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 連環計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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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後,杜玉清對常勝說:“成了,您明天去找那房東談,您去的時候穿的樸素一些,你就說你是行腳的商人,看著這個店關著就想來問問。對方這時應該就不會報高價了,也許兩千五百兩,甚至三千兩,您就裝糊塗說:不是聽說才叫一千多兩嗎?對方肯定會否認。您就說您就是看著這裏大,想做個倉庫使。如果價格高了,就選別地了。您剛才還看到那裏有好大的耗子呢,做倉庫也許會很麻煩,你就扭頭準備離開。房主會問您最多出價多少,您就出個一千六百兩,房東會說兩千兩,你就搖頭,給適當加些價錢,比如給加到一千七,然後兩邊反複拉鋸,到一千八、九百兩都可以成交。但最後無論談到多少,你一定要做出吃虧不情願的樣子,勉強才買下的。”
常勝點點頭,默不作聲,回去準備了。
第二天常勝興衝衝地回來了,後麵跟著好奇的耿家輝和秋實,一進門就衝著杜玉清興奮地喊道:“小姐成了!”
杜玉清高興地說:“我知道您出馬一定準成!”
“您也不問問是多少成交的。”
“多少?”杜玉清捧場地問道。
“一千七百八十兩。”常勝得意地說。
“哇!”眾人都高興地跳了起來,真的成啦?!這個成交價還不到最初叫價六千兩的三成啊,這十幾天大家開始時還將信將疑聽著小姐的安排,後來說多了,他們自己也充滿了信心,輪流到房東那裏談時理直氣壯的,姿態擺得很高,但心裏相信、演戲推進到最後看它真的變成現實還真是讓人喜出望外,他們充滿了成就感,這裏有他們的功勞,更有大小姐運籌帷幄的智慧啊。大家都敬佩地看著杜玉清。杜玉清笑吟吟地看著大家興高采烈的情景臉上卻沒有流露出過多的興奮,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常勝高興過後,有些疑慮地問:“小姐,是如何知道那裏鬧老鼠的?我一說我在那裏看到了耗子,作為倉庫恐怕不合適,那房主麵色就變了,口氣一下就軟了下來,後麵的價格就好談了。”
耿家輝也充滿了好奇,他是第一個去談判的,他現在明白了自己當時就是一個秤砣的角色,負責把價格一下給壓下來,定位在兩千兩左右,讓自己穿著體麵,冒充內行,就是為了加強這種權威性。後麵幾個人再去談都是在不斷地強化這價格,讓房東放棄過高的預期。耿家輝由此更是認識到小姐的不同尋常。除了對她謀略上的佩服,他還同常勝一樣好奇,小姐是如何知道那裏有老鼠的?要知道,對這個對細節的把握,也行就是壓倒房東心裏防線的最後一根稻草。
杜玉清謙虛地笑了笑說:“也沒有什麽,那裏生意不好一個是靠河,旁邊的人都把垃圾倒在河邊,環境就很不好,一到夏天蒼蠅蚊子滿天飛。再加上這裏一直是開酒樓的,裏麵有很多食物就更容易招來了耗子。房東未必知道知道酒樓不好的原因,但他肯定看見過那裏的耗子,因為現在沒人打理了耗子會更猖獗。”
眾人恍然,“小姐神機妙算,佩服佩服。“不過,大家又轉而擔心了,”如果這個店周圍環境這麽差,誰還會到這兒來買東西或者吃飯啊?”
杜玉清微微一笑,“這個我自有考慮。等到我們再盤兩三家店以後我再和你們說。這樣,“她吩咐常勝和耿家輝:”找幾個機靈的人到下馬當去借著買東西的機會放些消息說:這個酒樓盤出去了,賣給一群行腳商人做貨場,賣了一千五百兩銀子,雖然賣的虧了,但瞧著以後這兒的商鋪價格還會更低,這裏做了貨場,以後這條街就熱鬧嘍,拉車的,趕騾子,背貨的,來往的都是一些下苦力的糙漢子,要不光著膀子的,要不就渾身臭汗的,有錢人家的大姑娘小媳婦的誰敢到這裏來。這些話一定要分頭去說,還要務必傳到雜貨鋪掌櫃那裏。”
“我明白了。”常勝大笑,“您放心,我們一定會做好的,這叫瞞天過海,然後渾水摸魚。”
於是下馬當慢慢有一個消息傳開來:“你知道嗎?最頭那家店賣了,才賣了一千五兩,老劉家虧大發了。”
“你知道什麽!一千五算好的,聽說那個位置風水不好,得罪了土地神,放了好多蒼蠅老鼠出來禍害,我那天走過看到這麽大的一隻老鼠跑出來,你說是不是成精了?”
“那它周圍店鋪的風水豈不是也不好?怪不得對麵雜貨鋪的生意一直很慘淡。”
“誰說不是呢。得虧這個店本身是房主的,要不早就開不下去了,光承擔起這房租就得虧死。聽說十五到現在就賣了一兩多銀子,掌櫃的都快愁死了。”
時間又過去了幾天,杜玉清這次讓常勝他們在市集先找了七八個穿著短褐粗衣的行腳到酒樓去整理東西,自己打扮得光鮮亮麗的,帶著春生就上了那家雜貨鋪。這次她要自己來玩玩了。
進了門,閑得快要打瞌睡的掌櫃眼前不由得一亮,眼前這位公子哥兒不凡啊,看樣子就是個大主顧。身上是花俏綢子麵料的襖子,腳上是一雙漂亮的靴子,靴麵、靴筒繡有鮮豔色彩的雲朵紋樣,脖子上還吊著一個大金鎖。閱曆豐富的掌櫃看著對方像是西北地區的人,但又不敢確定,主要是這公子哥兒打扮實在是有些不倫不類,讓人拿不定主意啊!他的麵相還算端正,就是臉色黑裏透紅,有層仿佛洗不幹淨的汙垢似的,油汙汙的。後麵跟著一個賊頭賊腦的小廝。
“掌櫃的,聽說您這裏的店要賣,多少錢麽?”公子一說話就是一口陝西腔調,掌櫃這下明白了這公子的臉色是西北日頭曬出來的,還有幹旱少水,少洗澡洗臉,愛吃羊肉的結果。
“賣,誰說我們家要賣?我們家生意不知道多興隆呢,不賣!”掌櫃的大聲駁斥道。其實東家已經把賣鋪子的事情委托給他了,常年沒有進項,東家也絕望了,還不如賣了這裏把精力和資金都放到其它能夠掙錢的鋪子裏去,東家又不是隻有這一家店。掌櫃這樣說隻是想坐地起價把價錢賣高些。
“俺聽俺大哥說:這裏下馬當頭一家店要賣呢,他還派人在門口數呢,說是十六到昨日總共才做了一兩八百文生意呢,俺大哥還要再看幾天,回頭好和掌櫃的談價呢。他說:這樣的店最多要八百兩,說不定可以談到六百兩呢,對麵關閉著那家店,哦,今兒開了,才賣了一千兩呢。俺爹說了這個店誰買著了給誰經營。俺今天先偷著來看看呢,過幾天俺哥來,嘿嘿,掌櫃的您就等好吧。”一席話把掌櫃的汗都說了下來,確實從十六到昨日,不,到現在才賣一兩零八百文生意呢,這還都是這條道上的街坊鄰居的幫襯……
掌櫃趕緊打起精神來,露出對客戶招牌似的親切笑容:“我看這個公子是實誠人,公子貴姓?”
“不貴,不貴,俺姓杜麽,家裏排行老五,大家都叫俺杜五麽。”旁邊小廝著急了,拉著公子說小聲說:“公子,出門時不是說好的不說名字麽,回頭讓大公子知道不就完了麽。”
“是嘞,是嘞,不是俺忘了麽。”
這時候對麵酒樓響起砰砰嗙嗙的聲音,接著揚起衝天的灰塵,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掌櫃知道這是過久地泡在水裏的食物發出的黴渥味。
“這作甚呢,作甚呢,咋這麽臭呢?”
掌櫃知道對麵開始清理衛生了,在這種環境下很難談好生意,不禁有些著急了。趕緊把人讓到了後院,還親手給這個杜五公子倒上一杯熱茶,端上一碟點心,裝作不在意地問道:“那公子能出多少錢呢?價錢好的話我給你在東家麵前說說好話。”
“俺爹就給俺兄弟每人一千二百兩,俺還要備貨招夥計,俺就給你一千百兩好了。”小廝又著急了,說“公子,您怎麽一下又說了實話了麽,不是說頂多出八百兩,俺們回去給老爺說是一千兩,留下二百兩自己用麽?”
杜五公子一下麵露窘迫,“喔,是了,是了,俺忘了麽。”然後轉頭尷尬地對掌櫃說:“俺剛才說漏了嘴麽,不過,俺看你是個實在人嘛,這點心也好吃麽,俺還沒有吃過這麽好的點心嘞,你告訴俺哪裏買的,俺回去要買給小紅呢。我看你人不錯,俺也不說八百兩了,俺就再加個五十兩,你看成嘛?”
“這個,”掌櫃猶豫了,這個價錢實在太低了,他不敢做主。
“掌櫃為難俺也不安嘞,這樣吧,掌櫃就考慮考慮,俺也再看看其他的店鋪,俺住在悅來客棧,你什麽時候路過,到俺房間坐坐,俺那裏有俺帶來的大棗,可甜呢。”說罷,這個杜五公子和自己的小廝大搖大擺地走了,掌櫃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走到隔壁的店鋪裏,然後是另一家店,然後大包小包地買了一堆東西出來。
雜貨鋪掌櫃後麵的日子如同是在熱鍋上的螞蟻倍受煎熬。對麵的酒樓每天塵土飛揚,還伴隨著石頭敲擊和重物落地的吵鬧聲,讓周圍人有時對麵說話都聽不到,過路的人無不掩鼻飛速而過。店裏的夥計有時竟然還看見成群的耗子逃竄進店裏,跑進後院,驚得他們目瞪口呆。店裏的聲音更是一落千丈,幾天下來每天竟然隻有幾文錢的進項。張掌櫃還聽說,附近已經有兩家店賣了,還有幾家也在考慮之中,價錢都沒有超過五百兩。
杜五的大哥過幾天果然來了,一看他就是個走南闖北精明的商人,口音倒是京城這裏的,隻偶爾露出一點陝西一兩個特別詞語。他充滿自信,站在麵前有種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氣勢壓力。他不僅能把這家雜貨鋪這幾天的生意說的一清二楚,瞅了一眼店裏排列的貨物,竟然就隨口說出這貨物是多少錢進的,前兩年什麽價,現在什麽價,放了兩年貨物虧了多少錢……件件說的明明白白的,把掌櫃說的冷汗直冒,最後這個杜大竟然隻出到了六百兩的價錢,還言之鑿鑿說這是掌櫃能談到的最高價啦,明兒對麵的貨場建起來,這兒又是泥又是土的,這兒店的生意都得受到連累。嘿嘿,到時候,掌櫃連這個價錢都拿不到。他願意再等等。
送走杜大,掌櫃趕緊跑去悅來客棧找杜五,誰知杜五公子並不在客棧,拉著端水倒茶的夥計塞了二十文錢,夥計才說:聽說杜五公子明兒就回去老家了,剛才問了這裏最出名的糖果點心鋪子在哪裏就上街買去了,說是準備帶回去給親戚們嚐嚐。掌櫃的腳都軟了,這杜五公子不會已經和別家談好了買賣了,難道這個店真要賣到六百兩不成,那東家可不得罵死他了?
正胡思亂想中,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說:“小春兒,我們這趟偷跑出來真算是沒白來麽,這裏的東西真是多麽,還有這麽多沒有見過的稀罕物。我們就帶回去讓他們瞧瞧去,也讓他們稀罕稀罕。可惜這銀子不經花,趕明兒回去,我多向我娘要些銀子,再開幾家鋪子,多賺些銀子麽,為我娘爭口氣麽。省得我爹眼裏隻有我大哥麽。”
敢情這位是跟著他大哥偷跑出來的。掌櫃也顧不得多想,站起來迎上去,長揖一禮:“杜公子您可回來了。”
杜五冷不防看到一人衝到自己麵前,不由地嚇了一跳:“你誰麽,嚇死個人呢”
“哈哈,杜公子貴人多忘事,小可是下馬當張記雜貨鋪的掌櫃啊,您前幾天來看過鋪子的,您忘了嗎?”
“是你呀,對不住,這幾天見的人多,俺就想不起來的了。張掌櫃有啥事嗎?”
“您上次說要買我們鋪子的事情您考慮的咋樣了,我們東家說難得遇到您這麽實誠爽快的人,八百兩就八百兩,就賣給您了。”
“你早說嘛,俺已經買下了一個鋪子,剛簽約,就在你們下一條街上叫什麽鐵鐺營。那家比你們店可還大些,就要了六百兩銀子。掌櫃你不早說嘛,八百兩,俺手上現在連八十兩都沒有了,可惜了,可惜了麽。”
張掌櫃幾乎要翻白眼了,那鐵鐺營那哪是在下一條街喲,幾乎快出城門了好不好,那裏六百兩可以買一個大院子呢,這個傻蛋!不過眼下要緊的是談買賣,不是和人核算,張掌櫃趕緊說:“您這錢交了麽?”
“哪能不交麽,房契都給了麽,今天去衙門畫押了麽。張掌櫃你這是怎麽了,要不坐坐麽,小春兒趕緊叫前麵夥計給衝杯紅糖水來。”
張掌櫃不知是如何渾渾噩噩地回到了店裏,他坐在那裏發了好一陣愣兒,回過神來的時候,突然覺得周圍好安靜,問了店中的夥計,“這怎麽這麽安靜?”夥計說:“今天對麵沒有人來幹活嘛。”
張掌櫃心裏有些忐忑不安,總覺得要發生什麽事,對麵喧鬧的時候他們心裏鬧的慌,現在對麵停下來,他又覺得太安靜有些不習慣,透著一點令人心悸的詭異。(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