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匠鋪’的孫掌櫃誠不欺言，無儔逢人一打聽，便找到了崔渚。

    崔渚個子不高，卻是一位儒雅之士。

    他收到玉佩後，甚是歡喜，非要拉著二人入府用膳。

    閑談之餘，崔渚問道二人之後的行程。

    無儔坦言相告，把前往成都府的計劃和盤托出。

    崔渚聽後，囅然而笑：“巧了，我在漢中有一位故友，正好有物相托，不知俠士能否替我傳遞？”

    崔渚熱情相待，無儔此去蜀地必過漢中，舉手之勞，怎忍相拒？

    當然，崔渚不會讓無儔憑白幫忙，特命門下仆人取來白銀十兩，以資其行。

    此外，崔渚還特別囑咐無儔二人多加小心，因為周蜀向來不安定，叛兵盜賊猖獗。

    無儔二人不再耽擱，帶好崔渚所托之物，準備先在扶風縣尋一客棧落腳。

    大雪封天，住店之人絡繹不絕，二人走訪了四五家均不得。

    扶風縣不是什麽太大的縣城，哪兒還有其他的客棧可供選擇？

    兩人商議，若是沒有別的什麽去處，隻得在落魄的古廟中將就一夜了。

    二人手頭比較充裕，買些肉食、棉被，再生些柴火，可免凍餒之苦。

    二人準備好物資，便一齊前往古廟。

    扶風縣的這座古廟規模很大，可以容納百十餘人，因此，縣裏的乞丐、流民很多都安身於此。

    寒冷的天氣能夠扼殺的不單單是花蟲鳥獸，還有窮人！

    二人剛踏入廟中，立時見到十七八個貧民縮手縮腳，各自紮作一團。

    他們身上披著破爛單薄的衣衫，正圍著烤火，狼狽不堪。

    其間還蹲著幾個孩童，個個麵露饑色，眼巴巴地瞄向二人。

    孩童們可能是長期挨餓，於是造就了極其敏銳的嗅覺。

    無儔手裏拎著的肉食，引得它們垂涎三尺，目光竟是分秒不離之。

    清月見狀，心生憐憫，轉而柔聲道：“無儔，你去買點粥吧！我看他們可憐，尤其是那幾個孩子。咱們的錢花不完，不如讓它們吃頓飽飯。”

    無儔深以為然，依著清月的話，將肉食遞給清月，轉身又去買粥。

    清月取出肉食，招呼幾聲孩子。

    孩子們餓壞了，一窩蜂地衝過來，爭先恐後地分搶著。

    清月笑意盎然，婉聲勸道：“別急，孩子們，人人有份！”

    孩子的父母感念清月的恩德，紛紛作揖叩謝。

    乞丐們見清月富裕，也湊上前來，跪地乞食。

    清月將他們一一扶起，說一會兒都有粥喝。

    乞丐們大喜過望，跪拜更甚。

    一炷香後，無儔一手拎鍋，一肩抗米，大步邁來，壓得積雪咯吱咯吱作響。

    眾人見有吃食，無不歡天喜地，拍手叫好。

    水煮開，米入鍋，粥熟眾人分，吃相自是一個比一個醜。

    待大家吃飽之後，分別攢成一團，呼呼欲睡，生怕浪費了寶貴的氣力。

    ......

    亥時初刻，夜闌人靜，雪止風聽。

    無儔與清月靠在一處牆角，披被入眠，這幾天的折騰著實讓人吃不消。

    對角之處，四五個蓬頭垢麵、衣衫襤褸的乞丐緊緊圍成一團，正在竊竊私語，似乎在商討什麽對策。

    “老大，我看到他懷裏鼓囊得很，定是肥得流油！”

    說話的乞丐一邊嘮叨著一邊白了無儔一眼。

    “是呀是呀！這挨千刀的長得賊特娘的帥，又特娘的有錢，還特娘的有妞兒，真是沒天理了！”

    又一乞丐嘖嘖兩聲，憤憤不平道。

    “誰說不是呢？都是爹生媽養的，難道他祖上積了八輩的德，投得好胎，連到了破廟裏還有妞兒陪！”

    為首的乞丐覬覦清月的美色，不住地打量，垂涎欲滴，貪婪的模樣令人作嘔。

    “要我說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哢嚓”另一乞丐比劃著抹脖的姿勢。

    “我看行，到時候咱們有錢了，就不愁吃喝了。剩下那個妞老大先爽，之後再讓弟兄們解解饞！”最後的乞丐一臉淫笑，仿佛‘美夢成真’一般。

    “就依兄弟們的，你們去尋幾根粗的棍子，咱們趁著那臭崽子睡得香，賞他幾悶棍，送他去見閻王！”

    為首的乞丐見財起意，因色動了殺心，竟要至恩人於萬劫不複之地。

    不一會兒，幾個人便一人握著一根木棍歸來。

    廟內畢竟不止這幾人，在他們商討計策之時，恰巧被另一角的流民察覺。

    流民膽小怯懦，不敢吱聲，生怕得罪乞丐，竟也裝作沉睡，不聞不問。

    幾個人手握木棍，躡手躡腳地圍向無儔二人，隻待為首的乞丐一聲令下，保證讓無儔的腦袋炸開花！

    另一角的流民怯生生地眯開條縫，因為不忍見恩人遇難，心一狠，轉而緊緊閉上，蜷縮地更緊。

    大人們‘精明世故’，孩童們卻是天真善良。

    其中的一個孩童見無儔二人有難，待乞丐們舉起木棍，尚未落下之時，呼地嚷嚷道。

    “你們幹什麽！”

    無儔乃是練家子出身，師父曾經囑咐過睡覺也得睜著半隻眼。

    無奈幾日趕路辛勞，他也支撐不住，放下戒心，酣然入睡。

    他以為廟內都是貧苦的百姓，絕不會有人動歪心思。

    可是，江湖險惡，人心難測，善惡從來都不是單純以貧富分論！

    老祖宗有言，凡事有度，恩威過度皆生災禍！

    對於這些忍饑挨餓之人，施以善行本沒有錯。

    但是你莫要將它們喂得太飽，因為人的貪欲是無度的，鬥米為恩升米化仇。

    窮人多善妒，不患寡但患不均。

    窮惡之人最為可怕，它們患有紅眼疾症，見不得別人比自己好，隻要有機會便會不擇手段地獲取貪羨之物，唯一信奉的真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而嫉妒這把鋒利無比的劍，從不會因為你的善良而遲滯半分，哪怕是刺向自己的救命恩人！

    無儔二人犯了財富外露的大忌，縱使割肉喂鷹，終是無用。

    他們不知道財富一旦外露，又給了別人獲取的機會，便如同引誘別人犯罪一般。

    不要考驗人性，尤其是處在極端惡劣的情況下！

    餓了多日的狼，你在它的麵前擺上香噴噴的烤雞，縱使掏心掏肺、苦口婆心的勸阻，亦不能令其卻步！

    此刻的乞丐們恰似餓了多日的狼，當然隻能稱之為狼卻不得喚作狗，因為狗很可能不至於此，甚至很多時候狗比人還要有良心。

    孩童的尖叫，驚醒了沉睡的無儔。

    無儔反應極快，登時抬被格擋。

    為首的乞丐見勢不妙，頓時吒喝：“動手！”

    幾根木棍一齊砸下，‘啪啪啪’地轟響。

    棉被擊得塵屑飛揚，瞬間棉絮外翻。

    清月也被牽連著驚醒，匆忙滾到一旁躲避。

    無儔扛了幾下，將棉被一揚，怒眉暴喝：“你們瘋了嗎？”

    為首的乞丐吃了秤砣鐵了心，必欲取無儔的性命。

    他手臂一揮，奮呼著：“殺了他！殺了他！”

    幾個乞丐無有不遵，再次朝著無儔殺來。

    無儔心下一狠，迅猛出掌，拍向一人胸口。

    那乞丐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拍碎胸骨，震出十米之外。

    其他幾個乞丐驀地傻了眼，木棍一丟，撒腿便跑。

    最後剩下為首的乞丐顫顫巍巍地驚呼著‘殺人了’，連跌再爬地尾隨而去。

    其餘眾人嚇得屁滾尿流，各自縮成一團，不住地顫栗。

    清月從地上爬起，忙衝到無儔身旁，關切地問候。

    “你還好嗎？無儔？”

    “我沒事~你呢？”無儔捧起清月的雙手，含情脈脈地詢道。

    清月搖搖頭，示意自己亦無大礙。

    無儔向著另一角的流民們走了幾步，流民們的眼中無不露出驚懼地神情，它們緊緊相擁，仿佛偶遇了凶殘猛獸一般。

    無儔從眾人的眼神中看到了懼怕之意，擺手解釋道：“大家不用怕，我不會傷害你們。我隻是想謝謝這個孩子，他救了我一命！”

    無儔召喚著孩子，滿眼寵溺，與之前判若兩人。

    孩子主動地迎來，勇敢、鎮定、微笑著，全無懼意。<101nove.comle>（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