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O八章 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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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臻那邊,暫時沒有什麽動靜,或許是還沒有得到什麽消息。慕容和陌衿都勸旦月早些出兵,以免夜長夢多,旦月心裏也是同樣的打算。
拿到圖的當日,三人在一起商議了一下,圈出了三處對方可能藏身的地點。當日晚,旦月便下令軍隊分成三支,分別由他、慕容和陌衿帶領,秘密開進西南山地。
慕容和陌衿都是熟悉地形的人,旦月手裏有那張圖,因此三路兵馬很快就深入了山中腹地。
陌衿帶的這一支隊,副將是常年跟在旦月身邊征戰南北的胡人,名喚一辰。年紀與旦月相似,體型健碩高大。也許是旦月交代下來一定要照顧好她,這個一辰從出兵開始,一直跟在陌衿左右,寸步不離,時刻警惕。
行軍到山中時,夜已經很深了,天色一明,在顯眼處很容易暴露,於是陌衿便向一辰建議在山坳裏安營紮寨,等天明了觀察好四周的情況再行動。
一辰叫軍士們就地安頓下來,大家盡可能的聚攏在一起,也不能點火。天色已經要亮了,大家便坐在一起閑聊,有一個人說起了一件事,讓陌衿很是在意。
這人本是個本地人,住在老鴉山附近,後來輾轉到了北方,因為各種緣由加入了夏國的軍隊。他說最近有人來向他打聽老鴉山上有沒有一種叫螣蛇的東西,說那人還畫了一張長著一對牛角,身上有三隊小翅膀的蛇,拿給他辨認,說那便是螣蛇。
沒有人見過這種奇怪的蛇,大家都覺得十分驚奇。
當然不可能有人見過這種蛇,所謂螣蛇,是陌衿從神話古書裏拚湊出來的形象。她便問那人,“他為什麽要找這個螣蛇?”
那人答他,“我也這麽問啊,那位丈人說是用來救人的。”
一句話戳中了陌衿的心,大約三年前,她的心疾發作,連師父都說無力回天。阿爹來接她下山,那時他不願師兄難過,便騙他說,阿爹已經派人去老鴉山找一種叫螣蛇的的東西,這個蛇的膽汁可以治百病。
這麽一句哄三歲孩童的話,師兄這麽聰明的人,卻真的相信了,把螣蛇當做了救命稻草,自己去老鴉山尋了幾天幾夜,累得不成人形。
這件事,隻有師兄知道。
“來尋螣蛇的人,長什麽樣子?”
“是個中年男人,長得高高瘦瘦的,留著一點胡子。”
聽這個描述,很像是繁花小築裏的九伯。這個九伯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聽說他一直在外麵,替蘇慕容尋一味奇藥。
奇藥,難道說的就是這螣蛇的膽汁?蘇慕容怎麽會知道螣蛇?難道他與師兄也是認識的?師兄的屍身不見,難道與他有什麽關係?
陌衿忽而想到在山腰間見到的那一襲白影,或許打掃草廬,祭奠師父和師兄的人,便是蘇慕容?那師兄的屍身不見,或許也和他有直接的關係。
他和師兄,會是什麽關係呢?
正想到這裏,忽然有人指著對麵的山頭,驚呼,“那邊好像有人,快看!”
天色漸亮,眾人朝著對麵山頭看過去,果然有人影攢動。一辰當即下令,“伏倒待命。”
眾人當即全都伏倒在了草叢之中,沒想到下一刻,便有無數的箭頭從那邊山頂上射了過來。好在這邊也都是訓練有素,身經百戰的軍士,大家極快的用盾牌組成陣型,循著後路向山坳的背麵撤退。
陌衿看了一眼插入地中的箭,箭羽的裁剪很像是陌家軍用的箭。她便交代一辰帶眾人隱蔽好,自己繞過山坳背後,向對麵山頭過去。
一辰開始是不同意她孤身犯險,但軍中不能沒有將領,他實在不可能撇下眾軍士跟陌衿去,又執拗不過她,隻好與她約定,三個時辰之後在山腳下見麵,如果見不到她,他就帶眾軍士殺到對麵山頭。
陌衿與一辰約定好後,便獨自想循著隱蔽的小路向那邊山頭行進。快要到敵營時,有一個巡邏的小兵發現了她,將她捉了起來。
陌衿沒有反抗,對那兵士說了一句暗語,那兵士愣住了,“你怎麽會知道陌家軍接頭的暗語?”
“自己人,帶我去見你們頭領。”
那兵士似乎明白了什麽,“你與那個拿了陌將軍佩玉的公子是一起的吧?頭領正在與那位公子議事,我這就帶你過去。”
陌衿一驚,她一直沒想明白是誰竊走了阿爹留給她的玉佩,現在想來,最有可能的便是那個葉臻了。蘇慕容壽辰時,他正好來了,她的玉佩便失竊了。或許準確來說不是失竊,而是他用什麽威脅了蘇慕容,所以才那麽容易進入小築,那麽容易得了手。
難怪他一直沒有動靜,原來他手上握了這麽一張王牌。
“如此,就多謝這位大哥了。”
“好說,跟我來。”那位兵士沒有對她存什麽戒心。
陌衿從袖中滑出一丸香,捏碎了,沒過多久,帶路的兵士就倒在地上,睡了過去。陌衿接下他的鎧甲和頭盔,穿在身上,一路躲藏著麵孔,繞到了軍帳的後麵。
趁著巡邏的人走開了,她便用匕首將軍帳的布劃開一個小口子,向裏麵望去。果然見葉臻與一位將軍坐在帳中對飲。陌衿沒有猜錯,那位將軍便是前段時間逃走的右參將。
陌衿印象當中,這個人姓由,是個性情直爽的人,跟著阿爹學了許多打仗的法子,但沒什麽心機,見到阿爹的玉佩,當然會以為是自己人。
不過葉臻到底是打的什麽算盤,她到現在還是不清楚,便側耳仔細聽著裏麵的對話。
“剛才公子讓我們伏擊的那支軍隊,真的就讓他們逃走,不用追擊?”
“那一隊不是重點,如今還有兩隊,分別在伏虎山和落雁山,伏虎山這一支對我們雖夠不成威脅,但帶隊的人是夏國二皇子,若能斬殺他,自然是為我大燕除害。而落雁山離我們很近,不出一日便可能找到我們的據點,因此我的意思是,先做掉落雁山的這一支,再左右包抄,除掉伏虎山的那一支。”
好個葉臻,一箭雙雕,真是狐狸一樣的狡猾。
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公子,公子做事雖然也講究計謀,但絕不會這樣背後傷人。
正聽到這裏,那邊巡邏的衛兵過來了,陌衿隻好壓低頭盔,離開了軍帳附近,守在一旁的角落。
半個時辰後,葉臻從軍帳裏出來後,徑自離開了。
陌衿便到了軍帳前麵,求見由將軍。
好在由將軍從前是跟著陌將軍手下的,對底下的人,幾乎是有求必應,即便是一個剛入伍的小兵士,要見將軍,也不是什麽難事。
由將軍很快便讓陌衿進了帳中,陌衿不向他行軍禮,而是欠身行了個女子的禮數,他覺得有些奇怪,手按在了腰間的劍把上,低聲道,“你是什麽人?”
陌衿抬眸,與他對視,“由參將跟了陌將軍那麽久,應該知道他有個女兒吧。”
“你……你是……”由將軍有些遲疑,更多的是詫異。
“我便是陌將軍的女兒,陌衿。”陌衿對他一笑,“阿爹雖然很少向外人提起我,但由伯您應該是知道的,我記得阿爹還帶我見過由伯,隻是那時我的身份是跟在阿爹身邊的小參軍,不知道您還記不記得。”
由朗將陌衿的麵容仔細的打量了幾遍,好似真的是從前見過的那個常跟在陌將軍身邊的小參軍,“原來你是……”
“對,我其實是阿爹的女兒,不是什麽小參軍。”
“原來如此!我前幾日收到老沈輾轉寄到我家中的書信,說陌將軍的兩個孩子都還活著,想不到會這樣讓我見到。”
由朗的老淚一下子從眼眶裏滾出來,當即向陌衿雙膝下跪,“都怪我沒用,若是當時我在將軍身邊,一定死也不會讓將軍被那些狗官們……我對不起陌將軍,更對不起你啊!”
陌衿急忙上前去扶起由朗,眼裏也不由得一熱“由伯不要這麽說,阿爹是被奸人所害,你沒有什麽過錯。如今由伯好好的活著,就是阿爹最願意見到的事了。”
由朗抹去眼角的淚,歎道,“哎……若是將軍還在,若是慶王殿下還在,如今這天下,豈會是這般模樣。我們這些人,已經是強弩之末,還能有什麽用!”
陌衿搖頭,“由伯別這麽說,我這次來,便是要與由伯商議一件重要的事。”
“請說。”
陌衿請他到一旁坐下後,向他拱手行了個軍禮,“由伯,有句話雖不中聽,但到底是事實,如今能保百姓太平的,是夏國而非燕國。”
“你……這是什麽意思?”
“燕夏之戰,我們消耗了太多的國力,實在經曆不起任何戰亂了,而夏國尚有富餘之力,若真的遭受北方入侵,隻有夏國能報得天下太平。”
由朗冷哼一聲,“你這麽說,就是要叫我幫那幫辛獨狗賊嗎?難道你忘了陌將軍的遺誌了嗎?”
“當然不敢忘。”陌衿再次向由朗拱手,“那請問由伯,阿爹的遺誌是什麽?”
由朗正色道,“當時是保我大燕國天下太平。”
“天下從來就不是某一國的天下,而是所有人的天下,無論是燕是夏,隻要能保得一片盛世,便是阿爹和慶王殿下的遺誌。”陌衿說的斬釘截鐵,由朗的身上不由得起了一層寒顫。
她停了片刻,又接著道,“我再問由伯,西南之地原本也是所謂的蠻夷異族,與夏國辛獨族並沒有不同,如今西南收歸大燕,不也是一片太平嗎?”
“這……”
“夏國的都城裏,有辛獨人,難道就沒有中原人嗎?據我所知,兩族交好,互通有無,互相尊重,便是如今夏國的現狀,這不是很好嗎?那些意圖挑起兩族戰爭的人,不過是以民族之名滿足一己私欲,意圖擾亂天下的惡賊,由伯也想做這樣的惡賊嗎?”
幾句話問得由朗接不上話,老臉憋得通紅。
陌衿也不著急,靜靜等著由朗去想。
片刻之後,由朗長長的舒了一口氣,“你說得對啊,慶王殿下和陌將軍從前便常對我們說,咱們雖然身為軍士,但為的並不是打贏多少場仗,而是為了護衛太平,為了打倒那些意圖挑起事端,不顧百姓安危的惡徒。”
“由伯能想到這些,便是真正懂阿爹的人。”陌衿對由朗行了個莊重的軍禮,“若您真的想得通透了,便也該知道,夏國的二皇子不能殺,我可以用我的人頭擔保,他日後一定會是個明君。”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由朗點頭,“但方才那位……”
“不過是個賊,偷走了阿爹留給我的玉佩,又意圖偷走這天下的太平。”陌衿冷笑一聲,“不過我不會讓這種人得逞,相信由伯也不會讓這種人得逞的。”
“原來那玉佩是他偷去的,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啊。”由朗連連搖頭。
陌衿點頭,“我會盡量避免夏國的軍隊留在西南邊塞,我們自己的軍隊本,保衛皇城都不夠,不可能會留下來,所以我的意思,不如由伯您主動歸降,我會盡量向夏國那位皇子請求讓您和您的軍士們都留下來,駐守西南邊塞,這樣既可以避免雙方傷亡,也可以保衛西南安定。”
“好,我這就寫一封降書,就勞煩您帶去給那位皇子。”由朗轉到一旁去,提筆寫了一封書信,交給陌衿。
陌衿收好書信,對由朗道,“這幾日一定要注意隱蔽,若不是我親自來,誰的話都不要相信,盡量不要和任何人交鋒。”
“放心。”
陌衿拱手,“那就拜托由伯了。”
由朗上前來扶起陌衿,“不要這麽說,陌將軍在天之靈保佑,才讓我見到了您,日後您就是我們的新領袖。”
“不敢當。其實,世上很少有人知道我的身份,畢竟當下我仍是大逆罪人之女,是一條漏網之魚,還望由伯替我隱瞞身份。”
“當然。”
陌衿辭謝過,又道別了一番,便出了軍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