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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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鑰和方仕成一同橫跨這5區草原——這確實不是個容易活。
四下依舊所處極夜之中,草原麵積廣,草野也茂盛,從童鑰胸前漫過,一不留神就容易迷失方向。
他們在時刻警惕著周圍危機的同時還要隨時確認路線,確保自己是徑直穿越的,不然很容易偏移位置而與白堯失散。
“你就沒懷疑過他?”方仕成問。
“你說誰?”
“白堯,你們是老朋友嗎?”
童鑰望向方仕成,依舊沒有停下腳步。
“不是。”
“但你們看起來挺要好的。”
方仕成嘖了嘖嘴,讓童鑰覺得有點可笑。
“你在想什麽齷齪事情?”
“我可沒那個意思。”
童鑰白了方仕成一眼,也料想他沒那個膽子。
這個方仕成雖然話不多疑心也重,但似乎並不是個那樣八卦又無聊的人。
“你不信任他?”童鑰問。
方仕成搖搖頭,“這裏可是darkside,背叛是常有的事。”
“但他救了你。”童鑰瞥了他一眼,別過頭去。
“是你救了我。”
童鑰愣了一下,皺著眉回望他,正巧對上方仕成那在這夜裏並不真切的目光。
就像他打心底這樣想一樣。
“你倒在我們麵前,是他先過去幫你的。”
方仕成默不作聲,過了許久童鑰才體會到他所指並不是這樣的“救”。
但她不願多想。
“你為什麽會來這裏?”童鑰轉移了話題。
“太累了。”
“累?”
“是啊,朋友、家人、工作……我從這些地方能收獲的,隻有壓力。”
他輕笑一聲,喃喃自語,“社會的畜生。”
童鑰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不過你就這樣來到這裏,不會覺得對家人不太負責嗎?”
畢竟若不是一無所有走投無路,誰會願意到這種地方冒險呢。
但方仕成搖搖頭,“我並不想在意從不在意我的人的感受。”
童鑰眉頭一展,有些壓抑的心事卻好像被勾起。
“你就沒想過去爭取他們的在意嗎?”
“沒有。”方仕成說,“我很少爭取什麽,也許就是這樣,才總是跪在底層,為效忠他人的人生費盡心力。”
童鑰輕歎,心想人與人還真是不同。
對於方仕成,也許他的人生從頭到尾都是悲觀的,即使他臉上總是帶著相對溫柔的笑意,但童鑰總覺得他好像在掩飾什麽,一些隨時都會轉換為怒吼和歇斯底裏的壓抑。
他並不安全。
但她並不能讓他知道她早已經察覺到這一切。
“財富、智慧、感情、生命……一切有價值的東西,人們總是會不知疲倦地去爭奪。與財閥爭奪財富,與世界爭奪智慧,與他人爭奪感情,與死神爭奪生命……我真的很累了,在來到這裏之前,又甚至是一個連一支箭都沒有的人,能靠什麽與別人爭奪這些呢。”方仕成接著說。
“至少在這裏,你有箭。”
“嗯。”方仕成臉上始終帶著的笑意在黑夜中淹沒而去了,他看向童鑰,眼中是看不明白的色彩,“所以我也想與死神爭一爭試試。”
“你我一起,把威脅除掉吧。”
那眼神讓童鑰打了個冷戰,思索過他這句話的含義之後,不禁有一陣惡寒。
說實話,方仕成給予她的感覺並不怎麽舒服,從一開始便是如此。
明明是他前來求救,在接受了他們的解救之後,卻又好像一副是他們害了他,讓他沒能安心死去的感覺;少玖和香檳突然出現,他二話不說便射殺了香檳,那個看起來像洋娃娃,一點威脅都沒有的小女孩;而現在的挑撥離間也是如此。
她知道,方仕成所指的威脅便是白堯,他想在她的協助下,讓白堯出局。
在白堯那也許永遠不會發生的背叛到來他們之前,先背叛他。
童鑰難以理解為什麽他會對自己的救命恩人產生這樣的想法,難道說這樣相逢一場,真的會有人一點點感恩都不存在嗎。
她所認為自己的自私,在這一刻也顯得單薄許多了。
還是說,事已至此還未下手,已經是方仕成的尊重所在了。
白堯在別人眼中被看做威脅,並不是件稀奇事,即使是達也無數次提醒她遠離白堯。
白堯這個人,從頭到腳,都外到內都透露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灰藍色的眼睛更是看一眼便能給人帶來冬天。
他很強壯,露出不多的肌膚上都有道道細傷,出於合理的推測,童鑰料想他一定參過軍。
他的槍總是帶在身上卻未見他用過,但僅僅是這樣,便足以讓人感覺到他的狠厲。
白堯可能是個威脅,每個人都會有這樣的感覺,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是一個威脅。
童鑰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直覺和她所經曆的,至少白堯待她還算友善。
她看得出,白堯並不是一個具有侵略性的人,他對遊戲不積極,也許是因為身份在此,他並不需要與他人爭個高低,他隻需要從這個看起來像是地獄一般的地方做完自己該做的事情,便可以輕而易舉地從遊戲中脫身,與其他人都不同。
來到這樣的地方走了一遭,他竟也真的恪盡職守,從不假公濟私,趁機殺死什麽人來發泄自己的私欲。
他雖然是個殺手,但並不殘忍。如果說有什麽例外,也許童鑰自己,便是他最大的例外。
童鑰說不上自己有多信任白堯,畢竟她並不是傻瓜,在這樣的地方,他們之間的合作必然是一種互相利用。
白堯把童鑰稱作自己的“臨時任務”,也更是證實了他是想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麽。
她對白堯來說是很關鍵的存在,也許白堯在她身上獲得了他想要的東西便會將她殺死,但在那之前,她會是安全的。
她接受白堯的幫助,也自然不是因為她有多麽的信任他,而是出於一種即使白堯隨時都有可能背叛她,她也能夠欣然接受的寬心。
也許是因為,白堯是童鑰所知,在darkside中唯一一個真正自由的人,抓住他,就好像抓住了從邊界之外飄進來的那一小片雪花。
她說不清楚。
但她沒辦法對其他人有這樣的情感,尤其是方仕成。
童鑰能感覺到他想要取代白堯站在她的身邊,而她卻無法分辨他這樣的意圖是為了像他人那樣利用自己還是為了謀害她。
“抱團也許隻是為了自保,而不是忠誠;手下留情同樣不一定是因為憐憫,而是溫水煮青蛙。”方仕成像是說到感興趣的點子上,變得振振有詞,“你難道真的相信他不會對我們下手?他剛才差點就殺了你,對吧?”
童鑰幹笑,“隻是玩笑……”
“下一次也許就不是玩笑了。”
方仕成的這句話不禁讓童鑰有些遲疑。
“別傻了,他在演戲,專門演給你這種小天真。”童鑰停下腳步,方仕成望著她低語,這一晃神,讓童鑰不自覺開始重新審視白堯。
也許,白堯是個徹徹底底的騙子,他不是什麽來執行任務的人,也壓根沒有從這裏逃脫的方法,一切都是他的謊言。
他告訴她的那些過去,那些有關他脖子上那道傷疤的故事,也都是他臨時起意捏造的。
那些童鑰不知不覺便深信在心的事情都是假象,他隻是為了自己不可明說的趣味才沒有將她殺死,將她這個徹底的累贅帶在身邊。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童鑰將永遠不知道什麽才是真相了。
世界上也許並不存在什麽真相,她隻需要把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緊緊攥在心裏。
至少在這一刻,她依舊會將那些信以為真。
“就憑他的身手,你和我都對付不了他,憑什麽相信他?”方仕成突然沉下了聲音,“等會兒我們回去跟他回合,到我值夜的時候,我們就動手吧。”
“你胡說什麽。”童鑰被他的言論震懾到,產生了強烈的排斥感。
不僅僅因為那是白堯,更是因為即使她再冷漠,也從未想過如何計劃著去殺死一個人。
她自以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便能夠保全她走足夠長的路,但也是方仕成提醒了她,隨著邊界逐漸縮小,darkside中所剩之人無己,將來的日子也會更加充滿殘酷和血腥氣息。
這是她最不想要接受的事情。
她從不是一個天生的殺手,也曾逃避為生存而戰,一直以來隻是決心在推著她走。
白堯讓決心逐漸消去的她再度看清自己存在在這裏的原因,讓她比預想中多幸存了一夜,也會因此有更多的日子去過活。
是這樣的,所以她更不會向白堯下手。
也許她根本不應該來到這個殺戮的天堂。
“別猶豫了。”方仕成猛地鉗住童鑰的胳膊,“少玖和靖都已經身受重傷,我們身邊最大的威脅不是別人,而是他啊!”
方仕成的話並非無道理,童鑰深知這一點。但她的良心不允許她有這樣的想法。
至少白堯身上的謎團尚未解開,如此就將他定罪未免太過草率,或者說——她根本不忍心。
她堅信著,她在這個地方最不該懷疑的人就是白堯。
她曾經不是沒有懷疑過,白堯臉頰上被她指甲劃傷的地方還沒愈合完全,時刻提醒著她應也與自己的無知和神經質慢慢和解,而這一次,無論方仕成如何堅持,她都不會再那樣做。
“比起他,也許最大的威脅是我。”
童鑰甩開方仕成,搖搖頭繼續向前走去。
方仕成在身後輕歎一聲,無可奈何,卻也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