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九章 陌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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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姑娘,我聽說這疫病的流傳範圍很廣,如果是魔窟留蘭,這種東西來之不易,可不是那麽簡單就能在市麵上流行起來,不止是燕國,就連夏國也出現了這樣症狀的疫病。”瑾嵐警覺道,“莫非是有人故意將這魔窟留蘭流入市場,要引起騷亂?”

    “是與不是,一查便知。”陌衿歎了一口氣,對瑾袖道,“你帶我去一趟那當鋪和綢緞莊”。又轉而對瑾嵐道,“麻煩你替我照顧我弟弟,我與瑾袖會盡快回來。”

    瑾嵐點頭道,“好,姑娘放心去,瑾袖也放心,我也懂些醫術,也照顧過類似的病患,有些經驗。”

    陌衿知道瑾嵐懂醫術,但她不曉得瑾嵐還照顧過這樣的病人,她覺得很有些吃驚,但到底是什麽情況,現下不是多問的時候,還是先弄清楚毒氣的來源,避免更多人因為這個毒而生病。

    在去街市的路上,陌衿問瑾嵐道,“你可有一直用我送你的香粉?”

    “有的,我一直都用姑娘送我的香粉,但雖是每天都用,本來也沒有幾盒,每次就用得很少。”瑾袖忽然恍然大悟,“難道我沒有中毒,是因為姑娘的這個香?”

    陌衿點頭,“我做給你們的香都是加了許多抗毒的藥的,長期用著,就是用得少,對大多數輕微的毒還是有效的,你沒有直接接觸過那毒,隻是在弟弟身邊間接接觸了一點,因此沒有中毒。”

    瑾袖的麵色很緊張,“那姑娘您跟我說句真話,公子中這個毒,是不是好不了了?”

    陌衿歎了一口氣,眼眶一熱,她急忙將眼淚忍了回去,沉默了片刻,才對瑾袖道,“我會盡力救他回來的,所以我一定要拿到那個毒,才能知道怎麽樣去解毒。”

    瑾袖沒有說什麽,隻是使勁點了點頭,“好,我一定會幫姑娘的。”

    “一會兒去了當鋪和綢緞莊,你也不要進去,在外麵等我,我不怕毒,你不要擔心我。”陌衿囑咐瑾袖道。

    瑾袖道,“姑娘也多小心,他們既然敢公然放毒,就不是什麽善類,姑娘不要與他們硬碰硬,多留意著他們暗箭傷人。”

    陌衿沉默了許久,在她的印象中,瑾袖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沒有這麽深的心思,可見為了照顧弟弟,瑾袖這丫頭吃了多少的苦頭,如今也變得這樣小心翼翼了。

    “辛苦你了瑾袖,弟弟他多虧了有你照顧,我真的很感謝你。”

    瑾袖的麵色卻變得越來越凝重,複又走了一段,她拉住陌衿的袖子,深吸了一口氣,“姑娘,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你。那時觴月居的火,其實是我放的。”

    陌衿不可置信的回頭,看著她的眼睛。

    瑾袖忽然雙膝跪地,低下頭去,麵色羞愧,“其實,我也是被逼的,她抓住了我的妹妹威脅我,說要是我不按照她說的做,就殺了我妹妹。我是真的不願意傷害姑娘,我不求姑娘原諒,但請姑娘相信我沒有加害姑娘之心。”

    陌衿在原地呆了半晌沒有回過神來。所以縱火的竟然是瑾袖?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俯身將瑾袖扶起來,安慰了一番,等瑾袖不哭了,她才有問道,“那個威脅你的人是誰?”

    “是……是媛娘。”瑾袖抬起眼,看著陌衿的雙眸,“那時我之所以阻止姑娘去眉園,就是因為我知道媛娘不是好人,姑娘與她走得太近,又不設防,她要害你就太簡單了。”

    “是你親眼所見?”陌衿心想,會不會是有人易了容,媛娘根本不是瑾袖說的這種人。

    瑾袖知道她不會信,又道,“一開始她並沒有路麵,隻是用一頂紗帽暗蓋著,暗中與我見麵,但後來先生知道是我縱的火,便查出了那人是媛娘,是先生親口同我講的,他還說我的妹妹已經……染病不在人世了。先生要我將功贖罪,來照顧姑娘的弟弟。”

    所以並不是如她所想的那樣,師兄並不是為了庇護顧惜雲和白素,才借縱火之名給媛娘安上鬼燈行奸細的罪名,原來是因為他已經知道媛娘對她做下的事,所以才繞了這麽大的圈子,不惜讓她誤會,也要讓媛娘離開小築。

    “你離開小築後,就一直在這裏照顧我弟弟?”

    瑾袖搖頭,“不是的。一開始我和公子被安置在我的舊主子的墓地旁,名義上守靈,實際上是因為那裏的氣候對公子的身子恢複有好處,後來發了大水,先生就來接我們,將我們安置在了這個漁村。”

    是師兄將他們安置在這裏的,不是蘇管家,也就是說,知道這個地方的人,是師兄!

    公子和師兄素未謀麵,她又不曾向師兄提起過這裏,師兄是怎麽知道這個地方這間小木屋呢?陌衿忽然覺得師兄的身份好複雜,他是繁花小築的蘇先生,他是朝夕相處的景大夫,他是死而複生的師兄,那……他會不會就是帶著她四處遊覽山水古跡的公子呢?

    陌衿想不到可以推翻這個推測的任何證據,公子每次出現的時候,師兄都不在場;公子的一言一行,和師兄莫名的契合;公子的易容術出神入化,師兄也是;公子的醫術精湛,師兄也是。

    唯有一點,如果師兄就是公子,那為什麽他不直接說明身份,而要以公子的身份與她相處呢?

    “姑娘,前麵就是當鋪了,這個當鋪是這條街的老字號,應該是沒什麽問題,但姑娘還是小心著些。”

    瑾袖一句話將陌衿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她向瑾袖點頭,“我知道了,你在外麵留意下四周的動靜。”

    一炷香之後,陌衿便從當鋪出來了,她拿了一塊玉交到瑾袖手上,“這是弟弟的勾玉,是他的親爹親娘留給他的唯一物件,你拿著。”

    “親爹親娘?公子不是姑娘的親弟弟嗎?”

    陌衿搖頭,“從血緣上來說,他的確不是我的親弟弟,他還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父親就戰死沙場了,母親在生產的時候也不幸離世,他的父親是阿爹手下的副將,阿爹就收養了他,那時我才三歲,他也還是個剛出生的嬰童,因此從小我就當他是親弟弟一般,阿爹阿娘也當他是親生兒子一般養育,從這一點來說,他就說我的親弟弟。”

    “既是這樣,這玉我更不能要了,這是公子最寶貴的東西……”

    “傻姑娘,他是為了什麽要當這塊玉的呢?你們在這裏不缺吃不缺穿也不缺錢花,他要錢做什麽?”

    瑾袖搖頭,“我不知道,我問過公子,他不肯講。”

    陌衿笑道,“我的弟弟我最清楚,他不講究穿衣,當掉這塊玉,又去綢緞莊,自然不是為了給他做衣裳,必然是為了他的心上之人。”

    “可是除了我以外,公子沒有與別人說過話的。公子也說過,遇見我以前,沒有喜歡過別人。”

    “話都說到這裏了,你還不明白嗎瑾袖,”陌衿輕歎了一口氣,“遇見你之前沒有喜歡過別人,就是說遇見你以後喜歡上了你。”

    瑾袖懵了一陣子,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陌衿握住她的手,“瑾袖,我知道你也喜歡他的。”

    “不,我喜歡的是無月哥哥,無月哥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說過會一輩子喜歡他,我還說過要做他的新娘子。”

    陌衿輕輕搖頭,“傻姑娘,無月對你是有心,但你對他是不是真的有男女之情呢?你好好問問自己的心。”

    好好問問自己的心,這句話又何嚐不是對陌衿自己的說的,蘇慕容這三個字,對她來說曾經是地獄,而如今,卻忽然變成了她所有的崇拜和戀慕。

    便是造化弄了人,自己的心卻無法欺騙自己,她愛那個男人,無論他的身份是什麽,她的心熱切的愛著他,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

    “好了,去綢緞莊吧。”

    瑾袖點頭,把那塊玉死死攥在手裏,走在了前麵。

    快到綢緞莊時,瑾袖回頭對陌衿道,“我想好了,如果公子對我真是有男女之情,我願意做他的妻子,一生一世都和他在一起。”

    “謝謝你瑾袖,阿弟能有你,是他的福氣,也是我們陌家的福氣。”後半句,陌衿卻說不出口,弟弟他已經行將就末,根本不可能同她結為夫妻。

    想到這裏,陌衿的眼眶一熱,她轉身,走進了綢緞莊。

    在這裏,陌衿碰到了一個她沒想到會出現在這裏的人,這個人見她進門,卻是一點都不訝異,笑臉盈盈的迎了上來,“衿妹妹,呀,真的是你呀!我還以為是我太過思念妹妹,認錯人了呢。”

    “素姐姐,我也沒想到會是你。”

    白素瞥眼見外麵瑾袖也在,便知道陌衿是為什麽來的了,雖然昨日是收到了左相來的信,說有不速之客到來,讓她盡早關門,換個地方再繼續他們的大計,卻沒想到這個不速之客是陌衿,更沒想到她會這麽早就找上門來。

    若不是左相交代過不要傷了這個女人,白素定要叫陌衿出不去綢緞莊的門。

    “怎麽,你來綢緞莊,是要做幾身衣裳穿?”白素忽而湊到她耳邊,細聲道,“不然,是來給你那可憐的弟弟做壽衣來的?他上次來做了一套喜服,這還沒穿上呢,就要換喪服了?”

    陌衿的身子一僵,想不到她竟會如此毒舌。

    白素麵上卻仍是帶著暖笑,“不說這個,既是妹妹來了,我這綢緞莊的料子你隨便挑選,選好了我親自為你量尺寸,如何?”

    陌衿勾唇一笑,“倒不敢勞煩姐姐,我也不是來買衣服的。”

    她徑自走到香龕前,打開龕籠,用香匙取了一些香灰,拿在手指尖撚了撚,又放到舌尖上沾了一點,轉頭對白素道,“我是為姐姐這香來的,這麽好的西域香,我想問姐姐討要去,不知道姐姐肯不肯割愛呢。”

    “既然是妹妹要了,我定是給的。”白素走到裏間去,拿了兩個袋子,一袋裝的是喜服,一袋子裝的是香出來,“你也知道,這香是西域來的,沒有多少,姐姐手裏所有的香都在這裏了,你一並拿去。”

    陌衿接過兩個袋子,“姐姐真是一點就通,香我收下了。再問一句,姐姐是什麽時候出離開家的,我可沒聽說呢。”

    這個“家”指的是小築,白素聽得明白,哂笑道,“家?那是你的家,可不是我的家呢。如今我跟著大有前程的人,為他做事,心裏覺得又踏實又滿足。”

    “葉左相確是個風流又迷人的公子,姐姐為他做事,一定覺得歡喜吧。”

    白素沒想到她會猜到這一步,不置可否,“既然妹妹拿了想要的東西,便離開吧,我們也要關店門了。”

    “姐姐要離開漁陽?”

    “這些就不勞妹妹費心了,不用我送客吧?”白素的臉色陰沉了下來。

    陌衿點頭,“既是如此,我就不打擾了。”

    ……

    慕容還是聽說了陌衿去漁陽的事。

    肅華知道遲早瞞不過他,也知道他不願意讓陌衿置身危險中,更知道他不願讓陌衿知道他就是那個她喜歡的公子,但到底紙包不住火,陌衿是個聰明人,早晚會知道這一切,還不如早一點知道,或許她便不會嫁給呼延旦月。

    肅華心裏明白,若是陌衿嫁了別人,對慕容來說,將是永久的痛苦和折磨,他的身子經不起這樣的折磨.

    希望陌衿知道了一切後,會改變心意,他實在不忍看到慕容痛苦。

    “阿肅,我要去一趟漁陽。”

    肅華反手將要坐起身來的慕容擋了回去,“如今連我一隻手也能攔你,你還去得了哪裏?”

    慕容笑道,“但凡我要去哪裏,能攔住我的隻有你。”

    “嘖嘖你們兩個不要你儂我儂的啦,當我這個大活人是空氣嗎?”白吃撇嘴,甩了甩袖子,把一包銀針扔到肅華身上,“你們再這樣,我就出去了,你就慢慢給他脫衣服針灸吧。”

    慕容笑了笑,“阿肅,傳言中我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專寵秀美俊麗的男子,當然最寵的就是你,如此說來,你便是秀美俊麗之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