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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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玫兒最終奄奄一息。
    虞昱顫抖著身子泣不成聲,就好像並不知曉玫兒究竟是為什麽會變成這幅模樣,或者說,她隻是在逃避做那個足夠聰明的人。
    虞昱在這個地方,讓所有人都見識到了她的單純和善良,這是她做得最成功的地方,也是她之於自己的人生,做得最錯誤的事情。
    她是一個足夠好的選手,卻早已不是一個足夠好的人。
    她與雪穗的偽善並不同,她是真正的善良,卻絕非是真正的單純,她知道自己身處在怎樣的地方,會麵臨什麽,也不會去做那些天真的美夢。
    她依舊無法對自己的朋友痛下殺手,但是她很聰明,她能夠輕而易舉地看出他人的意圖,而他人卻又總是因為她的性格不會對她有太大的戒心。
    於是她學會利用別人的好意,作為自己的盔甲。
    持續保持單純無害的外表,就能夠輕而易舉地打入任何一個人的內心,而不會被任何人看透這純真外表下究竟是怎樣的心。
    借她人之手殺死玫兒,也許已經是她無可奈何的選擇。
    她必須活下去。
    虞昱跪在地上,環抱著玫兒,大聲哭喊著,不遠處駭人的波濤呼嘯一點一點穿透她的呼號聲。
    雪穗一步一步走近,最後蹲在她的身旁,輕拍她的肩膀。
    “她活不了多久了,森林裏不安全,我們走吧……得找個安全的藏身之地。”
    玫兒在虞昱的懷中戰栗著,此時的虞昱多希望是因為火光灑在玫兒的臉上,才讓她看起來毫無血色。
    “不……我要陪著她,我不能讓她一個人離開……”
    雪穗的危險,虞昱不是不清楚,也深知雪穗接近她,原想是把她們二人一同鏟除。
    但虞昱知道她沒有真正的資格對她說“不”,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甚至必須與她為伍。
    “站住。”在四下寂靜到隻剩下玫兒沉重的呼吸聲時,白堯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啊!”雪穗本能驚叫著站起,將虞昱拉到一旁。
    白堯從一旁的灌木叢走出,玫兒身旁的火堆尚未熄滅,火光映在他雪白的大衣和蒼白的臉上,顯得他有一刹那的迷茫。
    虞昱和雪穗站在她不遠處,滿臉寫著驚詫,望見他手上的槍,也便不敢輕舉妄動。
    說實話,白堯自己喊出“站住”那兩個字的時候,自己也吃了一驚。
    他為什麽會這樣做?
    火光那邊,穿著白色紗裙的女孩,美得像是天國來的。
    她的彎眉和杏眼輕輕下垂,氤氳著淚光的眼中比起驚嚇,更帶了幾絲溫柔和憐憫。
    她在憐憫自己?為什麽?還是說他誤解了那眼神之中的含義。
    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情愫,隻有真正帶著至善的人,才會用那樣的眼神望著他——寬恕著他這樣的一個罪人。
    那是白堯最害怕看到的眼神,也是他日思夜想的眼神。
    那瞬間,他以為站在自己麵前的並不是別人,而就是自己八年前遇害的未婚妻,溫宓。
    當他懷抱著奄奄一息的溫宓,歇斯底裏地向她哭嚎著自己來遲,陷入無盡的懊悔和痛苦時,溫宓輕撫著他的臉,便露出了那樣的眼神。
    他還以為他又墜入那個八年來他從未走出的噩夢,還好他沒有足夠失控到直接喊出她的名字。
    他們三人僵持了許久,直到白堯回過神,垂眼望了望虞昱懷中已經半死不活的玫兒。
    “她怎麽了?”
    虞昱見白堯沒有攻擊的意向,便不顧雪穗的拉扯又傾倒在地上,將玫兒拉扯入懷。
    她努力搖著頭,“我不知道,她突然就變成這個樣子……”
    “嘔……”玫兒猛地吐出一口血,徹底暈死在虞昱的懷中。
    雪白的紗裙就這樣被鮮血染紅,虞昱張皇失措地擦拭這些刺眼的血,卻抹的到處都是。
    就像她身上那些已經無法抹除的罪惡。
    白堯越過雪穗,伏下身,試探著玫兒的鼻息,“沒什麽機會了。”
    他瞥了一眼地上的漿果,撿起一個,用手指碾碎,“紅木果——誤食過量會致幻、抽搐、最後髒器衰竭而死。”
    虞昱的淚已經流不出了,整個眼睛都酸澀不已。
    此刻的她心中在想什麽呢,她也許在為玫兒不甘,也許在唏噓雪穗的惡毒,或許是在好奇白堯這個“不速之客”到來的意圖,也可能是在憂慮在darkside中失去唯一“朋友”後的每一天。
    她其實什麽都明白。
    紅木果的毒性,雪穗的用意,自己接近玫兒的真正目的,她與玫兒勢必針鋒相對的歸宿,一切她都深諳在心。
    此刻虞昱的淚水不具備任何意義,她隻是在把深深集藏在自己心中,幾乎壓得自己喘不過氣的負罪感,通通釋放。
    她從不像她外表看起來那樣單純,那隻是她為了活下去,始終穿著的偽裝。
    “你們最好快些離開這裏,晚上會有狼順著血腥味找到這裏。”白堯提醒她們。
    雪穗見狀拉扯著虞昱,“玫兒已經死了,我們快走吧!”
    但虞昱依舊在抗拒。
    “她還有一口氣,她自己在這裏會很孤獨、很冷……”
    “我會陪著她的。”白堯丟下這句話,氣氛降至冰點。
    虞昱沉默了,她望著一襲白衣的白堯,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在這無邊無際的黑夜裏仿佛看到了光明。
    “謝謝你……”
    他們走後,白堯一個人守在這裏,緊靠著玫兒。
    他用手探了探她冰涼的手,又把手揣回了衣袖,陪她等待著死神的到來。
    其實他並沒有必要做這樣的事情,但他依舊做了。
    也許是因為虞昱所帶給他的那刹那的感懷,也許並不需要因為什麽。
    一個外表冷漠的人卻始終在做著幫助別人的溫柔事情,沒有人能夠理解他內心的掙紮,就像永遠不會有人知曉他經曆過怎樣的人生。
    雖說現在的他依舊在第五海角森林裏,但距他當初約定與方仕成和童鑰會合的邊界處尚有一段距離。
    他不想食言,卻又怕童鑰他們找不到他而失望。
    於是他做了他人生中第二大錯誤的一個決定——他朝空中開了一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