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洲垂眸，拇指與食指撚在一起，片刻之後，他道“國師大人深諳占星之道，能探尋未來，卻從不輕易占星。”

    北月挑眉。

    張之洲繼續道“聖上請她登占星台之前，都要沐浴焚香，以虔誠之態求之，你可知是為什麽？”

    北月沉默片刻，道“窺視星跡不過是為了改變星跡。強行改變，會打亂命數。聖上命數牽扯國祚，必然不能輕易窺探。”

    張之洲點頭，“說的好。命數這東西，最是改不得。我曾經窺探曉靈命數，發現她星跡混亂，牽扯落塵大陸百年動蕩，動不得。”

    北月心頭一緊，她知道張之洲的意思。

    張曉靈若不死，她便不會重生到她身上。她若不重生，之後很多事情就不會發生。

    但北月仍然冷冷道“所以，你便置之不理？”

    “若是你，你會如何？”

    問得好。

    若是我，北月心裏思索，怕也沒得選。

    “但我最起碼會護她周全，不讓她受委屈。”北月脫口而出。

    張之洲淡淡看著北月，臉上一絲沉吟，又似乎沒有。

    北月這才思慮過來，護她周全，不讓她受委屈，她的星跡還不是一樣改變了。

    張之洲垂眸，食指在桌上點了點，“落塵大陸百年命運，與曉靈命運，相互抉擇，你還敢做這選擇嗎？”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我不是你，不知你的疾苦，自然無法體會你的選擇。

    確實。

    北月突然心生無力。

    “大人來我這裏，難道就是為了說這個的？”

    張之洲起身，“自然不是，你最近與國師大人走的很近，很多人對你起疑，你可想好了如何解釋？”

    “解釋？為何要解釋？我與國師大人性情相投，喜歡相伴玩耍，有什麽問題嗎？”北月不理解他的意思。

    張之洲抿唇笑，“自然是沒有問題，隻是我的女兒，向來是不喜歡結交朋友的。突然有了玩伴，還是朝廷重臣，頗讓人意外。事出反常必有妖，定會有人來探尋。”

    北月頷首，“我知曉了，以後定會注意。”

    她不知道張之洲是否知道南星的真實身份，所以暫時還不準備說太多。

    張之洲靜立了片刻，道“那我便提前恭賀你得第一名。”

    北月心裏漫過一絲奇怪的感覺。

    好像張之洲知道明天會是什麽情況一樣。

    張之洲沒再說什麽，欲出門去。

    “大人！”北月在他手搭在門上的時候叫住他。

    張之洲一頓，並沒有回頭。

    北月撩起長裾，跪了下來。

    “我替張曉靈，叩謝大人多年養育之恩。”

    言罷，叩了三個頭。

    此刻的房間裏，氣氛突兀又詭異。

    張之洲依舊沒有回頭，說道“我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受不起你這三拜。”

    北月起身，“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多年養育，想來大人也是費了心的。”

    張之洲並未答話，打開門走了出去。

    外麵是深深的夜色，籠罩在他身上，沉重又哀傷。

    終於到了比武的日子。

    這日，整個青雲學院裝飾一新。

    從學院大門口到比武會場，鋪就了大片的紅色織毯。

    為迎接仁帝，會場旁邊的看台搭了淡藍色的棚頂，風一吹，圍立颯颯作響。

    巳時一到，仁帝的儀架便遠遠到了學院大門外。

    北月無心去瞧仁帝的儀仗是何模樣，左右她以前也見過多次。不僅如此，她還曾進宮參加過宮宴。太子都陪她打過馬球。排場什麽的，她是不放在眼裏的。

    此時參加比武的同僚們都在看台下做著準備。

    之前，學院的幾位老師已經告知了他們具體的比武規則。

    共有五十多人參加，按照班級從低到高抽簽，分出十組。不分職業，五五一組進行混戰，留下十人。

    這十人再抽簽分成兩組，同樣是不分職業，五五一組，留下最後二人。

    最後，二人對戰，決定第一名。

    青雲學院向來是如此，不管是考試還是比賽比武，最後隻要第一名，其餘全是第二名。

    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北月混在五十多人的隊伍裏，相當不起眼。

    也毫不例外的收獲了不少白眼。

    “看見那個矮子了嗎？她不是初級班的嗎？”

    “你說那個穿白衣服的？我好像知道她，叫，張曉靈……”

    “你是說她，前幾天不是還跟圓圓打了一架，說是厲害得很。”

    “初級班打架而已，能有多厲害？”

    “那倒也是，她竟然還來參賽，一個初級班的學生真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

    “她是太傅大人家的幺女。”

    “管他誰家的，在這裏便是同我們一樣的。”

    “可不是，連個法杖都沒有吧，能抵擋住我兩劍嗎？”

    “我賭一劍。”

    “哈哈哈……”

    這些言談毫不避諱北月，說的挺痛快。

    北月扁扁嘴，被人瞧不起也不是第一次，但這般露骨的說給她聽還是第一次。

    媽的，我齊北月不要麵子的嗎？

    這一刻，北月內心翻滾了起來。

    盡管自己多番掙紮，原來還是不能擺脫廢柴的標簽呀。

    那今日便讓你們看看，廢柴是怎樣逆襲的吧。

    待聖上儀仗到了比武台旁，聖上與一幹大臣落了座，北月這邊才開始準備抽簽。

    打眼看去，現如今的幾個天子近臣，重臣，國師太傅都到了。

    可見青雲學院在聖上眼裏的地位。

    正想著，輪到北月抽簽了。

    南星在看台上，站在仁帝身後，目光緊盯著擂台下的北月。

    嬌小的女孩，一身雪白男裝，長發束起，混在一群高級班的人裏，尤其突兀。

    周宴歸站在聖上身側，視線比南星好的多，他幾乎是立即就認出了那個白色的身影。

    雖然打扮不同，但模樣沒變。這就是那日跟在南星身邊，據說是她貼身侍女，且看了那副地圖的人。

    她竟是青雲學院的學生。

    都不用多少腦子去想，就知道她的身份。

    能讓南星帶著到處走的人，想來也隻有那個據說她最近甚關心的太傅大人幺女了。

    出於謹慎的本能，他皺眉瞥了一眼南星。無聲問道怎麽回事？

    南星但笑不語。

    倒是仁帝開了口，“那個小女孩，是誰？”

    張之洲在旁行禮道“陛下所指，正是微臣幺女。”

    “哦？”仁帝頗為驚訝，“張太傅家幺女，今年可有十五？”

    “滿十五了。”張之洲神色淡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