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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運會當天上午的項目結束後,中午她們三人結伴在學校附近的餐飲店吃飯,尤翹楚孜孜不倦的說著有趣的話題,時一配合的不時附和幾句,發表自己的看法,回應自始至終精力旺盛的尤翹楚是時一作為聽眾最得體的表現形式。可反觀廖韻之自落座後一直被低氣壓所籠罩著,勉強的簡單應答一兩聲,對著麵前的食物挑挑揀揀,隨意吃了幾口飯入肚就放下碗筷,對著前不久自動重啟的手機,軟件一個個開啟又一個個劃掉,在她們看來也不知道廖韻之到底在幹什麽。
尤翹楚看不過去,覺得單單她和時一兩個兀自唱著雙簧很是沒勁,就關心的問了一句:“怎麽了,不吃飯嗎?”
“不舒服,吃不下。”廖韻之低聲底氣的說。
“好吧,那你休息會,一會再吃。”尤翹楚對著那幾乎完整的套餐覺得可惜,最值錢的那塊肉還一口都沒咬呢。
廖韻之本來胃口就小又因沒什麽食欲而吃得不多,時一隻是簡單的以為她是真的肚子不舒服吃不下,沒想太多過分在意。
而所有的異端都有其最本質的原因,隻有她心知肚明。
晚上廖韻之跟時一談起這件事後她才知道,理由無他,時一隔著手機屏幕隻覺得懊惱,中午怎麽就沒多問幾句,多留個心。
廖韻之因中午得知葉承彥先前發給她看的腹肌照也發給了他同班的女生,致使她的思緒紛亂繁雜,食不知味。
廖韻之說。
“心好累,總感覺他好像對我不一樣,卻總是一次次聽到他對我好像對其他人一樣。”
“繼續的話很累人,我倒羨慕你,默默喜歡,然後不會聽到太多他的緋聞。”
“班上的、隔壁班的,感覺他們總是有意無意的和我說些葉承彥什麽的之類有關的內容。”
時一終於明白這個女生想方設法的在他麵前佯裝自然熱情,一點點獵取不遠不近的獵物,內心卻同樣承受著各種錯綜複雜,想過放棄,卻依舊相信奇跡,努力屏蔽傷心的信息,卻無法掩蓋。那種仿佛全世界都注目著他,被迫曝光在她目之所及的範圍內的現實正努力蹂躪著她搖擺的心,卻隻能暗自沮喪。
校運會結束後過不久是葉承彥的生日,“愚蠢”的廖韻之緊張到不行,一次次反反複複問時一的意見,一次次的精心改進方案。挖空心思的想要弄得盡善盡美又富有別致,澎湃的心想變得與眾不同。
“隔天一早就在想今天是你過生日,我要做什麽。不想在淩晨打電話怕吵到你,中午又怕打了聊不久,特意選在晚上想打給你,還沒到五點就開始想是要七點給你打電話,還是八點打給你,你比較有空,好不容易熬到了八點你卻關機了。之前想好的所有話題一下子都沒用了,我在想你應該是去慶祝生日了晚點回來再打。結果你回來後卻不怎麽理睬。本想問你,你難道不奇怪我最近為什麽沒找你嗎?可能你是無所謂吧。運動會那天我聽說你把你的照片發給了你班上的一個女生,你說過你的照片隻發給幾個好朋友的,我那兩天真的很不開心,不開心我有什麽辦法嗎,我就不理你,甚至後來還躲著你,我生氣,氣你,也氣我自己怎麽那麽爛。但是有什麽辦法,說好不要理你,可是周五在年級走廊裏你一打招呼我又很low地理你了,當初信誓旦旦地說不理你的話全都拋在了腦後。拜托你,如果你對所有人都這麽好的話那我就不要你的好了,今晚我真的很討厭你一句我去睡覺了就可以忽視我的感情,忽視我的存在,如果你都是這樣那我也承認,過去的就讓他過去,每次想要放棄是你又總是讓我感覺我不一樣,天蠍座性格造就了我的敏感,我也討厭愛胡思亂想的我,現在隻求你不要打擾我的生活,以後見麵不要打招呼了吧。”
以上是她碼給那位心如止水的當事人最真摯無奈的告白,心懷僥幸的期許他會有所挽留。可隔天葉承彥隻是回了個再簡單不過的字眼:“恩。”
廖韻之卻因他的肯定回答而擊碎了心,自此杳無音訊,學會了不驚不擾。
廖韻之曾愚蠢的把葉承彥的聯係方式屏蔽、拉黑、刪除,過後又很沒骨氣的加了回來,她唯一的傲氣就是自此以後再也不跟個傻逼似的主動找他聊天,盡扯些天南地北沒用的話題,冷場又尷尬,還要極力想著如何圓回來。
“最好笑的哪是我努力挖掘研究出的笑話,分明是我自己好嗎!”廖韻之坐在震耳欲聾的ktv包廂內,一聲聲地哭訴,哭累了,唱歌,唱到盡情。那天時一和尤翹楚誰也沒敢和她搶麥。
在她的身上時一仿佛遇見了另一個自己,見證了所有因為愛情而努力付出的少女心思,小心翼翼的設想考慮又心存私欲的計劃方案,會貪戀多聊一會兒天的感覺,會生氣自己的情緒被牽著鼻子走,會因為自己與他人別無二致而失望……於此種種的巧合都透著股蓄意。
“時一,你說,你老實告訴我,我到底該不該繼續放縱自己的情感喜歡他?”廖韻之唱到情深處,拿著麥克風對著時一一遍遍的質問。
時一答不上來,半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感情的事太勞神傷精,傾注太多心血,最後卻毫無所獲,這筆買賣劃不來。不過她並沒資格講這句話,以前,在她對廖韻之喜歡葉承彥這件事並不知情前,她總覺得欣慰,欣慰自己的好友都不至於淪落到苦心暗戀他人這般的如此困境,需要她這麽安慰。
廖韻之努力克製著情緒,趴在時一肩上啜泣,哽咽地說著:“時一我真羨慕那些人。旁人的愛情簡單概括起來便是,她喜歡他,他也喜歡她。可為什麽輪到自己則是,我喜歡他,他卻不得而知。”
時一知道廖韻之口中的旁人並不包括她,她和廖韻之也不過都是相差無幾的境遇。
然後廖韻之又突然從時一肩窩處抬起頭,熱淚盈眶地直視時一的眼睛:“不對,不得而知還能自欺欺人,可是他拒絕了我。”說到最後廖韻之掩麵嚎啕大哭。
尤翹楚一次次用手順著廖韻之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多說無益,時一自己都無法自我安慰,讓她以什麽理由來說服廖韻之放棄。
在擦幹眼淚看清現實後,體育課,操場上,廖韻之會故意轉身躲避由此經過的葉承彥。
“其實每次我都不想怎樣,但是他又總是像昨天體育課那樣,故意呆在那,好像想讓我看到過去找他一樣,這樣又讓我想歪,他是不是想怎樣。”
旁觀者永遠也無法料想到一個平日舉止幼稚無聊的女生會因為一個已不相幹的男生而一個晚上頻繁更改簽名四次。
接連幾日為了避而不見,沉澱心境,以身體不舒服為由課間操向班長請假,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空蕩的教室內。
因為葉承彥的狠心打破了廖韻之所有的美好幻想。而對方渾然不覺、無動於衷。
後來廖韻之告訴時一,其實葉承彥的生日當晚她收到了同班生的告白。起先她一麵等著葉承彥回複信息,一麵陪著那名同學閑聊隻當是打發時間熬過這不知所措的分秒。
廖韻之一開始是真的全然不知後續的發展會演變成如此,不然她定會扼殺這個開始,不留給尷尬任何一絲滋生的境地。她自認為隻是純粹的與好友裏的同學聊天,時間倒也過得極快。
她聊了一整晚,卻也等了一整晚。
對方告白時,她愕然了,也拒絕了。
所有的故事反轉都發生在了那天生日當晚——雨夜中。廖韻之終於明白“無巧不成書”的現實含義,她在等葉承彥的時候,越至深夜越覺心冷,玻璃心一截截的破碎,葉承彥的形象也轟然坍塌,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用她的話說“我都感覺今夜淩晨的雨都是為我下的”。而與此同時卻是始料未及的告白,她突然間覺得所有的戲劇性都發生在了她身上。最後因沒心情下線了。
“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你會選擇誰”這是她漫長的追逐過程中累積的傷心、失望後,拖著疲憊的心問出最為現實卻始終沒有準確答案的情感問題。
時一不知如何是好。
“我說多可笑,心剛碎了,就有另一個人來補,可惜他不是我愛的人。”
“其實我也想了下,我一直在追逐我喜歡的人,如果我回頭看,也許不會那麽累。”
“時一,我終於體會到他對我說出口的決絕,不帶一分情感。原來拒絕別人如此輕而易舉、毫無波瀾。我自己都如此,又怎能奢望他對我有所念想,怪他不懂我。”
留戀是滋養犯賤的搖籃。
時一以第三者的立場靜觀著一位青春期少女的小心思因某個魂牽夢繞的男生而跌宕起伏的心路曆程。各色的生活細節揉雜成一團,最終形成一段捋不直,道不完的青澀回憶,這份無果的追逐終將轉化為一場漫長的道別。
尤翹楚對廖韻之說:“他沒有,從來都沒有想過,你做了那麽多,又有什麽用?”
等廖韻之情緒終有好轉,安定了心緒後,一次交談中她和她們說:“想和男朋友去打第一個耳洞。”彼時仍舊單身的她又自嘲的笑笑,“但可能有點久了,要等到我結婚了。”
她哪是她自認為的差勁女生,隻要她願意,談場戀愛根本不在話下。
隻要……她願意。
她是在等一個她作為葉承彥女朋友的時機款款向他走去。
尤翹楚向來交際圈廣泛,她生性放蕩愛自由,此前分分合合的談過幾個,好在都好聚好散,不至於像時一和廖韻之現如今仍在一棵樹上吊死。
經曆這段挫折後,唯一讓時一和尤翹楚略感欣慰的是,廖韻之知輕重,雖在中考前的幾次市質檢中水平發揮略有不當,成績忽起忽落,但好在梳理好情感後,在最後的衝刺階段卯足了勁,取得了理想的成績。
這之間的那段日子裏,她無數次蠢蠢欲動的起過聯係葉承彥的念頭,但一想到中考在即,就按壓了下去,硬生生的斬斷了不切實際的癡心妄想。
中考結束的那天晚上,她“不知廉恥”地打了葉承彥的手機號碼,時一可以想象出電話接通前廖韻之隨著手機聽筒中冗長的“嘟嘟”聲,心率極其不平穩的感覺,一顆心髒險些跳出胸腔,她是在給自己最後一次“不要臉”的機會。
意料之內,葉承彥再次拒絕了她。這次她真切地聽清楚了葉承彥隔著手機字句清晰的從嘴裏吐納出:“抱歉。”
毫無波瀾的歉意。
掛斷電話後,廖韻之由無聲的抽泣轉為不可控的哇哇大哭,就像丟失了心愛玩具的小孩,不顧臉麵,撕心裂肺。
尤翹楚說真的很佩服廖韻之的毅力,不顧臉麵,跌跌撞撞,勇往直前。如果換作是她,她根本做不到如此,堅持至今。
廖韻之是真的喜歡葉承彥。
她給她們的解釋是沒遇到對眼的人,暫時先不換目標,可是事實就是她打從心底裏覺得任何人都比不過葉承彥,誰都沒有他好。
之前在喜歡的人麵前那麽小心翼翼維護彼此情誼的女生,卻恰恰是最願意為愛涉險的人。
廖韻之心如死灰。
但她沒料到的是自己一次次的死灰複燃。
尤翹楚看不下去,訓斥說:“喜歡到入骨就是他媽的倒貼!”
暑假那次尤翹楚的邀約,廖韻之坐在沁人的甜品店內嘴裏緊咬著吸管,單手支撐著下巴,隔著一整麵的玻璃牆,室外的景象一覽無遺。
時一持著一小勺的冰淇淋送至廖韻之的唇邊,暗示她該將視線收回,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事物上。廖韻之配合地張嘴吞下。
“容易走神的人多半心懷鬼胎。”時一說,說完後她後悔了,驚覺說錯了話,自己開的玩笑一點都不恰當,她是怕廖韻之又因葉承彥而心事重重,不死心。
“現在已經不僅是鬼胎這麽簡單了,簡直都幻化成人形,就差沒走到眼前。”尤翹楚插嘴,結果被時一的一記白眼瞪了回去,隻剩下一陣毫不掩飾的笑。
“我隻是覺得周邊變化挺大的。”自初三起,學業繁重,她們已很久沒有好好的一同走在街上舒心的散心。
“喏。”尤翹楚朝玻璃牆外的方向揚了揚頭,用手指一一指明其中的變化。
時一和廖韻之耐心聆聽著她的講解,眼珠隨著她的指尖轉動。最後落在了不遠處正側身站立在街道旁打著電話的少年身上,他不時探身向前往左右兩旁的街道張望。
廖韻之下意識的躲閃,將視線收回,攪動著麵前的飲品,低頭不作聲的喝著。
“他怎麽在這?”尤翹楚和時一顯然是慢了半拍,對視一眼後,把目光轉向廖韻之,一同問出彼此的疑惑。
廖韻之有點無語,這也是她心中的疑惑。
“我怎麽知道。”她現在隻祈求不要碰麵才好。
如果換作以前她們大可保證這份機緣巧合下隱藏著廖韻之蓄謀已久的成份,但今非昔比。
廖韻之對她們的疑心病不予理睬。
時一搖頭歎息,感慨一句:“命中相生。”
“沒相克就不錯了,還命中相生,那早八百年都幹嘛去了。”尤翹楚憤恨不平。
“恐怕與他命中相生的另有其人。”
如果是以前她們定會悉心照顧廖韻之的情緒,說些委婉的話安慰她,可就算處處繞道避開現實,她也仍舊次次被現實扇了響亮的耳光。
所以,她們也就不再避諱,直抒胸臆,總比間接性傷害來的強。
這樣來的快去的也快。
廖韻之不顧身旁的爭論,望著玻璃外同行的一對男女,難掩失望之情。
起初她扭頭是擔心隔著一整麵的玻璃會將自己毫無保留的曝光在他的視線範圍內,過後才想起玻璃外的人根本看不到室內的動靜,此舉無疑是自己的多慮,才敢再次把頭扭向他站立之處的方向。
他同身旁俏麗的少女迎麵走來,這才看清他的全部麵容。
“我們走吧。”廖韻之斜跨擱置一旁的包,起身欲離開。
“可是這麽走出去不就正好在門口撞了個正著,那多尷尬啊。”尤翹楚是在替廖韻之尷尬,她自己其實倒是無所謂,可顯然對方並不領情。
“總好過坐在這假裝什麽都沒看見,等著他們上前打招呼,客套的回一句好巧,相互寒暄幾句,等他們在附近的桌前落座,眼神還會不時在空中交匯。這樣就不尷尬嗎?”廖韻之顯然按捺不住,她招架不了這麽窘迫的局麵,她控製不住。
“在這也呆的夠久了。”廖韻之一邊朝門口的櫃台走去,一邊掏著包裏的錢。
“也許你說的沒錯,韻之心中的那枚鬼胎如今真的幻化成人形,走到了她的眼前。”尤翹楚用手遮掩著嘴,靠近時一,跟在廖韻之身後小聲說道。
結賬,轉身,朝門口走去。每一個舉動都刻不容緩,帶著假意的淡然。
廖韻之從內而外推開右邊的玻璃門,而此刻葉承彥正握著左邊的門把欲從外向內推開。
兩人站立在原地,都不再進行下一個動作。
到底還是難逃一麵。
廖韻之內心沮喪,嘴角還是在葉承彥叫住自己的名字時微揚,回了一句:“好久不見。”
其實哪是那麽誇張的事,也不過是一個暑假,如她口中那般的恍如隔世,廖韻之對葉承彥傾注的所有歡喜都像是昨日重現。
這種回答完全是在情理之中,客套而應景,無任何多餘詞綴。
停頓了幾秒,禮貌性地朝葉承彥身旁的女生簡單的眼神示意以示招呼後,繼續手中的動作,將推門的幅度拉的更大,以方便全身而退。
頭頂晴空萬裏,卻無法驅散廖韻之心中那片風雨欲來前,令人壓抑的烏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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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一裹著係帶睡袍,披頭散發的縮著脖子,四仰八叉的躺在鋪好的棉被上目不轉睛地盯著光溜溜的天花板,一個激靈,翻身下床,行動利索的打開衣櫃,她決定好好收拾下自己,然後出門碰運氣。
在玄關處穿鞋時,她媽探出個腦袋問她:“去哪玩?”
“倒垃圾。”她把鑰匙塞進兜裏,門剛開了條縫,冷風就湧進來,脖子空蕩蕩的漏風才想起似乎忘了啥,折回房間纏上了條圍巾,抽屜裏擱置了一個寒假的手套,索性也給捎上,裝備齊全些,又對著衛生間內的鏡子照了又照,稍捋了捋碎發攏在耳後。整理完這一切,才重新把剛脫下的鞋穿上。
她媽見她如此折騰,又疑惑的確認一句:“倒垃圾?”
“恩。”
“幾點回來?”
“去去就回。”時一係好鞋帶,起身,“媽,還有哪的垃圾需要我一塊兒拎出門扔了的?”
“那些我今早出門買菜時下樓都給順手扔了。”
“好,那我出門了。”時一嘭的一聲關上門,把已經從房間裏提到玄關口本要帶出門的那袋垃圾給落下了。
隻留下她媽錯愕地站在那,看看那袋被遺忘的垃圾,又看看牢牢關上的門。
二十分鍾前,時一還躺在床上百無聊賴的玩手機,直到林越的qq在線狀態由wifi切換成移動數據。
她想起了尤翹楚和那句她時常信奉的話:無巧不成書。
然後催促著時一:“你難道就不想跟林越多發生點什麽?”
“多發生點什麽?”
“故事啊!”尤翹楚儼然過來人的口吻,對著時一的不爭氣歎息,“你就甘心這麽平平淡淡的再度過三年啊?”
時一沉默了。她不甘心。
不知道是不是她單方麵的錯覺,她似乎和林越走近了些,但到底還是被動了點。
“你到底在怕什麽啊,以前在學校也總是盡可能避免接觸,能躲則躲,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到底是怕別人知道你喜歡他,”尤翹楚頓了頓,“還是怕他知道你喜歡他。”
時一很久才弱弱的說出一句:“都是。”
尤翹楚那時問她:“時一,你就沒想過讓林越喜歡上你嗎?”
她答不上來。
但她現在想明白了,她有所求,有私欲。
尤翹楚出門打的、夜跑、商場購物……都能碰上陌生人來找她要聯係方式。
“你不能等著林越來你家敲門,巧合是要自己創造的。”
時一站在那家手工自製冰淇淋店的正對麵街道,旁邊是棵光禿禿的枝幹,時不時的兩三輛小汽車從麵前呼嘯而過,卷起一陣冷風直往她臉上呼,她定定的凝視著街對麵的招牌,掏出手機,撥通了早就熟記於心的那串號碼,按出:“林越。”
“恩。”
“我想吃冰了。”
說出話的要負責,所相應的要由他來兌現約定。
“好,我馬上到。”林越不可抑製的喜出望外。
時一在這頭,笑得心滿意足:“好,我等你。”
她想起《穿越時空的少女》中17歲的少女不斷跳躍時空,隻為改變少年離她而去的事實。她第一次看時就因裏麵的兩句台詞感動得一塌糊塗。
“我在未來等你。”
“恩,馬上就去,跑著去。”
像極了此刻。
她後來反複看了很多次,感動依舊。
她在川流不息的街頭,第一次身臨其境,她鬥誌昂揚,她想永遠做故事的女主角。
尤翹楚來找時一拿作業的時候,全程一個勁兒的傻笑,時一把早已疊放好的作業往她懷裏一塞,最後實在看不下去了:“傻樂嗬什麽呢,中彩票了?”
尤翹楚把作業先放到一邊,連人帶著屁股底下的座椅往時一那緊挨著,時一下意識的身體後傾了點,臉上明顯寫著“你又想幹嘛”的情緒,掃視她怪異的一舉一動,尤翹楚把時一往回拉了拉,貼近時一的耳邊,帶著難以抑製的喜悅:“我談戀愛了。”說完還莫名靦腆的屏息期待著時一驚喜的表情。
“哦。”可出乎意料的,時一隻是淡淡然的應一聲,略顯敷衍。
“你怎麽這麽冷漠?”尤翹楚不可置信的驚訝,“不應該八卦下?問問我他是誰?哪所學校?有沒照片……之類的。”
“何佑禹啊。”時一十分鎮定,反倒是尤翹楚顯得過於大驚小怪,“我猜到了啊,何佑禹啊,我們幾個不是都認識嗎。”
“屁勒,怎麽可能是他!”尤翹楚正色道,語調上揚,不容置疑的否認,“我就說你怎麽這麽事不關己,一點都不好奇,不是何佑禹。”
“不是何佑禹?”尤翹楚的解釋讓時一不得不拉回注意力,開始重新正視尤翹楚的麵容,臉上滿是明顯的期待,呼之欲出的傾訴欲向時一表達著“你倒是多問問我啊,多好奇下啊”。時一目光聚焦於對麵眨巴眨巴的水靈靈的大眼,探其可信度。
“不是。”尤翹楚微笑著搖搖頭。
“真不是何佑禹?”時一再次強調確認。
“真不是。”尤翹楚再次微笑著搖搖頭。
時一有點想不通了。
“你不喜歡何佑禹嗎?”時一反問。
“我有男朋友了。”尤翹楚萬分誠懇的表明立場。
“不是,我是說在這之前。”
“恩……他這人還不錯……”尤翹楚猶豫了一下,還算客觀的折中評價了一句。
“哦。”時一刻意重音的表達一聲對這不滿意回答的感慨。
“不是啊,時一,你是不是放錯了重點?這件事好端端為什麽會扯上何佑禹。”尤翹楚突然回過神來,才稍覺話題的方向轉換得不太對,她本想跟時一談談新任男友,分享戀愛的喜悅。
“我就覺得……你倆挺順眼的。”
尤翹楚原模原樣的回以同樣的哦字。
“是上次給我們看過照片的黑框男?”時一在腦內搜羅了一遍尤翹楚近期在她們麵前所提過的異性,回想起那次元旦匯演。
尤翹楚曖昧地搖搖頭,晃動著食指say no!
“我沒跟你們提過的,你不會知道的。”尤翹楚又笑得得意。
“那你自己說吧。”時一把身體的重心往椅背上靠,徹底的放鬆了下來,準備靜靜的聽尤翹楚一一交待清楚。
尤翹楚和沈適在一起是寒假的事,已經兩周了,沈適是隔壁體育院校的學生,大尤翹楚兩歲。
“重點是又高又帥!”尤翹楚滿臉的驕傲,興奮地滑動著手機相冊給時一看,嘴裏是一百萬個滿意,“打籃球還特別酷。”
時一看了幾張,的確正如尤翹楚所說的那樣又高又帥,可看著尤翹楚新任男友沈適的照片,腦中揮之不去的卻是何佑禹對時一的坦白,她沒讓尤翹楚繼續往下翻,而是問她:“你喜歡他嗎?”
“喜歡啊,這麽帥的男生我為什麽不喜歡?”尤翹楚雙眸閃著光的靈動。
弄得反而是時一不知道怎麽回她了。時一其實也並沒多袒護何佑禹而為他占票為他說話,她選擇順其自然,選擇尊重尤翹楚的選擇,所以她不再多說。
然後順理成章的,在接下來的日子裏,不可避免的便是尤翹楚一個勁兒的秀恩愛。
尤翹楚曾在沈適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截了兩張他們視頻通話的截圖甩到群裏,這是她第一次秀恩愛的證據——狀似無意地蜻蜓點水般似有若無的公然曬圖。
尤翹楚去商場購物,對著服裝店內一整麵的全身鏡拍了張萬分般配的合照,賤兮兮的在群裏說著,隻是想秀個恩愛。所謂愛情奢侈的煩惱不過就似她那句秀之餘還不忘毫無痛癢且可有可無的矯情抱怨:“我很煩為什麽當時袋子在我手上?”
他倆的情侶經濟生存原則大致體現在於從不aa,比如吃飯,買零食,送禮物……沈適出錢,比如買個包子,尤翹楚出。
彼此最好的時候,尤翹楚對沈適簡直稱心如意,談論到某些男女話題時,她都不忘捎帶上一句,“我男朋友這點不錯”、“這裏我要誇下我男朋友”......
她對他的滿意度毋庸置疑,以至於當追尤翹楚的男生跟她提議說,沒有男朋友考慮下他時,尤翹楚立馬回絕:“有病啊,我男朋友那麽帥,不需要。”
即便如此,時一也沒覺得沈適有多特別,她相信尤翹楚是愛他的,但時一所以為的這種愛與尤翹楚在他之前所交往的每一任無異,就像熱戀時所描摹的愛大多相似,而沈適也將經曆她曆任男友中無差別的愛情曆程——起初口口聲聲的真愛,日後無感時都會遭到尤翹楚的無端嫌棄。
高一下學期,各科老師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文理分科的重要性,大多數人目標明確,為著各自的權衡,朝著既定的路線走。
各科學習優異,成績突出的基本都毫無懸念的選擇理科,可但凡理科比文科稍遜色些,哪怕成績普遍均衡卻不夠出彩的女生,都不出所料的會往文科方向考慮。
時一很猶豫,從小到大,學習的方向都不偏不倚按著設定好的軌道走,該學什麽,該著重把握什麽,該朝著哪個目標努力,她都有著明確的想法,可自從上了高中,她迷茫了許多,她的短板越加突顯,長板也沒得到特別好的發揮,在此之前,她天真的覺得,差距不大的天賦是能用後期十足的努力補足的,她每一步都穩穩當當的踩在當下階段的人生印記上,中考也收獲了良好的效益。可她現在想不明白了,她不知道為什麽學習被她搞得一團糟,她總是勉強維持著目前的好成績。可那些微乎其微的天賦差距才最為致命,分水嶺的溝壑越陷越深,為什麽有人能一眼就看穿解題思路,為什麽有人外語語感如此渾然天成?
就像她在為數理化解題而忙得焦頭爛額時,尤翹楚還能悠閑自得的經營著愛情,為無足輕重的細節煩惱。
南方的春季格外短暫,夏天來得早,天很快熱了起來,因此時一中午選擇在校食堂就餐。
尤翹楚最近特別容易咋咋呼呼的,一點就著,本各自和諧的吃著餐盤裏飯菜,她一心二用,一邊心不在焉地夾著麵前的午飯往嘴裏送,一邊專心致誌地控著藏在餐桌底下的手機,突然筷子一拍桌,震了震,毫無征兆的飆出一個髒字,成功引起周圍幾桌人的側目,然後狀況外的大家又都相安無事的繼續轉回去吃飯。
“幹嘛?”廖韻之見大家不再往這看,才詢問尤翹楚到底什麽情況。
“就沈適的體校微博表白牆啊,不知道哪個女的偷拍我男朋友,投稿博主求聯係方式,然後被我朋友發現艾特我啊,結果被我發現還他媽不止一條,我往下滑,發現近期竟然有三四條!”尤翹楚怒了,筷子扔一邊,也不管麵前沒吃完的飯,把手機搬到桌麵上來頁麵轉給她們看。
“幹嘛呢,不想活了?公眾場合公然把手機拿出來也不怕被抓。”時一趕緊把手機推回去讓她收起來。學校最近教務部對校規校紀查的嚴,時不時總有人巡視。
尤翹楚癟癟嘴配合的收起手機揣兜裏,一麵委屈巴巴地嘟嚷著:“這是我男朋友!”
一麵稍顯不耐的一手插著腰,一手對著臉扇著風壓抑著煩躁的情緒:“真是嗶了狗了,受不了這些人!”
何佑禹端著餐盤搜尋了一圈食堂,與正好抬頭麵對著的時一目光相接後,徑直往這走,很自然的把餐盤往尤翹楚旁邊的空位一放,落座。
“你幹嘛!”尤翹楚轉頭沒好氣的質問他,眼神淩厲的上下掃射。
“找你吃飯啊,”何佑禹說著理所當然的理由,自然的夾著飯菜,又見尤翹楚擱置一邊的餐盤,伸出“罪惡”的筷子不客氣的把她的一塊肉往自己嘴邊送,尤為浮誇的眼前一亮,還意猶未盡的評價一句,“這道菜不錯!”然後又準備再夾塊肉走。
“吃吃吃就知道吃,拿去!拿去!”尤翹楚嫌棄的把自己餐盤都推給何佑禹,眼煩心亂。
尤翹楚不太想搭理何佑禹,又回到“正事”上對著時一和廖韻之討論起剛才的話題,低聲發著牢騷。
何佑禹也不幫腔搭話,難得的安靜,嘴裏倔強地啃著塊排骨,腮幫子鼓著,手裏的筷子卻閑不住的時不時往尤翹楚的餐盤裏夾點什麽。
“一會你們就去那條微博下麵評論,就說有女朋友了,別打擾人家。”
“恩。”時一和廖韻之點頭。
“不行,”尤翹楚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太妥,又認真思考起對策,“這樣會不會不夠狠。”
她倆就等著她,全憑安排。
“記得評論完艾特我,再加上一張我和沈適的合照!我一會就發給你們!恩!很好!”
時一一麵點頭配合著尤翹楚的指令,又偶爾瞄一眼何佑禹從尤翹楚那夾走了什麽,她不由得想象,何佑禹好像一條跟在尤翹楚身邊多年的狗。
“記得把我誇好點!要多發幾條!”尤翹楚又不放心地囑咐道。
何佑禹不插嘴不打趣,全然事不關己的模樣,出奇的安分。
說他完全屏蔽餐桌上的談話,時一不信,他專心致誌的吃飯,並不代表他不關心與尤翹楚有關的話題。
直到他突然來一句:“接吻照有沒有?床照也可以的。我幫你發,要多絕有多絕。”
何佑禹平淡地說著欠揍的話,場麵一下子安靜了,時一隻是笑,控製著嘴角上揚的幅度,埋頭吃飯,不參合。
“何佑禹,你想什麽呢!能不能思想純潔點!”尤翹楚沒好氣的把被自己冷落已久的餐盤搶回來,拿起筷子就往嘴裏塞了一大口飯,又惡狠狠地端起何佑禹打的還剩半碗的紫菜湯半仰頭就一頓猛往嘴裏灌,一滴不剩,眼裏滿是嘚瑟的得意“報複”。
何佑禹也沒阻攔,而是在尤翹楚霸氣的把空碗不輕的往桌上一放,舔淨嘴角最後一滴湯汁,得逞的挑釁時,欲起身:“你要是還想喝,我就去幫你打湯。”
不同於有事沒事的嘴欠,尤翹楚被他的認真勁兒給說懵了。除了偶有的一兩句在尤翹楚聽來尤為刺耳的話,何佑禹出乎意料的體貼,反倒令她不自在,尤翹楚微微一愣,事情的轉變方向不按“常態”發展,她難得為自己的幼稚感到沒勁,支開話題,轉而問他:“中午足球部有開空調吧。”
“有。”何佑禹點點頭。
“那我中午在那呆著吹空調沒意見吧。”
尤翹楚說完才發現這“劇情”不太對,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又暗自罵了句腦抽,她什麽時候這麽正經禮貌的征求過何佑禹意見了。
“你想什麽時候呆著都隨你。”何佑禹又從尤翹楚那夾了些菜走,很順暢。
這次尤翹楚沒多說什麽阻止,她隻是不解,既然他這麽不喜歡自己的配菜,為什麽還要點。
她們草草扒拉著剩下的飯菜,收拾好餐盤,跟何佑禹招呼了一聲,先走了一步。
何佑禹吃著最後的一些飯菜。
尤翹楚思來想去還是不對勁,在去體育部的路上對著她們嘀嘀咕咕的念叨:“你們就沒覺得何佑禹這學期變得……變得有點不太正常?成熟?穩重了點?”
時一和廖韻之聽她繼續說。
“換以前,我說一句,他懟一句,總喜歡和我唱反調,煩得很。今天吃飯,我就突然發覺他好像一下子長大了?反而顯得是我太幼稚?他這樣我反倒適應不過來了,雖然還是會偶爾說著我聽著就來氣的話,你們就不覺得嗎?”
轉頭看了看時一,又看了看廖韻之。
“你們沒感覺嗎?”
她倆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他在那吃飯,不說話嗆我,我總覺得他有心事,悶悶不樂卻還喜滋滋的從我這夾肉,他到底心情是好還是不好啊。不過,他啃肉的樣子,真像我養的一條狗,可愛得有那麽點招人喜歡。”
尤翹楚就是這麽奇怪,何佑禹和她對著幹時,她總是在她們麵前損他這損他那的百般挑剔,各種不順眼;現在,他一反常態的順從她,她反倒念念叨叨的開始猜測他的心思。
尤翹楚有時候連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究竟是怎麽想的。
時一其實真的很想問尤翹楚一句,你真的對何佑禹沒有感覺嗎?一點都不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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