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八章 被綁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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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玉清知道郭誠宇在三樓給自己留了一個專屬的房間,這是他老習慣,在梅花小築就已經是這樣了,這個人從來不會虧待自己。所以,再怎樣客滿,給自家人的房間總還是有的,隻要找到郭誠宇就行。其實就是他不在她征用他的房間也名正言順,不過,杜玉清好歹先得客氣地問一下吧。如果他在當然更好,她還有其它事情找他呢。
他們兄弟一行在寇小如的帶領下推開了最後一間屋子的房門,謔!屋裏擺得富麗堂皇,簡直像祖父的會客室,不,比他們祖父的客廳可奢侈講究多了,兩尺高的珊瑚,六扇的八寶屏風,清一色秀麗端莊的吳作細木家俱看得他們眼花繚亂,兄弟們嘖嘖稱奇羨慕不已。到底是經商多年的勳貴子弟,這可太會享受了。
看見他們不期而來,郭誠宇立刻站起來熱情地招呼他們坐下,屋裏原來坐在的三個人也客氣地讓站了起來,這些都是郭誠宇的朋友,三十多歲的人,原來不需要對這些他們覺得是小子的晚輩客氣,但因為郭誠宇這個主人,又是他們最佩服的發小表現出這樣熱情的態度,他們因此覺得來人必定有什麽特別之處,於是也不得不做出同等的姿態來。雙方相互做了介紹,原來這幾位也都是些勳貴子弟,在京衛當著一下閑職。輪到杜家兄弟時,杜文智便把杜陽升、杜陽毅連同杜玉清也當成遠房兄弟介紹給對方,那幾個人並沒有在他們中間發現什麽來不得的人物,就認為郭誠宇對杜家兄弟客氣是因為他們長輩的關係。於是對杜淩等人多客氣地問候了,大家寒暄後重新落座,剛好圍成了一個大桌,郭誠宇吩咐寇小如酌情給加了幾個菜,眾人就推杯換盞熱熱鬧鬧地吃了起來。
郭誠宇這幾位朋友都是些京油子,對杜家眾兄弟叫得那個親熱,沒等杜家兄弟給他們敬酒,倒一個個排著敬了過來,杜玉清坐在末座也不得不喝了一杯,霎時嗓子就熱辣辣地燒了起來,頭就有些暈了,她趕緊喝了幾口熱湯緩解一下,他們今天一天都在騎馬射箭,練習比武,很消耗體力,中午也隻是簡單地吃了點東西,如今早已是饑腸轆轆,這空腹喝酒自然就容易醉了。她平時又喝得少,這酒色也上得快,郭誠宇不經意間瞄了她一眼,不由地嚇了一跳。隻見杜玉清臉色緋紅,明明沒有施脂粉卻比施了脂粉還美,白裏透紅,嬌豔似三月芳菲的桃李;醉眼朦朧,如月光下的銀波閃爍,顧盼生輝。這,這,什麽時候杜玉清竟然這麽變得這麽美了?郭誠宇心裏怦怦直跳,倒不是有褻瀆了杜玉清的意思,他就覺得不能讓其他人看見她這個樣子,他趕緊給杜玉清使了一個眼神,杜玉清會意,於是兩人悄默聲地走到裏間,這裏是郭誠宇平時休息的對方,桌椅床榻俱全。
“你,我看你好像很累的樣子,你要不要在這休息一會?”郭誠宇有些結巴地問道。
“累倒不累,就是餓了,你讓人給我下碗麵吧,他們這樣喝酒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吃飯。”杜玉清不客氣地坐下來,右手支撐著腦袋,整個人有些醺醺然。
“那,行,你就在這休息把,我馬上讓人給你下碗麵。”
等到郭誠宇回來,杜玉清已經恢複了清明,又是一副明朗理智的狀態,郭誠宇大叫可惜,心裏又有一種竊喜,原來杜玉清也有這樣女兒態的時候,隻是別人都沒有看到而已。
“我問你,你表弟程羲和的家裏關係如何?”杜玉清一邊吃麵一邊問。這也是她過來的目的之一,她隱隱有了一些猜測,就想驗證一下。
“怎麽啦?”郭誠宇很奇怪,杜玉清和自己表弟雖然見過麵,但又不熟,如今怎麽突然問起他來。杜玉清就把今天遇到幾個陝西衛的事情說了一下,問那位程公子是不是程羲和的弟弟,她覺得他們外表十分相像。隻是一位是篤實守信的君子,一位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
郭誠宇的臉陰沉了下來,“如果他是十五六歲的年紀,那八九不離十是羲和的二弟,他們兄弟的確很相像,隻是兄弟倆那境遇可是天差地別啊。”郭誠宇冷笑道。原來程羲和的母親是郭誠宇母親的妹妹,兩人雖然年紀差了十歲,卻因為自小是被長姐照顧長大的,姐妹感情甚好。姨母出嫁後兩家多有來往,程炫君這個人精明能幹,作為姨夫對他也親切。可惜他姨母在程羲和五歲時不幸染病過世,程炫君很快續了弦,兩家關係就冷淡了下來。郭誠宇的母親憐惜程羲和這個外甥孤苦伶仃的常把他接到家裏住幾天,並且叮囑郭家幾個兄弟要多照顧這個表弟,他因此和程羲和的關係十分親近。然而第二任程夫人生下了程弘諒後,程羲和很快就被程炫君送到外地,說是送他去高人那裏學習武藝。
郭母非常生氣,在家就罵程炫君是小人,說他冷血,對自己親生的長子都這麽狠得下心來。要學習武藝完全可以把所謂的高人請到家裏來,何必送出去呢?這是有後娘就有後爹了,什麽請高人傳授武藝,實際上就不願意長子在他新夫人和孩子麵前礙眼罷了。程羲和離開京城後三五年才能回一趟家,見到他們家人還是十分親近,就是沉默寡言不愛說話了。後來程炫君做了陝西總兵,他夫人舍不得自己親生兒子跟去受苦就硬是把程弘諒留在了京城。也許是經過這件事讓程炫君看清了他繼夫人的麵目,也許是程炫君老了,希望長子和他多親近,程炫君於是就把程羲和招到自己附近,時不時可以回來看看他。後來更是把世襲的錦衣衛百戶的職位給了程羲和。這程弘諒雖然被他親娘寵的很是嬌氣,但人實質不壞,但郭誠宇看見他就會想起表弟受到的委屈,就不願意搭理他。
杜玉清聽著聽著,心裏滿是心疼,這是她第一次詳細地了解到程羲和的成長經曆,腦海裏浮現出一個小小的程羲和因為委屈孤獨難過的想哭卻倔強地忍住淚水的情景。心裏一酸,眼睛不禁濕潤了。
郭誠宇心裏歎道:到底是女孩子,這麽點事情也會落淚。他不知道杜玉清的心軟隻是因為這些事情是發生在那個人身上,她因為那個人而感同身受而動心動情。
郭誠宇正想調侃地勸她兩句,忽然,門被推開,杜文智陪著耿家輝匆忙地進來,看到郭誠宇也在,耿家輝詫異地停下了腳步。
“什麽事?”杜玉清問道。這時候耿家輝突然出現,必定是出了什麽事情了。“沒關係,你直說吧,郭三哥是自己人。”
耿家輝張了張口,好像不知該怎麽說,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紙說:“這是下午時我們在門上發現的,是用飛鏢射到門上的。”杜玉清打開紙,上麵是歪歪斜斜的幾列字,還有一道飛鏢留下的豁口子,寫的是:杜文清在我們手上,要想他活命,要杜文斌拿進軍安化的軍事計劃來換。計劃限於後日太陽落山前要放到城西關帝廟的塑像裏雲雲。
杜玉清心裏一沉,實際上大哥杜文斌並不在京城,他前兩天就已經被楊應寧派去甘肅打前陣了。這些綁匪顯然是安化王的密探,他們已經打探到了一些消息,但顯然還沒有了解到核心的消息。
耿家輝疑惑地說:“我原來還擔心是不是杜文靖被綁了,結果發現他好好地在家待著。後來又擔心是不是其他兄弟沒有和你們一起去練武場因而被他們給綁了,所以在到處在找你們,現在看你們都在,我就放心了。還好,還好,看來對方稀裏糊塗完全搞錯人了。”
“不,還有一個人不在。”杜玉清沉聲說。
“誰?”
“範斯遠。知道我化名的人隻有他現在不在現場,他用這個名字就是想借此告訴我是他被綁架了。”杜玉清不得不佩服範斯遠反應迅速,一下就反應過來,並且告訴對方這個名字,如果和對方實話實說,他說不定就已經沒命了。
“怎麽會是範公子?”“是範斯遠?”幾個人都十分詫異,稍微想想也就想通了,範斯遠最近一直在杜家出入,不熟悉的人看見他從杜家出來是會誤會他就是杜家的人。
“那怎麽辦?總不能真的去給對方送什麽計劃吧?再說大哥已經不在京城了。”杜文智著急地說。
“可是不送,範公子很快就會沒命了。最遲後天傍晚必須拿出主意來。”
郭誠宇撓撓頭,他也覺得十分為難,沒有什麽好辦法,猶豫地說:“要不,做一份假計劃去換人?這樣時間上來得急嗎?”
“可是萬一被發現是假的怎麽辦?範斯遠豈不是有生命危險?”
“不用等到被他們發現是假的,隻要我們埋伏在關帝廟抓到那個人取計劃的人,讓他帶我們去就範公子就行了。”
“這倒是一個好辦法,就是到時一定要小心了,不能讓那個來取計劃的人給跑了。”
“嗯,這個要好好策劃一下。”
“還有一個麻煩的事情,範斯遠後天就要參加科舉考試,耽誤了這一次就要再等三年了。我們必須在明天之內把他給救出來。”杜玉清說。
“那怎麽救?”幾個人傻眼了,異口同聲地問道。
“五哥,你趕緊回去看看到底範斯遠在不在府裏,或者有沒有回到自己家裏去了。然後派人要日夜盯著那個關帝廟,看是否有什麽可疑的人,如果人手不夠就要請郭三哥幫忙了。”
“這沒問題,你要多少人都可以。”郭誠宇答應的很幹脆。
“那我呢,我要做什麽?”杜文智摩拳擦掌道。
“我現在即可去找義父,你就和我一起去吧,我想請義父幫忙散布平叛軍後天開拔的消息,逼這些人一定要在明天之內露麵,我們好跟蹤他們救出範斯遠。”
“好,我和你去。”杜文智知道杜玉清和楊應寧的關係,知道她說的義父是誰。
“還有,這個事情一定要保密,誰都不能說,連外邊的弟兄都不要說。誰知道我們周圍誰是密探,萬一不小心泄露的風聲,範斯遠就有性命之憂了。”
“這個自然。”
“你就放心吧。”
杜玉清和郭誠宇等人出了房間,杜文智不好意思地對大家說:剛才家裏有客人突然到訪,他就陪五弟先回去了,其他就留在這裏。
杜文勝剛才看見耿家輝匆匆忙忙進來要找杜玉清,他就知道有什麽事情發生了,要不是怕太引人注目他也想跟進屋裏去,如今看三妹妹眼神有些不大對勁,二哥又要陪著她一起離開,他就有些著急了,想站起來跟著一起,想著自己也能幫上一點忙。誰知杜文智朝他使了一個眼色,顯然是想讓留下來,杜文勝隻得重新坐下來,按捺下急切的心情,繼續和大家吃吃喝喝虛與委蛇。
到了門口,杜玉清和耿家輝兩撥人分頭行動。她和二哥騎馬向楊應寧府上疾馳,她一路上充滿了自責,自己對範斯遠太不關心了,如果他真的出事,她會內疚一輩子。
杜文智見杜玉清臉色眼神直愣愣地目視前方,臉上呈現少有的嚴肅,心裏喜憂參半,他希望這次三妹妹能看清自己內心真實的情感。有的時候真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這些兄弟都替範斯遠和三妹妹著急。表麵上隻是範斯遠對三妹妹傾心相待夢寐以求,但在他們看來三妹妹對範斯遠何嚐不是情有獨鍾?三妹妹在考慮兄弟們的需要時什麽時候忘記過範斯遠?不,甚至對他更好,更周到。隻是有的事情因為習慣了可能就變得熟視無睹了。其實在他們看來,三妹妹和範斯遠在不論在生活上還是謀略上都是那樣的默契,那樣的心有靈犀,是別人求也求不來的,起碼他杜文智就十分羨慕。
人家都說:丈夫有淚不輕彈,隻因未到傷心處。如今可以改成:女子有情不輕諾,隻是未到動心處。(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