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建築還都是記憶中的樣子，隻是這種陌生感太強烈了，不夠人情味。

    刻薄的，生冷的。像是將寧恕隔絕在這危險的空間。

    他已經確信是幻陣無疑了。

    且這幻陣，至少是花費了時間來精心布置的，不然他不可能事先沒有察覺。

    能算到他會出現在這裏，倒也是一種本事。

    江湖上懂得陣法的人並不多，尤其是這種悄無聲音便讓他中招的幻陣，恐怕隻有清溪山中的極為佼佼的前輩才能做到。

    寧恕越來越相信自己的猜測，他悄悄握緊了袖中的劍柄，警惕地道：“既然引我入陣，不如現身一見？”

    陰惻惻的笑意自寧恕耳邊響起，一陣清風在耳邊拂過，隻是那風劃在耳邊就像是刀子割在上麵，火辣辣的疼著。

    麵巾被風吹起，露出寧恕俊逸邪魅的臉龐，和臉頰上那道醜陋的疤痕。

    他忽然伸出手，猛然朝耳邊一抓，明明是隻有風吹過，寧恕卻從風中抓到一把鋒利的匕首。這把匕首寧恕認識，正是當初在清溪山，月冷心插在月芝心口上的那一把。

    “果然是你！”寧恕冷嗤一聲，眼眸警惕地看想四周。

    當初他和月淩瓏都親自檢查過月芝的屍體，確實是身死無疑，寧恕有些想不通，人死怎麽可能會複生。

    隻有陰惻惻的笑意傳到耳中，等了許久，寧恕都沒有見月芝現身，那如刀子般淩厲的風卻是未斷。

    他不由得道：“原來你竟是隻會躲在暗處放冷箭的小人！”

    “冷箭也會傷到你，不是麽。”月芝的聲音飄忽不定，叫他分辨不出來自哪個方向。

    寧恕眼眸微眯，透出一絲危險：“傷我，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傷我！”

    “嗬嗬......”月芝輕飄飄地道，“你不是好奇葉木槿是如何死的麽，我告訴你......她啊......”

    寧恕凝神注意：“她怎麽樣了？”

    月芝笑道：“方才不是說了麽，她死了。身邊一個個朋友都倒下了，她孤立無援，最終中箭而死。”末了月芝還補充一句，“是冷箭哦！”

    “混蛋！”寧恕咬牙切齒，將手中的的匕首狠狠甩出去。

    暗處似乎有一雙手將匕首接住，刀芒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月芝的聲音繼續傳來：“你應該知道她死在何處了吧，濁風涯，中箭之後墜入崖底，屍骨無存了。

    “她身邊那個叫沈祝的男人倒是個深情的，至死都緊抓著她的手不放，或許二人已經在下麵做了一對鬼鴛鴦了。”

    “而你，在她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回了清溪山做你的少山主，逍遙快活，她應該要恨透你了吧。”

    月芝平淡地說著，卻字字皆誅寧恕的心，他緊咬著牙關，冷聲道：“閉嘴！”

    月芝笑吟吟問：“怎麽，這就聽不得了？本座知道你對幻陣有些研究，難道不知深陷幻境時，應當戒急戒躁麽？”

    寧恕握著拳，冷冷道：“不用你提醒！”

    月芝繼續笑著：“不用本座提醒？你可是心中躁了、怒了？若是，那麽便就逃不出這幻陣，便不能為你的心上人報仇了。”

    “我讓你閉嘴！”寧恕終於忍無可忍，袖中劍出，猛然向四周劃去，劍光在夜色中甚是耀眼。

    他並不知月芝的方向，隻能那件胡亂揮砍。

    耳畔依舊傳來月芝的笑聲，卻不見她被劍光傷到。

    “看到你心裏急了躁了，本座便放心了。寧恕，本座會很有耐心等著看你崩潰的模樣。你可還要聽她死前的事情麽，本座可以慢慢講與你聽......渾身是血，中箭落下懸崖的時候，不忘將沈祝摟在懷中。自始至終沒有提過你，她應還恨著你......”

    月芝的話，猶如無形的利刃，一寸寸地剜進寧恕心中，雖無血流出，卻入心徹骨的疼痛。

    寧恕揮劍亂斬，終是沒了力氣，單膝跪在地上，用劍支撐著身體才沒有狼狽地倒下。

    周圍的風是冷的，吹得臉頰隱隱作痛，但他額頭卻是汗珠不斷，氣喘籲籲。

    “這就撐不住了麽？”月芝的聲音再次響起，“還是太年輕，軟肋太明顯，和當年你娘一樣，都不堪一擊。”

    “呸，別提我娘，你不配！”寧恕冷冷的眸子看著前麵的夜色，不屑地笑笑。

    月芝卻是笑得肆虐：“那你想不想知道你娘死前的模樣，多溫柔的一個美人啊，可惜遇人不淑，偏偏愛上了寧向乾那個偽君子。若不是寧向乾在火中死死拉住你娘不讓她逃，或許她她也不會死得那麽慘。滑嫩的皮膚一點點地在火中被燒爛、燒焦，像烤肉般滋滋地響著，若是撒一把鹽，說不定還是世間難得的美味......”

    寧恕的手撐在地上，五指抓進地土地裏，細小的沙石磨著他白皙的手指，幾乎要擦出血來，手背上一根根青筋分外明顯。

    他在極力隱忍，心中鬱結不已，便一口腥紅吐了出來，蒼白的唇染上鮮紅的血跡。

    此時此刻，月芝終於是出現了，寬大的黑袍將她遮得嚴嚴實實。她伸出手來，十指瘦削蒼白，離近看，能清晰地看到上麵爬滿的斑紋。

    比起寧恕的手，她這雙手算是極醜。

    身子輕輕蹲下，頭上戴著的風帽滑落，露出月芝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龐，唇上那一抹鮮紅卻是顯得尤為病態。

    她的雙手落在寧恕肩上，幾近刻薄的雙眸盯著寧恕。

    寧恕無力反抗，隻緊緊看著她：“你待如何，殺了我？”

    月芝低低一笑：“你是寶貝，本座可舍不得殺你。”

    寧恕咬了一下唇上鮮豔的血色，冷笑道：“寶貝？有你這麽對寶貝這麽狠的麽！”

    “不恨不聽話啊。”月芝笑著，頗為心疼地撫上寧恕臉頰的疤痕，“寧采薇可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這麽好看的臉蛋也下得去手。”

    “若是讓她對著你這張醜臉，她還真不一定下得去手。”寧恕冷誚。

    月芝並不生氣，隻是輕輕地摩挲著那道疤。寧恕猜不透她到底要做什麽，此刻他中了月芝的招數，在這樣危機四伏的幻陣中沒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但急了躁了，還怒了，此刻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兒反抗的力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