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胡蘇花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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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妙的時光總是短暫的,突如其來的呼喚打斷了二人甜蜜而又溫馨的相處。
“優曇,你在哪兒?我們得走啦!”聽這呼喚乃是一妙齡少女,應當年長優曇一些。
她向著遠方眺了眺,眼神中透露著一絲失落,於是對著無儔悻悻地說:“公子,姐姐喚我,我得走了。”
“那我們何日能夠再見?”無儔戀戀不舍地問,當時意猶未盡。
“我也不知道。哎~但願有緣再相會,與君共賞萬花叢!”優曇憂鬱地歎了聲,轉過身,朝著姐姐緩緩走去。她五步一停頓,十步一回首,顧盼生輝,婆娑倩影。
‘嗖’地一聲,妙齡女子淩空飄至。
她身姿妖嬈,著一身紅沙薄裙。雖不如優曇那般清純秀美,卻別有一番滋味,更著幾分嫵媚。於落英繽紛的櫻花漫雨中飄落,朦朦朧朧,隱約若現。
無儔轉過身,不舍她離去,故而疾步追向優曇。
優曇走出數十步後,便毅然決然地放棄回頭。她輕功運轉,踏風飛起。
片刻之後,一道倩影從花叢中瞬間閃現出來。
此人未戴麵紗,朝雲近香髻,金鱗漣漪簪,修長挑翼眉,眉心飛燕紅紋,丹鳳金絲眼,玉蔥挺秀鼻,含笑飲月唇,唇角嵌一美人痣。
她趁勢躍起,飄至優曇身旁,一把牽住優曇左手,口中輕描淡寫一句:“我們走,教中有大事!”當即騰空飛起,蜻蜓點水,踏葉而去。
無儔終究是慢了一步,沒能追上優曇。他漸漸放緩步伐,衝著天空歇斯底裏地喚了一聲:“優曇姑娘!”
優曇聽到他的呼喚後,登時回首,莞爾一笑。
無儔搖晃著手,向優曇深情告別。
此時的優曇於無儔而言,宛如從指縫中流下的細沙,縱使癡情挽留,卻也無濟於事,最後隻得任由它隨風而去,漫舞於玄天之外。
無儔眺望著她漸漸消逝的身影,撅著嘴巴,自言自語道:“好可惜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咦?”他驚歎一聲,才發覺優曇竟然將那塊麵紗拋在了地上。
優曇知道無儔對她有情,因而故意丟下麵紗,也算是給無儔留了一段念想,以便他睹物思人。
二人離開不久,龐寵等得有些不耐煩,便來尋找無儔,剛好在櫻花林中碰個正著。
龐寵見無儔黯然銷魂,加快步伐,迎了上去:“你怎麽啦,兄弟?”
“沒~沒事。我們走吧。”無儔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地回應。
龐寵知道無儔心中定然有事,此時卻不便多問,隻得順著無儔的意思,繼續踏上征途。
......
三日後,無儔二人抵達滄州靈璧堂。
既然提及靈璧堂,就不得不講一講它的曆史。
靈璧堂創派於唐朝中期,主舵設在滄州河間府,分舵設在邢州巨鹿城。開山祖師喚作燕子揚,門派不奉世襲,賢能者居之。傳至許漢唐時,已曆六代。
其門規甚嚴,講究忠孝、仁義、尊師、崇德、尚禮、正身。
除了門規,收徒也有禁令,即‘不忠不孝者不傳,不仁不義者不傳,不倫不類者不傳’。
靈璧堂曆代掌門都以行俠仗義,拯救蒼生、廣施恩澤為己任,因此門派名氣雖大,卻一貧如洗。此外,滄州身處漢族與契丹交界處,故而戰亂頻繁,民生凋敝,百業不興。
靈璧堂的屋舍皆是灰瓦白牆,弟子均著灰布長衫,整個門派看上去委實有些寒酸。
唯有承載著曆代祖師牌位的靈堂,擺放著一尊靈璧玉像,較為昂貴,也是靈璧堂的鎮派至寶。
這尊靈璧玉像,材質當屬上品,雕琢極其講究,乃是一隻以狻猊為原型打造的雄獅。
雄獅身軀朝北,前爪暴張,伏身壓低。後腿蓄力彎曲,獅頸傾斜東北,昂首怒目,張開血盆大口,猙獰狂吼,如臨大敵狀。真可謂栩栩如生,雄姿威武。
靈璧堂與天雲門相比,多少顯得有些清貧。不過,這卻絲毫沒有影響靈璧堂的發展。靈璧堂依舊是經年不衰,人才輩出,濟濟一堂。
由於許漢唐苦心經營,積極主持或參與江湖大事,靈璧堂在江湖中的名望也是與日俱增,水漲船高。經過滹沱河一戰,靈璧堂儼然成為武宗執牛耳者!
無儔走到靈璧堂外,向守衛弟子表明了身份,並傳達了求見的意圖。
不過一會兒,那名守衛弟子便折返回稟二人,說掌門同意他二人進府,此時正在大廳恭候。
無儔與龐寵向他表達了謝意,跟隨守衛弟子,一同進入靈璧堂。
無儔在靈璧弟子的引領下繞開紛繁複雜的飛廉八卦陣,闊步邁向大廳。
他一眼便認出許漢唐。歲染霜鬢,濁目滄桑,許漢唐威風凜凜,當年雄姿尤在,隻是徒增了幾分蒼老之色。
許漢唐身旁站立一人。此人身姿偉岸,素帶束冠,玉羽翹眉,銷魂睡眼,瞳如漆,懸膽鼻,淡朱唇,清麵美髯,一副亦正亦邪,既憂且憐的姿態,憂鬱而不失霸氣的姿態。
男子彬彬有禮且不失風度地踏前迎客,隨即拱手行禮,禮數周到:“二位遠道而來,未曾遠迎,失禮失禮!”
無儔先行回禮,客氣地問道:“在下天雲門元無儔,不知閣下怎麽稱呼?”
“我乃靈璧堂裴漫華。元兄弟是第一次來我們靈璧堂吧。冉師弟可是經常念及你呀!”裴漫華笑著引向大廳。
“裴兄好,我大哥他現在怎麽樣?我也時常想念他啊!”無儔認真地念叨著。
“莫急莫急,先隨我拜見家師,我們稍後再敘!”裴漫華轉向邁進大廳。
無儔點點頭,緊隨其後。
“哈哈哈,一轉眼都七年了。曾經的小不點現在也成了少年英雄嘍!怎麽樣?還好嗎?”許漢唐未待無儔行禮,便走向裴漫華,發出爽朗的笑聲。
“晚輩無儔拜見許掌門,多謝前輩掛念,我過得很好。”無儔低頭抱拳做禮。
“你師父怎麽樣啊?一別數年,我也許久沒有見他了。”許漢唐慈聲詢問。
“我師父一切都好,身子還是那般結實!”無儔堅毅地看著許漢唐,繼而以試探的語氣問候著:“我看您容光滿麵,更勝當年雄姿,晚輩還要多多承蒙前輩指教!”
許漢唐晃晃頭,擺擺手,歎息道:“不行啦,老了,以後要看你們年輕人了!”
“您太謙虛了!我臨行前家師曾囑咐我必要向前輩問好,家師還說希望與您把酒痛飲,以解相思之愁。”
“哈哈哈,惡來賢弟還是老樣子,豪氣幹雲,情深意切!我又何嚐不願與他一敘?怎奈門派事務繁雜,身不由己啊!”許漢唐搖頭輕歎,心中無限感慨。
“對了,許掌門,我大哥呢,他在那兒?”無儔見他神色略顯愁苦,忽而轉移話題。
許漢唐向裴漫華示以眼色,溫聲吩咐:“漫華,你去喚他。”
裴漫華點頭應諾,隨即向側堂走去。
許漢唐見無儔身後還有一人,上下打量一番,心中暗歎:此人身強體壯,吐納有道,踏步無聲,應當是身懷絕技之人!
於是,他邁向龐寵,疑聲詢問無儔:“你身後這位是許人也?”
無儔半轉身子,擺手介紹:“這是我結拜的異姓兄長,他姓龐名寵。”
龐寵踏前一步,振臂作禮:“拜見許掌門!”
許漢唐自上而下,又是一番打量,微微頷首:“龐公子的裝扮,如此不羈世俗,逍遙灑脫,應該也是江湖中人吧!不知師從何處?”
龐寵輕舞蓑衣,如猛龍擺尾般,泰然自若地敘說道:“敝人自小父母雙亡,於戰亂中跌落山間。幸得善人搭救,苟全性命於亂世。因常年深居荒山野嶺,不諳世事,故而隨心隨性,裝扮有些古怪,還望許掌門莫要見怪!”
許漢唐擺擺手,:“登門即是貴客,我們靈璧堂一律待之,又豈會以貌取人?龐公子多慮了。不過,老朽仍有一事不明,還望賜教!”
“許掌門但問無妨,晚輩自當盡力告知。”龐寵低聲回應。
“好,那老朽就說了。龐公子命運多舛,是乃不易。不過據我觀察,你膂力過人,內功深厚,雖有天賦的因素,卻也離不得高人指點。敢問是與不是?”
龐寵眉頭稍皺,似有難言之隱。不過轉瞬間愁雲消散,隨風而逝。
無儔見到龐寵的麵色,知其不願透露內情,於是插話打諢:“大哥他可能是在山裏待久了,猿猴豹螭眾多,閑來無事,模仿野獸,無師自通吧!”
許漢唐何許人也,察言觀色,深諳人情世故。他知道龐寵不願訴說,又見無儔借機解圍,隨即順勢話鋒一轉:“話說這亂世天下,黎民百姓朝不保夕,也未必如那猿猴逍遙自在呀!你看看隻顧聊天了,兩位快請坐。”
許漢唐向著廳外喚道:“來人啊,上茶!”
三人依次落座,談笑風生。
茶過半盞,裴漫華帶領冉起抵達正廳。
裴漫華踏步上前,肅聲稟告:“師父,師弟帶到。”
“拜見師父,您招弟子來,不知所為何事?”冉起此時也非當年模樣,少了幾分書生意氣,多了幾分剛猛霸氣。
許漢唐揚手指向無儔,平和地講著:“你可還認識他?”
無儔見到冉起,心情激動,忍不住奔向他,大呼一句“大哥,是我啊!我是無儔!”
“無儔!”冉起先是一怔,轉而驚叫起來,喜出望外。
兩人久別重逢,親密無間,緊緊相擁在一起。
冉起攥實了他的雙臂,搖了搖,打趣道:“無儔,看來天雲門的夥食不錯啊,把你養得這般高壯。我記得當年你瘦小得像個猴子,整天吃不飽飯。哈哈,現在怎麽樣,還會餓嗎?”冉起一邊說一邊拍打無儔的肚子。
無儔喜眉笑眼,拌作彌勒佛的姿態,打著哈哈:“可不得!肚皮不鼓隆起來,我哪有力氣練功啊?大哥,我看你現在又是吊墜又是扳指的,老實說都是哪個倒黴蛋的?”
冉起撫摸右手的玉扳指,洋洋得意地談道:“你可不要胡說,吊墜是師父送我的,扳指是我憑本事贏來的!”
“什麽本事?”無儔用勾指敲打冉起的胸膛,滿滿地調侃語氣。
“我們靈璧堂三年一比武,除了三位師兄,其餘弟子均可參加,獲勝者可暫時保管玉扳指!不好意思,上次這玉扳指被我奪得!”冉起高高地豎起拇指,引以為傲。
“大哥的武功這麽厲害了嗎?有機會咱倆切磋切磋!”無儔興致勃勃地講著。
“哈哈,你小子在天雲門比武奪魁的事兒我聽說了,蠻厲害嘛!連‘韓氏五虎’中的大師兄都被你打敗了,怎麽最後沒能奪魁呀!”冉起攥緊拳頭,衝著無儔的胸膛輕輕地反捶一下。
“我可不行。大師兄讓著我,我才僥幸得勝。至於奪魁,我和三師兄還差得遠呢!”無儔自謙道。
“話可不能這麽說,你年紀輕輕就已經有如此修為,他日定能青出於藍!當年我迫於無奈,隻能收冉起一人,不過萬幸得是你在惡來賢弟的精心培育下,終究是一鳴驚人啊!”許漢唐看到無儔已被韓嘯成去璞成玉,心中懊悔當年錯失良機。
“許掌門謬讚了,我不過是天雲門的一名小卒,之所以能夠學有所成,全賴家師的諄諄教誨。”無儔側過身,向許漢唐回應。
冉起也轉向師父,提議道:“師父,我與無儔多年未見,我想與他敘敘舊。時辰也不早了,要不我們邊吃邊聊吧!”
許漢唐點了點頭,晏晏地笑著:“哎呀,我都忘了,你二人長途跋涉,定是又累又餓。漫華,你吩咐下去,我要好好招待無儔與龐寵二位公子。”
“許掌門您太客氣了,不必麻煩了,我們歇息片刻便走!”龐寵起身說道。
“不麻煩,粗茶淡飯,二位不要嫌棄便好!再急也不差這一時,大不了換馬趕路,來得及!”
許漢唐盛情相邀,加之冉起無儔兄弟情深,龐寵便推個順水人情,躬身答謝:“那就勞煩啦!”
許漢唐與龐寵率先並肩走出正廳,無儔與冉起勾肩搭背,緊隨其後,有說有鬧。
四人剛剛邁出大廳,卻聽見一聲頻促的尖叫‘掌門,喋血信,有喋血信!’<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