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的目光看向項塵，壓力也隨之完全轉到了他的身上。
    層層真元，在項塵的皮膚下遊動，抵禦著老嫗的壓迫。
    他也並非當初的吳下阿蒙，老嫗想僅憑目光便是壓垮他，同樣極難。
    “不錯。”老嫗說了一句，也就收起了她的勢。
    “本想將最絕美的珍羞放在最後品嚐，你這小家夥，倒是個急性子。”一旁的雪老上前一步笑道。
    “羅素大人，剩下的交給老朽，可好？”雪老笑問身邊的老嫗。
    後者點頭，退回到了右側之首位。
    “自我群英塔成立以來，老朽擔任塔主的這九年時間，年年輩有英才出，往近了說，唐、加布裏多、艾德琳娜、亞瑟、李小牧，這都是月神衛中的新生力量，往遠了說，更是有廣寒軍長這般，已是成長為我廣寒宮頂梁柱一般的存在。”
    “不是我雪傲寒自誇，群英塔，在廣寒宮的發展中，起著極為關鍵的作用。”
    雪老帶著些許傲意的話，讓文武百官均是暗暗點頭。
    這話毫無誇張之處，否則月武神也不會讓雪傲寒這樣實力地位僅次於他自己的絕世強者，擔任群英塔主一職。
    項塵則是暗暗將廣寒宮與他所認知的華夏八大家族進行對比，發現僅是群英塔這輸送新鮮血液的能力，就使得廣寒宮，堪稱完全碾壓了八大家族。
    “今日我等前來，正是因為，群英塔，再出絕代天驕！沉寂了足足七年的第七層，再次有人踏入！”雪老朗聲道，說著，轉頭看向高座，“宮主，此乃我廣寒宮之幸！”
    他口中的宮主，自然便是月武神。
    雪老說完，便再次退開一步不再說話。
    所有人都是沉默著，等待著那無上至尊的開口。
    “不錯，此乃幸事。”月武神的聲音，仍舊聽不出任何情緒的波動，他也仍然是斜撐著自己的腦袋，俯視著下方的項塵問道：“項塵，你可願做我座下三弟子，隨我征戰學習？”
    “雪老與羅素婆婆，年事已高，十年後，若是你成長起來，群英塔主、月神衛總首領，這兩位置，你可挑其一。”月武神平淡道，仿佛在說著什麽無關緊要的人事調動。
    可這話一出，立刻引起軒然大波。
    雪老和羅素老嫗都是麵帶驚疑，倒不是他們覺得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二人的實力地位，早便不是一職一位所能影響得到。
    他們詫異的，是月武神的態度。
    當初廣寒軍長初入廣寒宮之時，可也沒得到這般許諾。
    他們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讀懂了對方眼中的意思。
    宮主，這是有培養接班人的意思？
    這項塵，究竟有何特殊之處？群英塔第七層？絕無可能！
    一時之間，哪怕以在場眾人的身份地位，也是難免生出些嫉妒的想法，在他們看來，這等天上掉了餡餅之事，恐怕無人可以拒絕。
    但偏偏，項塵便是那“無人”。
    項塵微微躬身，行了謝禮，他不會因為對方強大便卑微屈膝，但對於恩德，他同樣不會吝嗇自己的尊敬與謝意。
    “多謝月武神大人厚愛，但……請恕項塵無福，不能做您弟子，更無法隨您征戰。”
    “這…”所有人都是怔住了。
    “項塵，你在說什麽？！”一旁的廣寒軍長大急，就要上前一步。
    咚！
    “哼！”
    一聲冷哼，一道悶響，將低聲議論的眾人和廣寒軍長的步子，全部都是打斷。
    羅素老嫗的眼神冷冽了下來：“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麽？”
    “知道。”項塵轉頭看向她，單臂一拱手，“不隻是我，丁一同樣無法加入廣寒宮。”
    “那你們來此地為何？遛我們玩？！”
    老嫗的精神力再次呼嘯而出，如同擇人而噬的猛獸，壓得項塵呼吸都是變得困難了一些。
    “群英塔的運轉，每年耗費我廣寒宮不知多少財富，低層武者廣寒宮不計回報，全當為月球做了貢獻！但似你這種程度的天賜回潮，每一口，都是我廣寒宮割了肉灌給你的！”
    “就是第六層的完試者，要是不如我廣寒宮，其背後所屬實力，也要付出相應的報酬！更何況你這第七層！”
    “現在吃幹抹淨就想走？小子，你會不會想太多？！”
    老嫗的情緒，顯然不穩定到了極致。
    人群後方的艾德琳娜急得都快哭出來了，但唐和李小牧卻是對視了一眼。
    項塵和丁一的身份，他們倆人是知曉的。
    “羅素婆婆，你且退開。”
    高處的聲音，將羅素的步步緊逼打斷，月武神麵具下的臉龐不知是何表情，但應當是在盯著項塵的。
    “那你，來此地，為何？”他問道。
    “為求月神石，治斷臂！”
    “你做我弟子，自會為你治療斷臂，這對我來說，舉手之勞而已。”
    項塵卻是頗為固執地搖了搖頭。
    這一下，月武神殿的眾人都是怒了。
    月武神大人的態度如此之好，讓他們震驚，可這項塵，三番五次拒絕，這已經有些折了月武神的麵子。
    他憑什麽？仗著自己天賦夠好？以為可以為所欲為？
    他怎麽敢！
    這時候，連雪老那蒼老的臉龐上，都是溫和不再。
    項塵沉默，文武百官都是臉上帶著怒，月武神卻是不開口，就那麽不知思考著什麽。
    半晌，他終是再次說道：“不入廣寒宮，無地可容你。你如此執著地拒絕，理由。”
    “因為……”項塵抬起頭，直直地看著月武神。“……我來自地球。”
    嘩！
    這一下，議論聲真的止不住了，素來嚴肅有序的月武神殿，一時變得如同集市一般，嘈雜不已。
    人群後方的艾德琳娜呼吸一窒，體內氣血真氣一時變得紊亂不堪，眼前一黑，要不是身旁的李小牧及時伸手將其攙扶住，她便是要直接軟到了。
    她的姐姐，也就是左側第二位的那女子，眼中殺氣騰騰。
    “地球人，也無妨，隻要你願為月球征戰，廣寒宮一視同仁。”月武神卻是再開口。
    讓步，再讓步！
    廣寒宮的高層都是不能理解，一貫我行我素的宮主大人，今日究竟是怎麽了？
    從他和項塵開始對話之始，他便是不斷讓步！
    項塵正欲再搖頭，一聲巨響從邊上傳來。
    有股滔天的黑色罡氣在奔湧，眾人紛紛退開，那種凶獸複蘇的壓迫感，讓他們都是為之一顫。
    是廣寒軍長，他的臉上再沒了先前的嘻嘻哈哈。
    “說！”
    “說你願為月球而戰！”
    “說你願為廣寒宮奉獻一生！”
    “說你心屬月球！”
    “給我說！！！”
    廣寒軍長死死地瞪著項塵。
    “馬千軍，過線了。宮主在說話，你插嘴作甚？”雪老不滿地說道。
    可這次廣寒軍長馬千軍卻是絲毫未退，就那麽看著項塵。
    他的心，極痛！
    項塵的身份，對他來說很特殊，在馬千軍眼裏，這是第二個他。
    是廣寒宮中唯一的一個，他的同類人。
    同時這是他認定的妹夫，甚至在馬千軍並不發達的大腦裏，已是在想象，老師坐下三大弟子，全是一家人的美妙景象。
    可這一切憧憬暢想，被項塵擊得粉碎，這還不算完，他還在地上踩了兩腳，踩得極決絕。
    全場所有人，最怒的不是刻板固執的羅素老嫗，最怒的，是他馬千軍！
    所以他生平罕見地打斷了老師的對話，更是前所未有地，將雪老無視。
    他隻想要一個答案！
    馬千軍等來的是一個抱歉。
    “抱歉，我生為地球人，家在地球，根在地球，它不美，情況也比月球艱難得多。在地球，沒人追捧我，道阻且長，但我終究要為它而戰，所以……抱歉！”
    “對於月球，我很感激，這裏有我喜歡的人和事，這裏給了我蛻變。我由衷感激。”
    “未來，若是我有能力，廣寒宮又需要我。隻需一紙書信，天涯海角，我項塵，定會前來助陣！”
    “待到月球平複陰暗麵時，有我項塵一份！”
    羅素老嫗聽了嗤笑一聲：“可笑，你算什麽東西？”
    雪老則是問道：“這是你交換使用月神石的條件？”
    項塵搖頭：“這隻是我的承諾，與月神石無關。”
    這話一出，羅素老嫗和雪老的臉色，倒是稍微緩和了一點。
    但他們緩和，可不代表馬千軍也是如此，此時的馬千軍，已經怒到不行。
    他要的，不是什麽狗屁前來助陣，他要的，是項塵老老實實待在月球，老老實實為廣寒宮戰鬥，老老實實和艾德琳娜在一起！
    他本就脾氣暴躁，怒極之下，不管不顧，身後的罡氣，直接就是化作一方黑色大石磨，籠罩住了項塵，怒拍而下。
    “老子說過，惹了老子妹妹傷心，我活撕了你！！！”
    危險，恐怖！
    項塵感覺自己的周身，一下便是被整個禁錮住了，根本避無可避，而頭頂那仿佛憑空造物出現一般的石磨正碾壓下來，所過的空氣之處，空間震蕩，層層黑色漣漪，好像要將那虛空都是震碎了。
    必死！
    就是他再強上十倍百倍，也是必死！
    眼前的一幕，讓剛剛悠悠轉醒的艾德琳娜驚呼一身，不顧一切地向前飛奔。
    馬千軍動手動得太突然了，再加上他剛剛上前的一頓逼問，本就離項塵離得極近，因此眼下，根本無人反應得過來製止。
    雪老和羅素老嫗倒是可以止住他，不過二人都是沒有動手。
    項塵是死是活，這不取決於他們，決定權，在那位的手上。
    ……
    光色朦朧，月光靜謐。
    黑色大石磨在項塵的頭頂懸住了，層層月光撒過，它就仿佛從未出現一般，詭異地消失在了原地。
    另一邊，月光掃過馬千軍，這次，怒發衝冠的馬千軍如同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僵立在了當場。
    不是定身術，因為他剛剛是要騰起撲向項塵的，所以此時保持懸浮的馬千軍，是整個連同他周圍的空間，都是被凍結住了。
    雪老砸吧了下嘴，撫了撫自己的胡須。
    恐怖還是宮主大人恐怖，就是他和老嫗，要製服發了狂的馬千軍，也得費上不小的手腳。
    踏！
    不知何時，原本一直懶散坐著的月武神，已是起身，正一步一步地從高台上緩慢走下。
    隨著他的走下，原本被馬千軍衝得散落的人群紛紛歸位，雪老和老嫗對視一眼，也是各自返回到了左右首位。
    艾德琳娜則是被李小牧死死按住，不讓其衝動。
    踏！
    月武神走下了台階，他的身側，就是被定住的馬千軍。
    嗖！
    袖袍輕抖，月武神寬鬆的袖管抽在了馬千軍的身上，月光退去，馬千軍恢複行動能力的同時，也是被袖子抽中，直接如同一顆人形炮彈一般砸了出去，摔進了牆中。
    “丟人現眼的東西！”月武神冷淡道。
    周圍人噤若寒蟬，都是微微低著頭，根本不敢去看麵前的月武神。
    他再次緩步向前，拖著一頭垂至膝彎的沉銀長發，來到了項塵麵前。
    “謝月武神大人救命之恩。”
    項塵彎腰抱拳，隨之，他的目光，也是定在了月武神寬大的衣袍胸前。
    那裏，一根細繩之上，正拴著一顆碎石做的吊墜。
    不知怎的，項塵忽然覺得，這個吊墜，極為眼熟，似曾相識一般，可一時間他又想不起來，究竟是在何處見過。
    “你的堅持，我大概聽懂了。”月武神道，“不必多禮。”
    項塵收手站立，近距離觀察，他這才發現，這位月武神大人的著裝，真是嚴實到了極致，脖頸處也是高領打扮，再加上一身寬大衣袍，看不到一絲皮膚裸露在外。
    “你不是月球人這事，其實我是知道的。”
    不隻是項塵疑惑，文武百官也是疑惑不止，怎麽聽這意思，月武神，提前了解過項塵的資料？可這點，他是怎麽知道的？
    “沒什麽好奇怪的。”月武神說著，麵具微動，低頭掃了一下，“這種東西，一個星球可就一件。”
    他的話莫名其妙，即便是雪老和羅素老嫗都是摸不清頭腦。
    可項塵卻是陡然驚出了一身冷汗，入墜深淵。
    那種感覺，比先前羅素老嫗不滿嗬斥他，還有馬千軍揚言要撕碎了他，還要來得恐怖了一萬倍。
    因為他分明是看出，剛剛，月武神那一眼，應該是掃到了自己的腰間。
    他嘴中的“這種東西”，說的不是別的。
    正是他腰間正靜靜懸掛著的，妖刀村正！
    （今天也是三章合兩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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