道:“你說呢?你知道‘氓‘是什麽意思?”

    “不是古代稱‘民’嗎?”阿眉蹙眉問道,當時先生教這首詩時她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句“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讓她對女子天生感情的執著感到可憐可歎,莫非它還有其它深意?

    “‘氓‘是流亡之民,這裏是指流動的商人。你們說是認識的人好騙,還是不認識的人好騙?或者不能用騙這個字,嗯,這樣說吧如果你們去買東西,會相信熟悉的人還是相信陌生人不會短斤少兩?”

    “當然相信熟悉的人,上次我回家就遇見我娘貪便宜買了一個流動攤販的白菜,回去一稱,一斤足足少了一兩呢。我娘在家一天不知罵了多少次挨千刀的。”眾人都笑。因為貧困,很多老人都非常節省,有的人甚至會把一文錢看得比磨盤都大。

    “你們說這是為什麽?”杜玉清把話題拉回來。

    “熟悉的人如果騙你,你可以去罵他。把自己的損失找回來。”

    “熟悉的人他如果騙了你這一回,你可能就會跟別人說,那麽就會影響他下一次想和別人做生意。”

    “對呀,因為熟悉人犯罪的成本高,我們這裏先不談品德高低,就拿一般的人來說,人的本性都是趨利避害的,就像你們剛才說的:熟悉的人如果欺騙了你,他下次和想在熟人中做生意就不容易了,所以他這次雖然得了一點利,但從長期看他就是虧損的,是不是?”

    姑娘們不由自主都點了頭。

    “其實婚姻也是這樣。哪個女子不懷春,哪個男子不多情?但感情和婚姻要區別開來。你們說如果是一般的婚姻,父母要給兒女定親會怎麽樣?肯定先是知根知底的人家,即使自己不了解,也會通過其他人去打探和了解吧,這樣的結親開始時男女的感情可能不是很強烈,最終卻能夠白頭偕老。我們暫時不談盲婚啞嫁夫妻感情可能更好的情況,隻談夫妻感情淡漠甚至同床異夢了也不容易遭到拋棄。因為在社會上男方的品行關係到他們整個家族在社會上的信用,關係到他家兄弟甚至子女以後在社會上的立足,所以這種婚姻關係必然會比較穩定的。

    我不是說自己相看戀愛的就不好,《關雎》也說君子會為窈窕淑女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我是說女子在感情投入以後一定要有幾分清醒的理智。

    你們看‘氓’這個婚姻一開始就是不大牢靠的,首先這個氓是流動的商人,品性如何?家裏情況如何?女子都沒有辦法了解清楚,看到男子笑嘻嘻地借著換絲來接近自己,姑娘不可救藥地喜歡上這個男子,這是非常危險的。不是有句話說嘛:男人笑咪咪,不是好東西。這是一;其次因為沒有良謀,估計是女子家裏把婚期推遲了,女子還唯恐氓生氣小心翼翼地陪著不是,你們看,還沒結婚她就把自己擺在了下位,以後要如何獲得男子的尊重?三、每日登高眺望期望男子的到來,還常常哭得涕淚漣漣,等到男子的音信一來就迫不及待帶著自己的嫁妝投奔了那個男子。婚姻是兩個人長久的關係,更要保持平常心才行。尤其是一個人如果真心愛著另一個人,反而要把這種感情藏在心裏,理智地保持著尊重的距離,一點點地釋放,這樣感情才會長久。太外在,太自我,時間久了沒有人不會疲遝的,所以這個女子不過三年便被男子休妻回家,落得個始亂終棄的結果。”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冬日的夕陽漸漸冷了,杜玉清也不想氣氛太過沉重,姑娘家本身情緒就比較容易惆悵感傷,於是開玩笑地提高聲音說:“所以我們要做好人,這樣才有長久的回報。在感情也是這樣,一報還一報,才有兩情相悅。”說罷吟誦起《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不等大家催促,杜玉清又把譯文輕輕地道來:

    他贈送給我的是木瓜,我回贈的是佩玉。這不是為了答謝,是珍重情意永相好。

    他贈送給我的是桃子,我回贈的是美玉。這不是為了答謝,是珍重情意永相好。

    他贈送給我的是李子,我回贈的是寶玉。這不是為了答謝,是珍重情意永相好。

    “這真是好美,生活中有這樣的美好的情誼嗎?”

    “剛才小姐不是說嗎?你怎麽待人,別人就怎麽待你,首先當然是要對別人好嘍。”

    “大小姐,《詩經》裏的詩都是這麽美嗎?以後可不可以多講講,即使像《氓》這樣的詩,也會讓人懂得道理啊。”有些內向的采采蘋紅著臉說。

    “你還好意思這樣說,這些你們不是都聽過了嗎?我們上課的時候你們不都是跟在身邊嗎?”阿眉不客氣地臊她的臉。

    “先生講課的時候好嚴肅,講的也沒有大小姐這樣清楚優美,我根本聽不懂呢,更不要說欣賞了。”

    杜玉清沒有做聲,心裏卻是有些認同,先生講的課的確對於這些粗粗隻認識幾個字的丫頭來說是深奧了一些,但先生畢竟還是解釋些了意思的,外邊很多私塾裏老秀才教書時是一點也不講解,每天隻讓幾歲的孩子搖頭晃腦地死記硬背,久而久之再美的作品都會被厭棄了。

    “好吧,以後有機會也跟你們多說說,不過《詩經》中的詩有些淺顯,有些深奧,有的我也不敢說懂得了。其中‘國風’采集很多都是當時田間地頭的民歌,比較直率樸實,但大雅小雅多來自於當時貴族所作就比較高雅也比較難懂,采薇的名字就來自《小雅》裏的一篇。”

    “真的?”采苓羨慕地問。

    “當然,”采薇驕傲地說,“不光我,還有采蘩采蘋都是,對吧小姐?”

    “是的!”杜玉清和妹妹相互對視一眼,笑咪咪地回答。實際上是當時她身邊的大丫鬟名叫采蘭,采薇來了以後,為了整齊,杜玉清就隨意地起了一個采薇的名字,後來妹妹也偷懶索性就一直采下去,就成了采蘩采蘋。

    “原來我們的名字都有出處,都那麽美啊。小姐,‘采苓‘也是一首詩名吧?我聽說‘苓’是一種苦藥,是不是?這可比我原來的名字好多了,鈴蘭,蘭字還好,鈴字就不好了,一個鐵疙瘩的鈴鐺,想想就讓人泄氣啦。”鈴蘭撅著嘴苦笑地說。

    采苓是母親給杜玉清的丫鬟,杜玉清當初不想給她改名字,後來還是采苓要求才給改的。“《采苓》是《詩經唐風》中的一首,是勸說世人不要聽信讒言。其實你原來名字也很好,鈴蘭,有一種花就叫鈴蘭。它開起來像一串串的鈴鐺,顏色乳白,瑩潔高貴,香韻濃鬱。落花時在風中輕盈飛舞的樣子如同下雪一般,這夠美了吧?”

    “真的?”采苓欣喜十分。

    “當然了,有機會我帶回來給你看看。”

    “那太好了,那可說好了,我就等著大小姐給我們帶回來看看了。”

    “知道了——”杜玉清無可奈何地答應了。

    桂香開始時還不敢明目張膽的,她覺得沒有主人會喜歡偷懶的下人,她一邊做著針線,一邊支楞著耳朵聽著,後來看見采薇她們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坦然地聽著,小姐也沒有怪罪,反而是像是褒獎似的越說越多,她也索性放下了針線,小姐她們說得內容太有意思了,對她來說充滿了吸引力。她看著采苓她們死乞白賴地訛著杜玉清,杜玉清不僅不以為意反而滿口應承著,心裏頓時羨慕不已。她在這裏看到了完全不同於其他人家的氣氛,兩位小姐知書達理,連她們的丫鬟都能識文斷字,還能欣賞詩歌、懂得道理。也許這杜家三房大房將來會是最發達,大老爺官職最高,家裏又人丁興旺,但她喜歡三房的這種氣氛,她在除夕時答應留下來後的患得患失心態慢慢消散,逐漸地和采薇她們真心地融為一體。

    初九的早上,祖母派身邊的嬤嬤過來請杜玉清去正屋議事。走進祖母待客的小廳儼然看見祖父在座。看到杜玉清進門,祖父揮手讓身邊的人都退下,房間裏就剩下了坐在上麵的祖父祖母和站立在下方的杜玉清。

    杜玉清福身施禮問安之後,祖父一臉嚴肅地說:“阿杏哪,我們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分家。”

    杜玉清注視著祖父,微微頷首回應,這是她意料的結果,祖父祖母都是都是飽經滄桑的人,看待事物有著更長遠而理智的考量。隻是沒有想到他們還這麽利索就做出了決定。也是,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祖父畢竟是經曆過刀鋒血雨的人,有著一般人沒有的殺伐決斷的睿智。

    “我們大體把財產都歸了歸,今天讓你來是想讓你先挑挑,給三房分什麽合適些。”

    杜玉清頓時惶恐不安,這個家一磚一瓦皆是老人攢下的基業,何時輪到她開口?連忙上前躬身答道:“阿杏不敢,一切但憑祖父祖母做主,阿杏怎敢妄加評論?如何要選擇,應該也是由大伯二伯他們先選。”

    “你不用擔心,我們當然會一碗水端平了,隻是三房眼下情況特殊,我們恐怕有考慮不到的地方,讓你來參詳參詳。”杜玉清明白了祖父的意思,但還是有些狐疑,“這......是否請母親一起過來更好一些?”

    祖父默不作聲,祖母眼睛流露出慈愛的目光,她說:“你母親現在身子重,就不要打攪她了,讓她安心調養吧。”

    祖父把家裏的財產情況說了一下。除去祖父祖母給自己保留的財產,祖父祖母把田產房產和商鋪大體分成三份,現有的房子自然劃歸各自名下,另外在冀州有大約五百六畝的良田,一家一百六十畝,剩下八十畝作為祭田,城裏有兩個商鋪都在內城,目前在出租收費,一個市價三千六百兩,每月租金三十兩;一個市價四千八百兩,每月收租金五十兩,還有現銀六千兩,考慮是分小一些商鋪的給一千二百兩,剩下的就給了沒有分到商鋪的那一家。當然,祖父手上還有杜玉清剛給的千兩金子,他打算自己留一半備用,一半給杜玉清,這事就不要和大房二房說了。

    杜玉清很是感動,祖父祖母為了一碗水端平真是煞費苦心了。她沉吟了一下說:“祖父祖母考慮周全,孫女原不該多嘴,但有一句犯上的話請祖父祖母見諒。”(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