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字數:26679 加入書籤
11
其實按理來說,開學第一天各科任老師與新生的初次見麵是不會正式開始上課的,其旨在介紹本學科的學科內容和今後安排,而後植入今非昔比的觀念,在之間劃出一道清晰的界限,意在讓學生重新擺正觀念以更端正的態度麵對今後的學習。
時一覺得,也許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同學都對第一堂課帶著某種良好開端的儀式感,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斜視,飽含著濃鬱的求知欲在於潛意識的認為這是新的開始。
但是她想錯了,劉副毫不沾邊的侃侃而談所謂的經驗之談,卻不是諸如“中考成績已經是過去式了,無論高低,考過就算了,重要的是今後的學習。”
“高中跟初中不同,你們要轉變既定的觀念,調整好心態和學習方法。”
“高中不如初中那麽簡單,不是隨隨便便臨時抱佛腳就可以考高分的,更在於平時腳踏實地的努力。”
幾句相差無幾的話。
劉副則是在憶往昔,談著自己的生活閱曆,力在尋找彼此間學生時代的共通之處。他以獨特的視角切入她們的內心,說著反雞湯式的論調。
他毫不避諱地說:“有賊心沒賊膽,始於青春叛逆,迫於形式壓力。”
“每個內心上演著瑪麗蘇戲碼的女生,都妄想拖垮一個學霸,要麽因其所向披靡,要麽因其棄甲曳兵。而所有故事中的每一個人設並無主配之分,隻有結局的喜悲之別。”
時一聽得認真,一下子被這個站在廣大學生角度探討在這個年齡所禁忌的話題的大人所吸引。
他成功俘虜了一大片少女心。
劉副講到一半的時候,陳椏楠已經從課桌抽屜裏掏出了一本英語版《王後雄教材》,逐字逐句地解析語法知識點。
時一想,陳椏楠不屬於那一類人。
課間操的升旗儀式暨開學典禮,各班男女分開自覺排成兩列縱隊,江則作為新生代表上台發言,時一在如此莊重肅穆的場合聽得認真。
“江則是你們女生眼中的學霸型嗎?”林越看著前麵,站得筆挺,聲音飄蕩在空中。
“恩。”時一覺得江則確實了不起。
“那我呢?”林越以不服輸的腔調認真地說。
時一扭頭看他。猜不透林越的想法,琢磨著他所希望聽到的答案。
“你也是。”時一實事求是地笑笑說,末了又補上一句,“不論及語文的話。”
“你們什麽時候這麽好了?”林越緊咬不放地追問。
她明白了,林越最初的那句問話關注的是“你們女生”,而她則側重於“學霸”。
可現在這句不著調的問句,時一嗅到了某種“你們之間是否有奸情?”的意味。
時一帶著不解的神情再次看向他,林越麵無表情,她就當是自己多心了。
時一沒有回答。
“跟江則一個反應。”林越悠悠地說。
此時江則的演講已經結束,緊接著便是劈裏啪啦的掌聲。
時一的沉默不語並不代表默認。
可無聲的問答對林越來說就是不多做解釋的肯定。
他不懂自己為什麽徒勞地死揪著這個問題不放,迫切的希望得到時一說出口的一句否定。
江則下台後,接下來是校領導的講話。
“江則今早給你的宣傳單是新狀元的吧。”林越又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可不可避免的是張嘴閉嘴總圍繞著江則,就好像脫離了他,所有的問答都無法成立。
“好像是。”時一今早沒多看,從江則手裏接過後一直塞在校褲口袋裏忘了拿出來,昨天他們才在電話裏討論過這事,應該就是新狀元的宣傳單了。
她把手伸進校褲口袋拿出、展開。新狀元為了宣傳不惜血本的改版了宣傳單的設計,不變的是正麵仍碩大地印著“新狀元”三個大字,翻過來背麵是詳盡的學科價目表。
“你要去?”林越從始至終與時一的對話都沒轉頭,直直地看著前方。
如若不是她與他並排站立,一句摸不著調的開口,她會誤以為是自己多慮又幻聽了。
看在時一眼裏是林越那與我無關的步步緊逼。
“不知道,還在考慮。”時一定定地研究學科套餐內容和課時安排。
隨後林越流利地說出其精準坐標。
時一震驚地對照了宣傳單上的地址,準確無誤。
“你知道?”
這不廢話這麽有名的補習班沒人不知道吧。
時一又重問了一遍:“我是說,你去過?也在那補過習?”林越知道的太過詳細,如果沒頻繁進出過,不至於不假思索地張嘴就來。
“從初中起就跟江則一個補習班上課。”林越說,“你不知道?”
原來他們一早就認識啊。
“我知道你初中時周末一直都有補習,但不知道你是在那上的課。”時一如是說。
“江則推薦你去的?他就沒跟你說過?”林越終於麵向她,狐疑地看著,刨根問底。
“沒有。”時一老實答話,確實沒有。她沒想到林越竟也在那上的課還和江則早已熟識,江則沒提,她也沒多問,按照正常人的思維來說,通常情況下若不知道兩者有所牽連,是不可能會想到一塊去的吧。
時一按著原來的折痕重新把宣傳單塞進口袋,神色暗淡了幾分,不經意間地小聲說:“看來我要慎重考慮了。”
“時一,你對我有偏見嗎?”林越略有不悅,因為時一驟變的情緒,滿腹疑惑,大言不慚是她,推心置腹是她,現在的淡漠疏遠也是她。這讓他不自禁的相信女生真是個善變的生物。
時一仿若一個多麵體,每一次的接觸都給他以不同的感觸,林越越是嚐試了解些什麽,越是覺得她有諸多深不可測的方麵。
“沒有。”怎麽可能,無論怎樣都輪不上他,但不可否認的是,她眸底的色彩,或明亮閃爍或黯淡無光都關乎於他以及與他相關的一切。
課間操結束後,大家都散去,時一懷著心思木訥地朝班級的方向走去。
第三節的數學課,是即將退休的老唐,頭發稀疏,邊上略密的“長發”被他由這一端橫撇到另一邊以掩蓋中間少得可憐的發量。因此老唐上課時總習慣性的不時撩一撩“劉海”,讓它安分守己的呆在屬於它的地方,以防垂散下來。他隻花了十來分鍾說明他的課程要求,其他沒多做解釋,就讓學生們打開課本的第一章節,十分昔時的按部就班開始正式上課。
時一本認真隨著老唐的上課進度做著筆記,可奈何突然從腹部傳來隱隱陣痛,由弱到強,握著筆杆的手也越發用力。起先她以為是前一晚空調冷氣吹多了,夜裏被子沒蓋好,著了涼導致肚子疼,直至一股暖流,有所異樣,她才覺得不對勁。
躲過了軍訓了,卻沒躲過開學。
她計算著日子,這幾天是該來了,卻沒想到來的這麽早,她一時疏忽,忘了應有所準備的在書包內層放幾片衛生巾應急,以備不時之需。痛苦的是無法舒緩的疼痛,不自覺的身體扭曲了起來,背一點點地弓下去,近乎整個身子快貼到桌麵上,唇齒緊閉,手撫著腹部,硬是強撐著自己抬頭聽課。
離這堂課結束隻剩幾分鍾時,她生怕被周圍的男生聽見,遞了張小紙條給旁邊專心致誌聽講記筆記的陳椏楠:“你有帶衛生巾嗎?”
陳椏楠搖了搖頭,停下筆,關切地問了聲:“還好嗎?撐得住嗎?”
“還行吧。”其實不太好,痛的要死。時一麵色一點點由正常的血色變為蒼白,額頭沁著汗。
“需要我下課時幫你問問別人嗎?”
“謝謝了。”時一隻覺得說話吃力,現在什麽都不願挪動。
好不容易撐到下課鈴響。陳椏楠向楚妤幫時一借了一片衛生巾,陳椏楠說的婉轉,楚妤領悟到她的本意後,把自己的書包拿到時一身邊,盡可能躲避開男生的視線,小心謹慎的從書包的裏層慢慢拿出來,在書桌的掩護下,時一接過,攥在手裏塞進口袋,艱難的從座位站起來,盡可能自然的往女生廁所走去,盡管難受至極。
最後一節是彬哥的體育課,同學們收拾好各自的桌麵漸漸撤離班級準備去操場集合。
她從女廁所回來時,江則正準備離開班級下樓,她叫住了他:“班長,我身體不舒服,體育課上不了了,你能幫我跟班主任說聲請個假嗎?”
“怎麽了?肚子疼?”江則看著時一掩肚狀。
“恩。”時一沒好意思說出實情,太過難以啟齒,她注意到江則的視線,慢慢放下一直搓揉著肚子的手。
“那你就在班上休息吧。”江則十分體諒地說。
“恩。”時一點點頭,走回自己座位,她是真的疼到想哭,此刻卻也隻能趴在桌麵上,雖然於事無補,但總可以換個舒服點的姿勢,安慰下。
江則站在門口好一會都沒離開,看著時一扭打在一起的身體,又不放心地走到時一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語露關懷:“看你這麽難受的樣子,要不我扶你去醫務室吧。”
“不用了,可能一會就會好點了。”時一抬頭說著違心的話後又趴了下去。
她一個人靜靜地呆在班上。
時一想撐到放學回家,雖沒痛苦到不能走動的地步,可疼痛難忍,她是一個多餘的舉動都不願做了。
離放學還有二十分鍾左右的時候,陳椏楠回來了,關心的問了句:“好點沒?”在她旁邊坐下。
“恩,還好。”時一悶聲悶氣的回答,她隻想找張大床躺著,閉目養神,以睡眠的方式舒緩疼痛,“你怎麽回來了?”
“後半節課自由活動,班主任擔心你,讓我回來看看。”陳椏楠看著時一桌麵上的半瓶水,主動的伸手摸了摸拿起對時一說,“我幫你去打點熱水吧。”
時一之前一直覺得陳椏楠不在乎除自身學習以外的任何事,隻懂得埋頭解題,翻動練習冊。
可必要時的關心,她還是熱騰騰的送至她的麵前。
她隻是不善於表達。
時一選擇繼續趴著小睡一會,直到感覺到有人在自己桌麵上放了個東西,她原以為是陳椏楠盛完水回來了,可聽東西放置的聲音並不像是自己的水杯,就算對方刻意動作輕緩。
她抬頭確認,出乎意料是林越,他用一次性紙杯裝了杯冒著熱氣的溫水放在她的麵前,然後拉開時一前桌的凳子,在她桌前坐下近距離麵對著她。
“班主任也讓你來關心下我的?”
林越盯著他親自從辦公室飲水機裏裝來的水,示意時一喝下,搖搖頭。
陳椏楠回來時,看到的是時一就這麽和林越幹瞪著眼,對視不過一會,她便敗下陣來。
她接過自己的水杯對陳椏楠說了聲謝謝,陳椏楠默默的在她身邊坐下,拿出數學書,用黑色水筆一遍遍的在稿紙上演算老唐上課講解的便捷的解題方法。
時一不自覺地拿起林越的那杯水喝下,喝完後她才覺察到自己竟在不自知中順由著心偏向了林越。
可還是裝出無關緊要的樣子。
林越滿意地看著她放下手中的紙杯。
時一見林越沒有要離開她麵前那個位置的打算。
卻隻有唐突的一句話:“中午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時一被林越的話弄得有些無措,她隻見身邊陳椏楠寫字的手頓了頓,然後又假裝什麽都沒聽見般繼續做題。
“不用。”時一不多加考慮的一口回絕了,她現在和林越麵對麵地坐著總覺得怪異,眼神飄忽不定,況且陳椏楠在身邊,模棱兩可的話,尷尬的處境,難掩的曖昧,不知情人士準會想歪。
“順路。”林越說得坦然。
“不順。”時一據理力爭。
“我中午要去我外婆那休息。”
“我要回家。”所以,他去他外婆家,她回她的家,到底哪順了,八竿子打不著的對話。
“我外婆家就在你家小區那。”林越狀似無意的輕描淡寫。
時一吃驚地看向他,仿佛知道了什麽天大的秘密。所以……那晚……難怪林越會出現在她所在的小區門口!她如夢初醒。
反之林越小人得誌的奸詐,撐手隨性地放在時一桌上,身子不由向前湊近了一點,裝得一臉人畜無害。
時一該承認,這一秒,她深陷其中。
“我自己可以回去。”她沒有理由繼續逞強,也沒有理由讓林越陪同。
她越是喜歡林越,越是躲躲閃閃。
她擔心林越攝人心魄的眼睛,下一秒就會直射她的內心,一覽無餘。
他越是努力探求,她越是小心掩飾。
頭頂是電扇呼呼的轉動聲,身邊是課本唰唰的翻動聲,唯有腹部不時的刺痛才是最為真實的佐證。
她不知道林越原來也可以如此滑頭賴皮。
掠過她心,泛起漣漪的從來都是林越不經意間的溫柔。
因為喜歡他,所以眼睛自帶美化效果,自動磨平過濾了一切瑕疵,留存於心、封印於此的都是關乎他的美好,成為她不足為外人道的心事。
她真想對林越發自肺腑的說一聲,你真好。
陳椏楠斷斷續續地幹著自己的事,一停一頓毫不連貫,她已經在同一張草稿紙上反複演算著相差無幾的步驟無數次卻無果,她找不到漏洞,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錯致使與答案出入過大,她逗留、糾結在同一道大題,久到時一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聽到她翻書的聲音,久到引起時一的注意多朝她看了幾眼。
“還有更簡單的方法。”林越因時一偏移的視線也被吸引了去,他思考了一會,就眼尖地發現並指正了陳椏楠解題過程中的疏忽大意之處,“你不介意吧。”林越是指突然插手打斷她的解題思路。
陳椏楠配合地遞過紙筆,默默地聽著,收回,然後拿著林越寫過的演算紙看了好一會兒,令時一和林越都懷疑她是否真的聽明白了。
“我是不是語速太快了,還是字跡太過潦草,你看起來有點難懂。”林越尷尬地說著。
“聽懂了。”陳椏楠回過神來,對照林越的筆記,重新整理了一遍想法,按照自己的思路寫下,終於對了。
“收拾書包吧,快下課了。”林越起身,說給時一聽,“等等我。”
他剛說完,起身回到自己的課桌旁,三兩下收拾好就背著書包走到她旁邊。
時一覺得好笑,她還能跑哪去,拖著難受的身子。
她不緊不慢地整理出幾本自認為比較重要的課本,比對著老唐課後留下的作業所可能涉及到的教材和作業本。
拉上拉鏈,比早晨來時有了份量感。
她正準備把雙肩包背到背上,林越出手阻攔:“我幫你提吧。”
“不用了,幾本書而已,我沒那麽虛弱。”她謝絕了他的好意。
“你不是很疼嗎?”林越愛莫能助。
“林越。”時一固執,一字一頓咬字清晰,林越說的直白,到底都知道了些什麽啊!她作為當事人隱隱的覺得他也許是猜到了八九分,不免有點難為情,可又也許他隻是純粹的認為她肚子疼。總之單一個“疼”字從林越這個大男生嘴裏說出,就讓她感到十分違和和羞恥。
林越自知說錯了話,禁聲,不再多嘴。
13
時一後來跟她爸媽說,自第二周起每周六都將會去“新狀元”補習她較薄弱的科目——數學和物理,她爸媽同意了。
臨出門前江則還發來短信。
“出門了嗎?”
“差不多了。”時一已經走到玄關處換鞋,現在是下午兩點五分,她又不放心的發了一條短信,“是兩點半的課吧。”
“恩,我等你。”
時一沒再回複。
她從家附近的車站過去,十分鍾的車程,算上等車時間,到站時差點兩點二十。
她沒想到江則說的等她是指車站。她一下公交就聽到江則喊她的名字,她原以為他是指在補習班等她來。
她後來沒有再跟林越提起這事,林越也沒來問她。
她懷疑那天林越的“在意”也不過是一時興起。
她和江則一同走進容納二十個人的小班教室時,基本已經坐定,她隨著江則選了個靠前的位子,林越進來的時候也就順其自然的坐到江則旁邊。
林越一點都不驚奇,就如意料之內般。
“你們之前也坐這嗎?”時一環顧了一下教室。
“恩,不過其實都是隨意的,在一個位子坐久了,長此以往也就成了各自固定的座位,不會有太大變動。”江則拿出補習班教材。
“你沒教材吧。”林越突然開口,看向時一幹淨的桌麵。
“沒,一會發嗎?”時一順勢問江則,明明是林越問的話,她卻總是不由自主的把疑惑拋給江則解答。
“應該會。”江則答。
老師正巧走了進來,這個班除時一外,其他人都是很早之前就在這補的習,所以老師一眼就認出了新來的時一,走過來抱歉的說:“打印機壞了,教材下次補給你,你先和旁邊的同學一起看一下吧。”
“恩。”時一點頭。
“我的先給你用吧。”林越主動遞了過來,是厚厚的一整冊打印紙,與市麵售賣的教材無異,獨特之處在於裏麵所歸納的知識點和習題都出自一三附教師之手。
“你不做筆記嗎?”時一猶豫著接過。
“你幫我寫吧,就直接寫在書上好了,我另外再拿筆記本記,也就這麽一次課而已。”
“還是算了吧,我和江則先湊合著看,不麻煩你了。”時一還是覺得不妥,還了回去,每個人的學習程度不同,筆記方式也不盡相同,她無法心安理得的在林越的教材上勾勾畫畫,說完後又覺得過於自作主張,征求江則意見,“可以吧?”
“當然。”江則笑笑,已經把書攤開到正確的頁數,一半的頁麵移向時一。
“那你怎麽就舍得麻煩江則?”林越麵無表情的也把教材翻到同樣的頁麵,話不知不覺間透著一股勁兒。
時一看了看江則,垂下了眼,盯著麵前共享的教材答不上來。
她真自私,自私到與其拒絕林越也不願麻煩他,但她沒敢說實話。
“沒事啦,我和時一一起看比較方便點。”江則緩解氣氛的尷尬,雖說一起看,可又把教材往時一這推了推,基本三分之二的頁麵偏向她這。
這樣她反倒更不好意思,假裝調整教材卻不動聲色的又往江則那微挪了點。
林越看在眼裏是兩位相互間客氣的推讓。
“好吧,隨你們。”林越不想繼續糾纏在這個問題上。
“你們”這個詞由林越對著時一和江則說,時一硌得慌。
其實這樣對江則挺不公平的,課上江則顧著時一,就算記筆記也隻是在教材上簡單標注下,若要詳細的記下定要一會時間,江則寫字的手臂也就會擋住頁麵。
時一麵露難色,小聲和他說:“你可以把教材先挪過去記,寫完再一起看。”
“沒事,我回去再整理一遍也是一樣的。”江則不聽勸。
“好吧。”時一也沒辦法。
她一邊順著江則的教材跟進老師上課進度,一邊認真的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寫重點。
一個半小時的數學課結束時,離下一堂物理課中間有十五分鍾的休息時間,時一起身去上廁所時經過林越身後,她留心看了一眼,他在做李女士昨天布置的周末作業——一份練習卷,林越極認真的根據題目要求在文中各段間尋找答案依據,時一的目光隨著林越拿在手中的黑色水筆筆尖在各行間來回穿梭以判斷他的閱讀速度。
她從廁所回來時林越已經開始下筆。
“這個作業不急的,下周三才講評。”時一好心提醒。
時一驚訝於林越竟會把語文作業攜帶在身,這份優待此前隻屬於數理化,據時一對他的了解程度,林越可是會把語文作業壓到最後才動筆的人,畢竟他一直遵循著數理化最先,其他各科次之,語文最後的順序寫作業,所以類似那晚語文作業趕得匆忙的情況也時有發生。
“我怕到時候又光顧著做理科題,還是先解決掉比較安心,不麻煩你了。”林越沒有停筆。
林越是在氣不過剛才她拒絕他時說的那句話,所以現在原話奉還給她。
時一重新品味了一遍這幾個字,懊悔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夠婉轉,沒能傳達給林越她確切的意思。
現在聽來,果然不好受。
“上次謝謝你了。”林越頓筆。
“哦,沒事。”時一客氣的擺擺手。
林越是在感謝她的臨場發揮,不然因他自身原因而殃及到她,他過意不去。
時一想到陳椏楠也在這個班,轉頭朝後看了看,她的位置靠後倒數的幾排,低頭做題。
時一每每注意到她時,她總是這副狀態,生人勿近免打擾。
她轉回頭,隔著中間的幾排人,也就不準備突兀的去驚擾她。
回去的時候,時一和林越上了同一路公交車,江則還在站點等著,時一握著車窗旁的把杆,江則在窗外對她說小心點,時一回以微微一笑,後又對林越揮手再見。
時一的身子隨著公交車搖搖晃晃的前進,窗外熟悉的街景不斷變換,她想起那次升旗時她看著升旗台上明晃晃的江則,林越在離她最近的地方問她,你們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她沒有回答。
江則的視線不斷尾隨著時一所在的公交車,直至公交遠去,沒了影,時一望著他,彼此都不再是目之所及的範圍內。江則於她,與那個暑假她在公交行進的漸行漸遠中模糊了視線的“新狀元”無異,閃著光,直至徹底消失不見。
他們什麽時候這麽好了呢?她也想知道。
她看了看站在附近的林越,莫名有股盡在咫尺的踏實感。
兩人一路上靜默無言,到站下車後,林越才開口:“明天下午有空嗎?”
“恩。”時一與他四目相對,不問原因。她原以為他們會一直保持著這份不言不語到家,然後連句再見的招呼都不打,轉進各自的樓房裏。
“那兩點小區門口見?”林越已沒了從補習班延續至公交車上的悶悶不樂,眼裏是除卻烏雲的晴朗。
時一一口應答:“好。”
很多時候,她對林越是不求原因的,且她一直對他有空。
昨晚放學到家後,時一一直沒打開過書包,作業更是隻字未寫,她本也就打算補完習,晚飯後再合理安排好時間,好好的寫那些多到光是想想就手軟的練習題。但區別在於,因為她答應了林越明天下午一起出門,那周日的下午算是已經沒了,也就表示她所能支配用於寫作業的時間已是不多了。
她一吃完晚飯,就心無旁騖的坐在書桌前,不留喘息的馬不停蹄寫作業。
時一從樓底出來的時候,林越已經站在小區門口等她,她遠遠的看見,小跑過去。
臨出門前她還在敞開的衣櫃前挑挑揀揀,最後一咬牙選擇了一條及膝的淺藍色連衣裙。自初中起在校一直都是穿統一著裝,節假日裏她也沒單獨跟男生出過門,更別說如此“心機”的穿著裙子出現在林越麵前。但穿裙子到底還是有不方便的地方,比如剛才的小跑,她還要顧著掩著裙擺。
“我很喜歡藍色。”時一剛在林越麵前站定,林越就直白的上下打量她今天的裝扮,看似在分享自己的喜好實則是毫不吝嗇的讚揚。
“我就當你誇我了。”時一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大膽的給林越的話強印上單方麵的理解,以掩蓋緊張。
“走吧。”林越不客氣的笑出聲。
時一很放心的跟著林越上了公交,不問目的地,林越朝公交後車廂的座位走去,時一自然的跟著他,躊躇了一秒,坐在他身旁。
林越的位置靠窗,伸手在時一麵前試風向,然後微微起身,調整他頭頂上冷氣口的轉輪,把它偏向了自己,吹到時一那的冷風一下子弱了許多,他才坐下。
時一為他的體貼入微說了聲謝謝,又換位思考道:“風往你那吹,會不會不太好。”
“沒事,一會就到站了。”
林越總是這樣,微小處見柔情,令人心醉。
“你就不問問我去哪嗎?不好奇下,就這麽答應跟我走?”林越看著今天別樣的時一,眼裏是化開的蜜意。
“到了就知道。”時一淡然處之,她就是如此,如此不爭氣,林越稍給點好處,走向她,她就如搖尾乞憐的小狗眼巴巴的跟著人家走。
跟他走。
女人應有所保留,保留份神秘感,再加之欲擒故縱的伎倆,她也不過如此,卻也不過如此而已。
這對話本應時一按耐不住好奇問林越,然後林越賣著關子忽悠她,結果時一反客為主。
因為不知道目的地,所以到站的時候是林越提醒她下的車。
“你要買手機?”時一看著眼前的建築物——手機城。
“不是,把手機拿來刷機而已。”林越雙手插兜走在前頭。
他們搭乘扶梯上了二樓,進了一家就近的手機店,出來招呼的是一男一女的營業員,林越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們,時一乖乖的站在旁邊。
“手機是不是設置過多次密碼?”女營業員擺弄著手機,查看狀況,說著話時眼神不時往時一這瞟。
時一不解,狀況外的看著林越。
“應該沒有吧。”林越答的不是很肯定,也回看了一眼時一。
她不是很懂這跟刷機有關係嗎?
兩位營業員把手機拿走後,時一和林越百無聊賴,時一趴在玻璃櫃前看著一台台陳列在內的新款手機借此打發時間,林越倚靠在旁,享受的看著時一猶如站在琳琅滿目的櫥窗前,癡癡的望著裏頭裹著錫箔紙並折射出斑斕色彩的糖果的小女孩,眼裏是不動聲色的寵溺。
看完了,時一發現店門口架著的大屏液晶電視正播放著周星馳主演的《大話西遊》吸引了不少駐足觀望的路人,她朝門口指了指,隻會了林越一聲,也隨著那些人一同站在不屏幕前投入其中。
她很早之前就看過,再看還是忍不住動容了。
時一走過去的時候影片已經播放到一半,她不顧左右,認真的看著裏頭的劇情,快結束時,人也一個個散去,時一看到了最後,隻剩她一個人站在店門口,也絲毫不覺得尷尬。
男營業員拿來了兩把座椅放在林越旁邊:“叫你女朋友過來坐會吧。”
林越沒有否認,說了聲謝謝,覺得時一看得差不多了,徑自走向她:“過去坐會吧。”
“好了嗎?”
“還沒,應該還有一會。”
“哦。”時一覺得幹坐著也是等,總需找些事打發時間,商場內憋悶,呆久了反而不自在,“我去外麵透口氣,順便在附近轉轉,一會就回來。”
時一沒叫上林越。
林越同意後,時一搭乘電梯下樓,他一個人回去坐在其中一把剛拿來的座椅上,一隻手撐在空著的另一把。
時一也不知道去哪逛,就隨意走走停停的亂逛,失望的是放眼看過去,附近是隨處可見的賣電子設備的攤販,不是手機貼膜、手機殼就是隨身聽,這類小物件,並不足以勾起她的興趣。
沒走多久,她又折了回去,快到手機城商場門口的時候,竟被幾滴從天而降的小水珠砸在臉上,今天出門時她還暗自慶幸天氣不錯,無晴無雨,也用不著撐傘,所以她想當然的沒有備傘,現在想來,不過是風雨欲來前的寧靜,她伸出手,水滴已有漸漸落下匯成雨的趨勢,時一趕忙往前跑,好在沒怎麽淋到,她剛安心的踏上瓷磚板,身後,門外是嘩啦啦落雨的聲響,暫且躲過的僥幸,可問題的關鍵是一會他們還要出去,而他們兩人都沒帶傘!
時一走進店裏的時候,剛好營業員把刷完機的手機交還給林越,林越給了錢後,就見到急匆匆進來的時一。
“外麵下雨了。”時一說話的語調都滿是焦慮。
“你沒淋到吧。”他看了看時一,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濕的。
“好險,差一點就要淋雨了,前腳剛進門,後腳就聽見外麵的雨聲。”
“先走到門口吧,一會去買把傘。”林越和時一邊走邊說,“你有看見外麵賣傘的嗎?”
“額,我也沒太注意。”時一感到抱歉,自己剛才出去都在逛些什麽啊,需要的時候卻沒留心。
“看看吧。”
到門口的時候,雨勢已經很大了,擠著一堆沒帶傘而不知所措的路人,堵在那,勉強留著一條小道供有傘的人過去。
林越透過玻璃門看了看外麵的小攤小販:“那有賣傘的,你先等我會。”
他還沒等時一開口阻攔,就奔進了雨簾裏。
林越撐傘向她走來時,時一盯著傘麵的顏色嗤笑出聲:“看來你是真的很喜歡藍色。”
“剛才隨手拿了一把,就挑了喜歡的顏色,結果是一把不算大的遮陽傘,看來比較適合你。”林越撐傘走到她麵前,伸向她,時一配合的鑽進傘下,踩著濕漉漉的地板,踏下去濺起的小水花,傘沿上順滑而落的水簾,圈中了雨中傘下彼此依靠的他們。
時一置身其中,終於理解廖韻之歡呼雀躍著和她描述與葉承彥那一小段相互依存著同一把傘的心情,不亞於此。
小小的滿足感先是自給自足,後又自娛自樂。
“你靠近來點吧,傘太小了。”
林越身上還有著未幹的水痕,幾滴晶瑩的水滴沾在他的發間,時一注意到他不斷調試傘把傾斜角度的手和不斷被雨水侵犯的右手臂。
時一向裏靠了靠,挨得更近。
“這附近有充值遊戲幣的地方嗎?”走了一段路後,林越看了看周圍,開口問。
“剛才好像有路過一家。”時一搜尋著記憶。
林越把傘遞給時一,走出傘下進入店內充值。
時一安分地站在店外等著林越,她想著剛才出來的那趟可算沒白逛。
店門口架著一台烤香腸的機子麵對著街道,老板不明狀況的對著撐傘等在外的時一說:“買熱狗嗎?”
“她跟我是一起的。”林越抬頭對老板說明。
老板看了她一眼意義不明的會心一笑。
他們一塊撐傘走向車站的時候,林越說起手機店的營業員錯把她當成他女朋友,所以在問是否多次修改過手機密碼時不時與她進行空中眼神交流,錯以為是她掌控他的手機。
“你手機密碼經常修改嗎?你自己不知道?”
“那手機是我爸的,他換了新機,這部也才沒買多久,就給我了。”
他說熱狗店的老板,在他解釋完後,咧著嘴笑。
這些時一都沒注意到的細枝末節,林越看懂了其中的意味深長,她後知後覺的知曉了一言一句中的端倪都不過是旁人眼中的錯覺。
08
廖韻之喜歡葉承彥已是不爭的事實。
她的這段早戀始於初三上學期,她將心事掩藏的極好,旁人看不出半點端倪,而時一和尤翹楚更是後知後覺。廖韻之毫無一點兒特立獨行的舉措,按照穩定的作息和熟悉的習慣生活著,皆屬日常百態,所以即便是在親密無間的時一和尤翹楚的日日相伴下也並未從中察覺出一絲一毫令人不對勁的地方好心生懷疑。
初三時,班主任根據班級各位同學的學習情況擬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調動,但她們三個的座位卻沒一次是相鄰的,隔著同班同學,分散在教室的各個方位上。
時一因為是學習委員的關係,課間總免不了收交作業、登記名單、匯總成績等工作。應屆畢業生在學校領導的“精心嗬護”下,其所在班級的樓層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遠離“外界紛擾,專心備考”。時一曾想過向班主任辭去學習委員一職,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學習中才更為妥當。大戰前的自覺性與約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較低年級相比安靜了許多,課間偶爾會傳來一小部分同學在班級過道或者樓層走道裏喧嘩打鬧的聲響,但總歸不敢肆意妄為。歸咎其原因不外乎於此,一則是樓層太高,課間時間太短,在諾大的操場和教學樓的樓梯間來回跑動時間已過去大半,此舉簡直吃力不討好,二便是多數人選擇坐在座位上埋頭與習題奮鬥,一人如此,眾人如此,稍懶散些便顯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計時,更顯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裏與同學探討錯題,即便是裝裝樣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無效率的隨意翻看著知識點都能聊以**。
但她的這個念頭也隻是一閃而過的事,事後就被丟棄了,往大些說臨時辭去職務未免過於自私,往小處講繼續下去也全憑“萬一呢”的私心。
不用說,林越是她所有僥幸念想的起源。
她們三個就是在如此的狀態下,忙裏偷閑的在教室後方的窗口旁湊在一塊調整著因學習壓力而紊亂的氣息,大口大口的透著氣,呼吸著在開敞的窗口處灌進滿懷的清新,搓揉著幹澀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無數個晴空萬裏的日子一樣。
開端起自廖韻之狀似無意的一句:“你們覺得葉承彥怎麽樣?”
廖韻之這麽無端的一句問話,是後續她們所知曉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轉為順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當事人沒有開口半句,她們定不可能妄自從蛛絲馬跡裏窺探些什麽。
而要到很久以後她們才領悟出話外音不過是一句無聲的隔空喊話“不管怎麽樣,我就是喜歡他啊!”帶著抵死不屈的倔強。
時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臉茫然:“什麽?”她是沒聽懂這個陌生的名字。
“葉承彥?”尤翹楚扭曲著臉,帶著一臉與我無關的審視。
“誰啊?”可想而知,時一定是不認識這名同級生,她交際圈窄,整日局限於班級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人緣淺,除了班級內熟識的同學和經常出現在年級光榮榜上略有耳聞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韻之說出這個名字的時候她隻覺得生疏,時一轉向尤翹楚。
她們隻是麵麵相覷。
隨後尤翹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時一本以為她知道些什麽,緊接著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來也不過如此。
時一隻是掃興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還以為你知道些什麽詳情。”枉費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們樓上那個班的嘛,好像是一個熱愛籃球的男生,午飯過後從學校食堂走出來回班的路上就挺經常看到他在籃球場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學時,就這麽兩個時段。這些我還是知道的,至於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隻是聽過這個名字,沒興趣,就沒去多加了解。”尤翹楚搖搖頭又癟癟嘴,剛一臉不屑一顧的說完,就瞪大了眼睛,張嘴吃驚道,帶著猙獰,“你不會吧!”
尤翹楚揣測出了廖韻之沒由來的意圖。
尤翹楚把一隻胳膊搭在窗框上放鬆,微調了站姿,兩腿交叉站立,更顯慵懶。時一站在她的身側,背靠著牆,靜靜地聽。
兩人嘴裏是不謀而合的“嘖嘖嘖”的咂嘴聲。
她們頭又往後靠了靠,讓與她們麵對麵站著的廖韻之後退幾步,然後從上到下重新審視揣摩了一遍,就好像無聲的應答:“你今天沒病吧!”
廖韻之被她們看的渾身不自在,泄氣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議。可焦點全然不在時一和尤翹楚之間,自始至終都望著窗外,慢悠悠的說一句:“幹嘛啊!大驚小怪的。”
時一和尤翹楚靈光閃現,突然頓悟般的扭過頭,轉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窗外不遠處的那片籃球場,熱切的搜尋。她們所在樓層較高,光線強烈而晃眼,從這看過去,隻能看到三兩體型相差無幾的男生在籃球場上揮汗如雨,時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翹楚眯著眼伸長了脖子的指指點點下,算是看了個大概,隻是個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韻之第一次在她們麵前提起自己喜歡的人。時一知道,廖韻之開口的那句問話本就不是重點,她更不在意她們的答案如何,隻是略微通報好友一聲。
心事有人訴,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後,時一和尤翹楚總在廖韻之的麵前以葉承彥的名義逗弄她,毫無關係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對話,都能被尤翹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葉承彥的名字,直到如願的引來廖韻之一臉“你們夠了啊!”的嬌羞,毫無對策的無可奈何,又好氣又好笑。
甚至廖韻之開始自我反省,當初告訴她們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個明智的決定,她們每調侃她一句,她就感歎一聲“誤交損友啊”,帶著滿腔的悔意。
但說實話,雖然她時時悔不當初告訴時一和尤翹楚這個秘密,卻也隻是嘴上逞強,而心裏泛著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葉承彥的關係真在她與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語中聯係更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會成真。
甚至後來,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葉承彥的真容,也為了滿足時一的好奇心,她們三人約好在體育課後故意站在籃球場旁觀望遠處早已蓄謀已久的廖韻之在他的指導下打籃球。
籃球場由三塊完整的活動區域並列而成,課間人來人往,她們三個站在最外沿蹲點。可偏偏較近的兩塊場地被低年級的占了,導致葉承彥和他的夥伴們選了最靠裏麵的那塊場地。
“啊!怎麽離這麽遠。”尤翹楚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著時一想繞著球場外圈往前走,剛邁開兩步就被廖韻之截住了。
“別啊,站在這看就好了吧。”廖韻之阻止了她們,生拉硬扯的把興致高漲的兩人拉回原地。
尤翹楚甚是不滿的白了廖韻之一眼,扁扁嘴,隻得獨自咕噥,言聽計從的泄氣應了一句:“哦!”
尤翹楚其實見過葉承彥的模樣,她純粹是湊份熱鬧,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翹楚更為激動。
時一是真沒見過,但也不一定,也許隻是樓梯口的擦肩而過,葉承彥留給她的印象並沒被她植入腦中,更何況她此前是沒聽說過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兩眼,沒有準確的名字等基礎信息與之匹配,也便過後就忘。
尤翹楚覺得不可思議:“不應該啊。”
但考慮到時一平日裏狀態,刻意嘲笑道:“算了,雖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時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麵走來一個熟人,也不見得你能立馬反應過來打聲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為這種狀況時有發生,她們才敢站在時一的立場考慮,是真的沒看到,不是故意佯裝的。
一開始尤翹楚不能理解她,一臉震驚的直視她的雙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門嗎?”
或者是“就是因為你老這樣,偶像劇裏男女主無意中的偶遇才沒在你身上發生,好姻緣都不觀顧你了!”
話末想到時一喜歡的是時常碰麵的同班生林越,這個假設站不住腳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後懶得再搭理時一了,索性直接嚴肅的說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個?”時一剛說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著那群人裏指,問著一旁的廖韻之想確認下。話落還沒伸直的手不由分說的就被廖韻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韻之背對著籃球場,對著兩位急得在原地跳腳:“能不能低調一點,別這麽明目張膽的指來指去,被看到了怎麽辦。”她那過分焦急的模樣惹得時一和尤翹楚一陣陣的聳肩憋笑。
“拜托,離的夠遠了好嗎!”
就算眉飛色舞的往葉承彥的方向跑,屁顛屁顛的背影還帶著克製中的少女羞澀。
廖韻之與時一和尤翹楚分開前還不忘一遍遍不厭其煩地囑咐:“別總是死盯著他看,很尷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認真。
真的,即使過分直白的看著葉承彥也會令她尷尬到死的程度。
時一半模糊的評價了一句:“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顯然,即使她這次戴上眼鏡,也不見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棄對於她們來說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進展越是想要歸根結底。
從此以後,她們總是在課間操結束後趁著混亂的人群亂入其中,在廖韻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適當的距離尾隨其後,廖韻之時時提醒要低調,擔心稍有差池便會鬧得“滿城風雨”。她們就這麽數次在樓梯間的拐角處的刹那間妄圖看清真麵目,卻屢次下來以跟不上他的步伐無疾而終,很是挫敗。
“是挺不錯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時候已經是幾周後的事,依舊是樓梯間的拐角處,努力終有所獲。
不同桌的她們,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陽光下蒸騰。
那段日子裏,廖韻之對時一分外殷勤,總是掐著適當的時機主動走到時一桌前問她:“作業多嗎,需不需要我幫忙抱到年級辦公室裏?”
起先時一不知情的時候隻當廖韻之是良心發現懂得心疼她,有時作業本厚、科目多、作業量大,一冊一冊的習題書堆疊在一起,分門別類的整理好,然後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師那,一個人送去年級辦公室的確很吃力。年級辦公室在她們所在班級樓層的上一層,也就是葉承彥所屬的樓層。
一開始時一不懂內幕,隻是覺得奇怪,就算當天需要收交的作業量少,廖韻之也心甘情願且樂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後,也就了然一笑,隨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韻之是在等時機,等經過葉承彥班級門口時一次相互打著照麵的巧合。
校運會持續了兩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緊臨著葉承彥所在的班級,低處前幾排方便走動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時一、廖韻之和尤翹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處,坐定後時一才發現葉承彥與她中間就隔著一位他的同班同學。時一輕輕用手肘碰了碰旁邊愁眉不展地擺弄手機的廖韻之。
“完了,我手機突然卡機了。”廖韻之一直反複敲擊著手機屏幕,死命按住開關鍵,想重啟手機,卻毫無半點起色。隻專注於手機屏幕的她,根本沒會意到時一的訊息。
時一朝天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韻之一下。
廖韻之見手機仍舊毫無反應,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讓它自生自滅,想著一會應該就好了,這才有空閑回應時一。隻見時一朝著她右邊的方向努嘴、斜眼。她微微探頭看了下才領會到,掩飾不住的驚喜。
“翹楚,你手機借我一會。”
那會時一仍舊使用著諾基亞,自是不適合拍照,而尤翹楚在有換手機的打算起時,就已盯準了觸屏新機。
廖韻之高舉著尤翹楚的手機“不擇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畫麵下的葉承彥,但由於位置角度的問題,就算時一有意為其讓道朝後仰著身子,橫隔在他們之間的還有那名葉承彥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韻之擺弄著手機好一會卻找不到一個正好的取景點,關鍵是第一張的大膽偷拍還被當事人抓得正著。
由於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問題,排班位置沒整頓好,後來沒多久他的班級換了場地休息,她們也坐到了較靠下的階梯上。
賽前點名的準備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塊空地,廣播裏一遍遍通知提醒,體育老師拿著曠音器一次次催促講解。準備參賽的廖韻之離開前也不忘叮囑時一當葉承彥出現在本班前麵點名處亦或是比賽過程中經過前方跑道時定要記得捕捉下鏡頭裏的他,一聲聲鄭重的囑托,二話不說就把早已離席參賽的尤翹楚的手機強塞到她手裏。
時一應著廖韻之的話,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著葉承彥的運動軌跡,配合的拍下幾張出現在鏡頭中的葉承彥。
那麽努力的當一名好的拍攝者的廖韻之,除去模糊不清,毀得不行的照片,最後也僅收獲了兩張像樣的側臉照。
雖然時一不知道如今那兩張來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麽處理了,些許已經刪了,但那一刻時一以一個旁觀者的姿態認真記錄下了一個性格開朗陽光的女孩為滿足愛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麵前將心懷鬼胎的自己展現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樣。
時一想起廖韻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著那天早晨上學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學校對麵的小賣部門口避雨,猶豫著該不該一鼓作氣衝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葉承彥正好撐著傘從另一條來校的路上看見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後淋漓盡致的展現了主動邀請同撐一把傘的紳士風度。時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夥內心的竊喜,以至於廖韻之後來跟她慢條斯理的描繪他們是如何穿過校園的林蔭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無意的碰撞著他的手臂,難掩嬌羞的少女心在雨天裏頓時已如豔陽高照,散發著光和熱。
廖韻之無論何時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葉承彥所處方向,才是最為真摯、顯露於色的喜歡。
雨天那天當晚她就發了一條說說“一把傘,肩並肩”後麵還連帶著笑臉和掌聲的表情。
時一和尤翹楚一陣調侃:“就不怕他看見?”
後來廖韻之猶豫再三,覺得的確太露骨和矯情了,趁著當事人沒刷空間狀態前趕忙刪除。
但不論怎樣,存在與否,都是一塊印記。
小題大做皆因情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