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歇斯底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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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我們能一起離開這裏。”
童鑰和方仕成躺在6區河岸的草地上暫且休息,抬頭望著無際而深邃的夜空。
點點星辰像小燈一樣裝飾著這片天空,在雲朵將極光籠罩的這個夜裏,散發出微弱的光。
“我們,一起?你開什麽玩笑。”方仕成問。
“也許真的有辦法能讓我們接下來的每一天都不需要戰鬥,我們所有幸存的人,都能夠一起活著到a區去。”
他卻笑了笑,“隻有贏家才能到a區去。”方仕成顯然並不相信,“更何況,就算真能有能夠讓所有人都幸存的方法,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讓自己的對手活下去。”
“怎麽會?紛爭少一些難道不好嗎?”
方仕成抽了抽氣,“對於那位女殺手——也許不好。”
童鑰倒吸一口涼氣回過神來,“忘了這一茬了。”
她掰著手指數起來,“除她之外,我相信所有人都是厭倦戰鬥的,也許可以與他們達成共識,放棄無謂的鬥爭,一起去找逃出去的辦法。”
“沒用的。”方仕成這盆冷水澆得很徹底,“能逃出去這個想法本身就很天真,就更別提讓一堆近乎歇斯底裏的人達成共識。別忘了,不出三天,整個darkside都會被冰原覆蓋——我們隻有一起死在這裏的方法。”
方仕成說起話來毫不留情,而童鑰也清楚,所以隻能沉默。
她隻是……她隻是,還想再掙紮一下。
“別去想那些空穴來風的事情了,我們現在首先要明白的事情,是怎麽才能在敵人對我們出手之前出奇製勝。”
“一定有什麽缺口……白堯有他自己逃生的方法,達也說過從darkside中幸存並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他一定知道些什麽。”童鑰哽咽了幾秒,“要是他還在就好了。”
“那個人已經死了。”方仕成毫不客氣。
氣氛陷入沉默。童鑰和方仕成肩並肩躺在地上,就像童鑰小時候與費塔和朋友一起躺在後院的草地上一樣,但那時的星空顯然比現在要明亮的多。
“如果最後隻剩下你和我,你會毫不留情的殺了我嗎?”童鑰問。
“不會隻剩下你的我的。”
“我是說如果。”
“如果會有那樣的一天,至少你一定會對我毫不留情地殺死我對嗎?”方仕成問。
“我不需要殺你。”
方仕成輕輕一笑,抿了抿自己蒼白的唇,垂眼看了看自己的腿。
童鑰不需要殺他,現在的他隨時都有可能死去,而他也深知,自己絕對不會是那個有資格角逐冠軍的人。
“你不殺我,就會跟我一起陷入風雪之中。我知道你不喜歡戰爭,但是如果真的有那天,我希望你不要猶豫。”方仕成喃喃道。
“即使是對我這樣一個讓你如此感到不信任的人都不肯痛快地下殺手,那就不要怪我‘順利成章’地選擇對你出手。”
童鑰遲疑片刻,攥了攥拳。
她明白方仕成的言外之意,也深知自己並非不忍,而是想逃避。
逃避去麵對那些已經近乎被嵌進眼中的殘酷真相。
她知道方仕成絕非一個壞人,但他隱瞞太多,讓她無法完全信任,也確實在多日的相處中,他能夠感覺到他的悲哀和掙紮。
他不介意讓別人失望,直率地表達自己想要表達的,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
他有多麽想死去,就有多麽想存活。
而童鑰認為,如果她真的要為了自己的生存而掌控別人的生死,那她才是真正的自私至極。
在踏上這片土地之前,故事有太多的不確定。
每個人都以為在這裏生死隻是瞬間,以為自己的心已經足夠冰冷,能夠不顧一切,隻為了讓自己活下去。
但偏偏他們沒有想到,這裏的風也會把他們的心融化,讓他們開始憐憫、開始軟弱,麵對那亦真亦假的朝夕相處,也不再有狠下心的勇氣。
“你與我之間,永遠隻能留下一個人。我希望那個人是我,也不介意那個人是你。”
“到時候……就看看我和你誰更想活下去吧。”
乘著半帶星光的夜色,白堯獨自一人下山閑逛——其實他依舊沒有放棄尋找童鑰和方仕成。
而當他回到山洞,卻隻有虞昱一人坐在洞口。
“雪穗呢?”白堯問。
“她……去方便了。”
白堯點點頭,注意到地上熄滅的木堆。
“把火升起來吧,夜黑風高,現在也越來越冷了,怎麽能沒有火。”
“可是……雪穗說火光太亮,會招來野獸,剛才我剛把火升起來就嚷嚷著讓我熄滅,還是先不要再點了。”
“野獸都怕火。”白堯覺得有些可笑,“更何況沒火,這極夜之地伸手不見五指,怎麽保證安全。”
他不顧虞昱的反對,升起了火。
附近的山上傳來陣陣狼嚎,讓虞昱不自覺縮起了身子。
“別擔心,它們不會靠近這裏。”白堯坐在火堆前,安撫著虞昱。
“我有些擔心雪穗……”虞昱依舊有些不安。
白堯舉起一根沾著火的木條起身朝山下張望,“她去了很久嗎?”
“我也說不清……感覺有一陣子了。”
“再等等看。”
話音剛落,噠噠的腳步聲便從山腳順著山路向上傳來。
白堯揚起火把把山路照亮,就看到雪穗蹦蹦跳跳地從遠處跑來。
他不禁皺了下眉頭。
“虞昱!看我找到了什麽!!”
虞昱見她安然無恙,欣喜地站起來向她走去,語氣中有些許責備,“不要跑,小心點!”
“哎喲!”
卻不料夜路太黑,山路坎坷,雪穗並沒有留神腳下的石塊,正好被絆倒,向著虞昱撲去,手中高舉的短刀在她的腿上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啊!”虞昱被雪穗撲倒在地,又險些倒在火堆上。
白堯衝上去將虞昱扶起,“你沒事吧!”
虞昱腿上的傷口雖然不深,但突如其來的疼痛已經將她淹沒,“疼、疼……”她顫抖著,望著自己慢慢滲血的傷口,努力不讓眼淚落下來。
雪穗暈乎乎地起身,“對不起……對不起……”但她臉上的慌張卻很快消失,接下來的行為更是可疑。
她踩滅了地上的火堆。
“你做什麽?”白堯質問她。
雪穗瞥了他一眼,轉頭就向山下跑去。
白堯讓虞昱躺下休息,立刻追了上去。
以白堯的體格,抓住雪穗還是綽綽有餘。
雪穗想要用手中的短刀反擊白堯,卻被死死鉗住,白堯輕輕一擰,她的手便失去力量,把刀摔在了地上。
“你的腳根本沒有受傷。”
“哈哈哈……”雪穗笑起來,“狼很快就要來了,流著鮮血……又手無寸鐵的女孩……你覺得虞昱還能活多久?”
白堯突然意識到虞昱還孤立無援地躺在洞口,但他必須先解決掉眼前這個麻煩。
“她把你當朋友,你就這樣回報?”
“朋友?”雪穗冷笑,“darkside中的友情值得珍惜麽?”
白堯稍稍怔住,卻從未有人想過,在darkside中難得這樣一個將“冷血”貫徹到底的選手,竟是一個為心愛寵物奮不顧身的小女孩。
“你抓住我也沒用,我知道我贏不了。就算能贏了你們所有人,也贏不了那些高高在上人……”雪穗此刻的笑,卻比哭還難看,“他們不可能通過我的法案……我永遠……救不了‘布丁’……”
話說完,雪穗已經哽咽,看來她早已經對自己將要麵對的一切做好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在與布丁重逢之前,她隻是想把自己無處釋放的歇斯底裏再讓更多人知曉。
再讓更多堅信著世界是那樣美好的人,更明白幾分殘酷的真相。
“你這個瘋子。”
說罷,雪穗發狂一般地大笑起來,卻比任何一滴眼淚更令人感到絕望。
他們正處在盤山路上,一旁是山石,另一旁便是深淵,白堯麵對狂笑的雪穗無話可說,用手將她一扯,推下了山崖。
他轉過身,沒有去看她臉上的表情。
直到宣告聲響起,他才往山洞回走。
“第9名,雪穗,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