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個疑問。”寧恕盯著她問道，“當初你在清溪山分明是死了的，師伯親眼看著你下葬，你怎麽活過來的？”

    “本座若說起死回生，你定是不信的吧。”月芝嘴角微勾，鋒利的眼眸即使是笑著的，也宛如刀子般，看得寧恕極不舒服。

    她蒼白的手順著那道疤痕緩緩往下，最後輕輕捏住了寧恕的下巴，隻聽她冷冷道：“你不信，卻也是事實，本座確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寧恕瞳孔微縮，緊緊盯著月芝。他自是不信起死回生這一說法，連醫術卓絕的防風穀都做不到，月芝何德何能。

    月芝捏著寧恕的下巴往上抬了抬：“想不想讓你的心上人活過來？”

    聞言，寧恕抬眸，眼底神色變化，像是緊緊抓住了她話中的一點，手中不是哪裏來的力氣，猛然攥住月芝的胳膊，急迫地問：“你是什麽意思，阿槿還活著，她沒有死對不對？”

    月芝的手覆在寧恕手背，將他的手輕輕從自己個胳膊上拿了下來。

    寧恕那隻手是抓過土地的，泥土和鮮血混合在一起，月芝頗有些嫌棄地將衣袖上沾染的穢物拍掉，嘴角一勾，冷漠地說：“不，她死了。墜入濁風涯底，生死情況如何，你大可以跳一跳試試。”

    濁風涯萬丈深淵，自古以來墜崖之人從未有生還過。而且濁風涯底地勢險惡，除了從崖頂墜入，再無其他可以下去的途徑。

    寧恕原本生了些光彩的雙眸漸漸暗淡下來，他的阿槿，當真是死了麽......

    月芝輕輕架住寧恕的肩膀，似沒用多大力氣，便將他扶了起來。聲音帶著無盡的誘惑，月芝靠近寧恕耳邊，輕聲問道：“那麽，你想讓她複生麽？我能幫你......”

    寧恕看著他冷笑：“幫我？你殺了她，又要幫我救她，你究竟是為了什麽？”

    月芝輕輕觸碰著寧恕的臉，淺淺笑著：“自然是為了讓你心甘情願的聽話啊。”

    寧恕是不信人能起死回生的，但是眼下，除了信月芝，他似乎沒有其他的辦法了。他其實情願相信、或者是在祈禱葉木槿是被月芝抓了起來，而並非真的墜崖。不然月芝怎麽能如此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起死回生？

    “你要我做什麽？”寧恕問她。

    月芝淡淡地道：“跟在本座身邊吧。倘若本座沒能耐複活她，也方便你伺機殺了本座，為你的心上人和父母報仇雪恨。如何？”

    寧恕低低一笑：“我現在就能為他們報仇！”

    趁著月芝對他放鬆了警惕，他手中的劍出其不意地刺了出去，正中月芝的心口。

    但是麵前月芝的身體就仿佛一道虛無的影子般，被他用劍一捅便緩緩散去。

    空中還有月芝冰冷縹緲的聲音：“這裏是幻陣，所見一切皆是幻像，要殺本座，可沒那麽容易。不過方才本座的話你倒是可以好好考慮，考慮清楚了，便到城門附近的那條巷子深處去。”

    聲音漸漸遠離，耳邊一陣出奇的寂靜之後，忽然便嘈雜喧鬧起來。

    眼前恢複清明，寧恕發現自己正身處城中西市的一條街上，東方露出魚肚白，眼看著天就要亮了。

    街上已有不少早起的商販在擺弄攤子，支爐開灶準備買早餐了。

    寧恕摸了摸臉頰，麵巾正完好無損地係在臉上，袖中的劍也未出鞘，仿佛幻陣中的一切都不複存在。

    寧恕漂亮的雙眸露出疑惑之色。

    他原本以為月芝的陣法是布在這片土地上的，可陣法啟動時隻有他入陣，在此處經過的其餘人卻行動如常。這說明陣法不在腳下，而是在他身上。

    究竟什麽時候，月芝有機會在他身上布陣呢......寧恕抬起手，若有所思地瞧著自己的衣服。

    回到自己人的據地，寧恕看到南致背著手在身後，正在院中急的轉圈又跺腳。陸漸羽和月晟似乎被他緊張的氣氛感染了，同樣的蹙緊眉頭，愁眉不展。

    陸漸羽好像有些不耐煩了，站起來道：“我去找寧采簫問清楚。”

    剛一轉身便見到寧恕自門口進來，微微一愣，寧恕這個打扮，他有些認不出來。

    陸漸羽發呆的瞬間，南致已經衝到了寧恕麵前，寧恕向前走，他便倒退著問他：“沒被追上吧，沒受傷吧？”

    寧恕輕輕挑眉，低頭看著他：“這麽關心我？”

    南致背起手：“我替他們關心你。”

    月晟也麵露喜色，連忙大喊一聲：“少主回來了！”

    屋裏一連串的師兄弟師姐妹們都衝了出來，圍在了寧恕身邊。

    陸漸羽這才認出這麽蒙麵人就是清溪山少主，他忙不迭上前問道：“少山主，淑兒呢？”

    寧恕微愣，隔著麵巾摸摸鼻頭，片刻後淡漠地道：“她走了。”

    “走了？”陸漸羽還想再問。

    寧恕卻已然甩甩袖子，對月冷襄吩咐道：“我要更衣！”

    月冷襄怔了怔，他這身衣服不破不髒，沒什麽異常啊......

    不過還是照搬，給寧恕準備了一套他常穿款式的新衣服。

    屏風內，寧恕解了這套衣服，隔著屏風丟給月冷襄，道：“你仔細悄悄這衣服，可能發現異常？”

    月冷襄抱著衣服仔細地看了看，越看眉頭蹙得越重。

    寧恕已經換好了衣服出來，羅錦裁成的淺色寬袍，衣擺和袖口中繡著淺青色的修竹花紋，腰間墜著葉木槿做的香囊。不仔細看那蹩腳的針線功夫，配起來倒是挺搭。

    麵具重新戴上，寧恕低眸看著自己腰間的香囊，嘴角露出一抹淺笑。

    他看月冷襄還在盯著他脫下的衣袍發呆，上前問道：“看出問題了？”

    月冷襄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少主為何要在衣服上布下陣法，這樣豈不是會讓自己陷於幻境之中？”

    寧恕搖搖頭：“不是我。”

    月冷襄眉間疑色更重：“這陣法雖然殘了不能用了，可屬下依舊看得出它之前的威力，能有這份功力將陣法做的如此精妙的人，清溪山中怕是隻有山主、師父和少主您了。”

    月淩瓏和月憑都不在，她隻能想到是寧恕自己所為。若不是寧恕，還能有誰？

    “你再想想，應當還有一人。”寧恕手垂在身側，輕輕摩挲著香囊，緩緩地道。(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