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絕望的哀嚎聲中, 幾米高的巨浪卷向人群。
    巫天慧閉上眼睛，死死摟住還陷在昏迷中的尤無淵和蓋伊。
    然而，她還是太高估自己身體的承受能力了, 才十幾歲的女孩子，身體像落葉也一樣被卷起，又高高拋下。
    她自以為能抓住的同伴, 頃刻間就脫離了手心。
    海水灌入鼻腔, 帶著腥甜的窒息感讓她幾乎閉過氣去，還是巫鬼在危急時刻護主心切, 掙脫了巫術瓶, 把她帶上了水麵。
    周圍除了滔天的水聲，隻有忽遠忽近的求救聲。
    巫天慧拚命向最近的聲音遊去——是江暖。
    “麗麗, 麗麗！”江暖自己還能勉強浮在水麵上, 可是跟她一起的苗麗麗已經被衝走了。
    苗麗麗本來就沒有多少求生的欲望了，她被卷進水裏時, 表情甚至是輕鬆的。
    巫天慧讓江暖扶住了一個飄過來的木桶, 她轉身四處張望, “蓋伊！大哥——”
    蓋伊和尤無淵都沒了蹤影, 巫天慧的心涼了一半，她心知此時的島嶼還沒有真正沉沒, 現在的海水還能讓她們浮在水麵上。
    等島嶼完全傾覆, 真正的詭霧海降臨, 那時候除了幽靈船, 所有的一切都會在瞬間被大海吞噬。
    就在不遠的地方, 許雲菲掙紮出了海麵, 她手裏還拽著龐雯雯。
    龐雯雯遊泳並不好，她渾身僵硬, 眼看要支撐不住了，她哭著對許雲菲道，“放開我吧，我會把你一起帶下去的！”
    “別放棄，再堅持一下，”許雲菲的手臂都在顫抖，她卻沒有鬆開龐雯雯的手，“試著放鬆一點兒，讓自己浮在水麵上。雯雯，你相信我，你可以的。”
    龐雯雯真的努力地試了試，可現實不像童話，她肌肉已經僵硬，根本做不到，“我不行了，雲菲你要活下去。”
    “不行，不行，雯雯，你再試試——”
    就在龐雯雯要放棄的刹那，一個人在背後拖住了她。
    “一銘哥！”
    “別怕，”沉一銘臉色蒼白，他衝許雲菲和龐雯雯勉強撐起個笑臉，“咱們在一塊兒。”
    這時，天空再次傳來隆隆的響聲，巫天慧看到了傾斜而下的海水上，彌漫而起的灰霧。
    劇烈的震顫讓水麵卷起漩渦，遠處礦區所在的丘陵開始崩塌。
    許雲菲終於拉不住龐雯雯的手了，他們三個直接被漩渦衝散，水的浮力似乎一下變弱了。
    當海水沒過頭頂時，許雲菲並沒有太多害怕，她覺得夠了，她堅持到最後了。
    巫天慧墜下海麵時，巫鬼發出了極似哭泣的吼叫。
    眼前的世界被深藍色覆蓋，巫天慧看到了奇幻的夜空，心裏還在想的是，她到底沒有完成嶽陽的囑托，她又一次把同伴們弄丟了。
    這時，她看到了奇幻的天空上飛舞起一個長著巨大翅膀的身影，那影子似乎很快看到了水下的她，直朝她衝了過來。
    赤紅的眼睛掠過海麵，巫天慧下意識地伸出了手，然後被人一把拽住！
    ——是尤無淵！
    “大哥！”
    被拉出海麵的刹那，巫天慧感覺到了湧進身體裏的力量，那是明日號的被動技能為她帶來的身體技能加成。
    “嶽陽他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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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城怎麽也沒想到，自己再次清醒過來時，竟然是在一個礦洞中齊腰深的水裏。
    “怎麽回事？”
    他還懵著，就見嶽陽和白雪兒從礦洞深處跑了出來，“快走，快走，島要沉了！”
    好在幽靈船的技能不再被壓製，三個人穿行在水裏也跑的很快，一路上還撿到了很多幸存下來的島嶼居民。
    那些複製人在門被關上的刹那，就變成了五彩的煙塵，消失在了空氣裏。
    礦區的位置較高，水還沒不過頭頂，礦區外就慘了，很多人都被卷進了水下。
    許雲菲在強烈的窒息感中，差點要吐出最後一口氣，突然聽到了什麽落水的聲音。
    她睜開眼睛，見到一個強壯的人影，拽著一根繩子正朝自己快速遊來。
    許雲菲還在懷疑是不是自己出現了臨死前的幻覺，就被一股極強的力量拉向水麵！
    出水的刹那，她先是看到了一艘幾乎見不到頂的高大巨船，然後發現來救她的人十分眼熟。
    “你是……那位蓋伊大叔？”
    蓋伊也剛醒過來沒多久，眼白都還布滿血絲，“先上船，我還要救其他人。”
    “好！”許雲菲不敢耽誤，慌忙爬上舷梯。
    .
    “雯雯和一銘哥應該都在附近，拜托您了。”
    蓋伊點了一下頭，再次躍入水中。
    另一邊，尤無淵使用了虛空之鯨的力量，巨大的鯨魚潛入水底，將找到的人直接傳送到了阿特萊特號上。
    巫天慧在明日號上，利用巫鬼、巫煞找人，安冉配合她把人撈起來。
    甲板上，濕漉漉的幸存者們或呆愣愣地犯傻，或抱在一起痛哭，或朝著海麵呼喊自己失去的親友。
    很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得救了，他們無措地看著四周，覺得自己所處的這艘船都十分的不真實。
    明日號感應到了嶽陽的所在，徑自飄向了礦區，在那裏又救下了一批人，甲板上再次傳來失而複得的哭聲。
    這一場救援行動，持續了三個多小時。
    當整座礦區沉入水底，灰霧逐漸彌漫過來，水麵終於再也沒有了動靜。
    船員們回到了船上，那飛在天上的，在眾人眼裏宛如墮落天使般讓人不敢直視的人，也落在了甲板上。
    一些還心存希冀的人，隻能崩潰地捂住自己的臉。
    哪怕再多堅持一分鍾，一秒鍾，也許就能得救了。
    許雲菲垂下了頭，龐雯雯、江暖、沉一銘都被救了上來，但侯子航、苗麗麗還是被海水帶走了。
    還有永遠留在那座島上的朋友們，那棟熱鬧的別墅，最後隻剩了他們四個人。
    此時，水下再一次傳來劇烈的轟鳴，那是那座島最後的呐喊。
    熟悉的航海圖展開，他們可以離開了。
    初升的朝陽驅散了最後一點異象，陽光灑下來，還未被灰霧完全遮蓋的海麵，波光粼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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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艘幽靈船穿透濃霧，安靜地行駛在海麵上。
    嶽陽和尤無淵定了最近的一座自由島。他們這次救了將近百人，船上的補給支撐不了多久，要先把這些人送到島上去，再轉道去亞特蘭蒂斯。
    門這座島處於風暴海域的下方，距離聖光和惡魔海都差不多遠，要去亞特蘭蒂斯要一直向北行駛。
    離他們最近的自由島，嶽陽倒是聽說過，就是夜哨的老家，專門訓練黑烏鴉的夜梟島。
    嶽陽這兩天有些亢奮，一來是因為他的船員們都完好無損地回來了，二來是嶽陽覺得自己看清了永恒迷霧的本質。
    “那一定是個又小氣，又愛斤斤計較的臭老頭！”
    “我那麽拚死拚活地去關門，吞我的星幣算怎麽回事？”
    尤無淵淺笑不語，嶽陽生氣的原因是，這一趟上島折騰了四五天，他們除了初始任務的五十個星幣，多一個都沒拿到。
    這對嶽陽來說，簡直是無法理解的，畢竟他平時除了沉島，就是深度破壞島嶼，哪次賺星幣都賺的盆滿缽滿。
    “那座島畢竟是強製沉沒的嘛，怪隻怪你動作太慢了，”顧城晃晃悠悠地走了過來，他這兩天從巫天慧那兒聽說了很多惡魔海發生的事，一時半會還需要消化消化。
    “我現在最好奇的，是‘羅音’和‘伽蔓’到底什麽意思。”
    “那種異世界的怪物，誰能知道想表達的是什麽，”白雪兒也跟了過來，她聽說了銀月島上，嶽陽和海倫娜的最後一戰。也聽說了嶽陽那艘能漂浮在空中的船，這讓她想起了什麽。
    “我覺得很好猜啊，”顧城擺擺手，“阿特萊特不是說過那個大輪回王阿葉的事嗎？他的徒弟就是普通人，那伽蔓就是‘人’，他的神像是五法教宗信奉的神祇，那羅音就是‘神’唄。”
    白雪兒看向嶽陽，她清除地記得，那隻詭異的手臂曾指著嶽陽，念出的音節就是‘羅音’。
    可嶽陽完全不以為然，他一手舉起蓋伊遞給他的烤魚，一手舉起沒怎麽用的筷子，向眾人道：“‘伽蔓’——好吃的，‘羅音’——難吃的。所以，它不愛搭理阿葉，也不愛搭理我。”
    “切，照你這麽推論，一點都不恐怖了，”顧城連連擺擺，堅決不信。
    “不恐怖嗎？”
    嶽陽轉頭看向尤無淵，“我覺得很恐怖啊，阿葉說得對，那扇門最好永遠不要再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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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白雪兒登上甲板，看到了獨自在喂夜哨的嶽陽。
    “還沒睡啊？”嶽陽都沒用轉過身，就聽出了白雪兒的腳步聲。
    “謝謝你，嶽陽，”白雪兒有點不好意思，她不想那麽矯情，但她覺得，有些謝意必須親口說出來。
    “我才要謝謝你們呢，”嶽陽轉過身，“謝謝你們堅持到最後，堅持到我趕過去。”
    白雪兒深吸了口氣，壓下了眼中的濕潤，“我都聽天慧說了，你們能逃出銀月島有多不容易。對了，天慧還跟我提起了你那艘飄在天上的船。”
    “你還記得嗎？我曾經說過，在遇到你之前，我在鐵甲巨人號上遭遇了風暴。當時，我就看到烏雲上麵飄著一艘巨大的船。”
    “我記得，”嶽陽微微低下了頭，“是那場風暴，把我帶到了詭霧海，我遇到了大佬，遇到了你們。”
    白雪兒看出了嶽陽的心事重重，她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隻是很坦誠地道，“嶽陽，不管你是人，是神，還是其他的什麽。對於我們來說，你都是明日號的船長，我們的船長，我們會永遠站在你這邊。”
    尤無淵在這時，從阿特萊特號返回到了明日號上，他聽到了白雪兒的誓言，看到嶽陽亮起來的眼睛，特意放輕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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