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春風下蒼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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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燃好好地休息兩天,這兩天他什麽事也沒做。

    每日看山看水,閉目養神。

    沒有修煉心法,沒有修煉武學,也沒有煉丹,唯一做的便是早間的晨跑。

    他已經能做到天亮之前來回黃梁坡,對於這個成績老炎頭已經見怪不怪了。

    淩燃這個小子,你一開始以為他不行,他很弱,但有一天你會突然發現,這小子好像變強了,而且出乎你的意料。

    最近大半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淩燃需要時間來好好消化。

    修仙、丹藥、武學皆有長足的進步。

    好像就在這麽幾天,淩燃從一個什麽都不會的小白,突然就脫離了普通人的身份。

    他修仙,邁出了極少人才能邁出的那一步。

    他煉藥,一上手便煉成了一顆仙丹。

    甚至就連進步最不明顯的武學,他也練出了真氣。

    一切似乎這麽順利,順利地令淩燃有些害怕。

    他覺得這一切得到的太過簡單。

    感覺就像是在做著美夢,害怕夢醒的時候。

    這與淩燃一直以來的付出與堅持不無關係。

    從淩燃到這個世界,他便開始對這個世界的學習、探索。

    從接觸到修仙,他便每日堅持,即使那時他並不抱有希望。

    從老炎頭教他煉丹,無論多麽枯燥無味,他都勤勤懇懇地練習。

    即使是老炎頭隨手丟給他的武學,或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晨跑,他都以常人難有的耐力與堅持熬了下來。

    風雨無阻,不知疲倦。

    累嗎?

    累。

    苦嗎?

    苦。

    這其中或許有老炎頭的教導,神秘圖案的協助,但這些的基礎都是淩燃持之以恒的努力。

    今日的大幅蛻變,正是這段日子堅持努力的結果。

    量變而質變或許是最好的說明。

    一陣風吹來,雖還有些涼意,但已經夾帶著早春的氣息。

    院中的桃樹冒出粉紅的花骨朵,過不了幾天便能開滿整個枝頭的桃花。

    倚在廚房門檻的淩燃懶懶地曬著太陽。

    樣子雖然憊懶,但馬褲長靴,一旁放著行囊,怎麽看也不像是閑著曬太陽的。

    一名夥計從廚房中倒著出來,對著淩燃拱手,

    “淩小爺,東西都卸完了。”

    淩燃睜開眼,對著夥計咧嘴笑道,

    “你先去忙,我馬上就來。”

    等夥計走後,淩燃拍拍屁股,走進廚房看了看。

    蔬菜瓜果,魚肉蛋白,擺放得很整齊,種類齊全。

    東西還挺多的,夠老炎頭吃了。

    淩燃點點頭,伸了個懶腰,背起他的包裹出了門。

    老炎頭正在院門口,淩燃有些訝異。

    以往這個時候他都是不見人影,因為羞於見到何藥居的人。

    管事激動地喊著“炎師”,看見淩燃過來了,老炎頭揮手吩咐他們侯著。

    淩燃走到老炎頭身邊,

    “看不出來,你這老頭還這麽受歡迎,以前怎麽總躲起來?”

    老炎頭沒有理會淩燃的挖苦,看著正整頓車馬的車隊,

    “南方可沒有北荒這麽大的雪”。

    “嗯,我盡量在北荒下雪之前帶著蕭蕭回來。”

    “南方的人也很多。”

    “那正好,接一個人回來應該也不會被發現。”

    淩燃和老炎頭說著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放心吧!肯定把你的寶貝孫女帶回來!”

    淩燃拍拍老炎頭的肩膀,挑著眉毛,咧著嘴說道。

    圍院的籬笆不知立了多久,已經有些發黑腐壞。

    院外的棵棵老樹,已經禿了整個冬天,還未發出新芽。

    雪跡消融的山林,露出黑黝黝的土地,等待春日帶來的新生。

    一縷春風拂麵,淩燃提著行囊,每一步都踏在陌生的土地上,緩緩而行。

    一山一院一老頭,一草一木一春秋。

    蒼雲洲,繁華的濟州港,來來往往的船隻絡繹不絕,人車船馬,聲音嘈雜。

    一艘海上漂了十五天的大船,在號手節奏熟練的吆喝聲中緩緩靠岸。

    船板搭起,水手罵罵咧咧地卸貨,旅人推推搡搡地下船。

    在船上憋了多日的旅人這一刻都心情暢快,腳下生風,也不知要趕往何處的家中。

    一道熟悉的身影,慢慢從船上走來。

    輕輕一躍,腳下被磨得光滑的石板踩起來堅固而又踏實。

    呼~

    熟悉的安全感。

    淩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空氣中有海風的濕潤和微鹹,聞起來精神一振。

    自打上船一來,就是痛苦折磨的開始。

    他暈船。

    這位算是技藝不凡的淩燃是醒了吐吐了醒,吐到黃膽水都吐幹了,終於是吐習慣了。

    本以為快要靠岸了,不幸又遇上惡劣天氣,在海上又耽擱了幾日,最後整整十五日才靠了岸。

    這十五日的折磨比在北荒修行的那段日子更令淩燃記憶深刻,深感恐懼。

    淩燃現在回想起那種感覺都不禁渾身打顫。

    從北荒來到濟州港,淩燃終於體會到了人氣。

    好多人!哪都是人!

    這是他的第一感受。

    叫賣聲、車馬聲、各種吆喝聲混合在一起鑽入淩燃的腦中。

    一時覺得恍惚,仿佛北荒是個夢,這裏是現實。

    又覺得這裏的熱鬧是個夢,北荒的清靜是現實。

    熱是真有些熱,不同北荒,濟州港此時已是炎炎夏日。

    一道聲音打斷他的思緒,

    “這位小爺,遠道而來,一路辛苦,我們店有舒適冰涼的大床,幹淨的熱水,還有濟州港一絕—大甩肉丸麵,您嚐嚐?”

    不知哪冒出的一名小廝,盯上了人群中發呆的淩燃,一番推銷,語速極快。

    小廝麵容黝黑,一看便是常年風吹日曬造成的。

    淩燃別的沒聽清,就聽見了大床、肉、麵。

    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船上的夥食不差,但連著吃了半月早就膩了。

    聽了小廝的吆喝,什麽也沒想,愣愣地點頭。

    “得嘞!快領這位小爺上店裏休息。”

    小廝衝著人群裏高喊,不一會便從人堆裏擠出一個隻有旁人腿高的小蘿卜頭。

    淩燃十分詫異,這拉客和帶客一條龍服務啊。

    小蘿卜頭十分熟練,頭上裹著不和尺寸的儒巾,上來先恭恭敬敬地給淩燃鞠了一躬,

    “這位小爺,您跟我來。”

    淩燃有些好笑,轉身想找剛才的小廝,小廝卻早已經忙著拉其他客去了。

    “小爺,您得跟緊著點,不然會丟的。”

    小蘿卜頭見淩燃不動又催道。

    走就走吧,淩燃著實覺得有意思。

    路上這小蘿卜一直重複著“爺這邊,爺您跟緊點”這兩句話。

    淩燃好奇地觀察著,這才六七歲吧?

    頭大身子小,臉上有些髒兮兮,像是挨過揍一般,灰頭土臉,小手揣在兜裏,人群裏穿來插去,走起路來活像個小老頭。

    淩燃不知怎麽就想到老炎頭,忍不住暗笑,遂好奇問道,

    “小老板,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人群吵吵鬧鬧,隻聽得蘿卜頭含糊地答道,

    “自是去我們家“雲來客”。”

    “這樣啊,小老板,在下淩燃,還沒請教?”

    淩燃覺得這個老氣橫秋的蘿卜頭很有意思。

    蘿卜頭被人問及姓名,頓時有些慌亂,臉都緊張的紅了起來,

    “我……我叫……我哥說不能隨便告訴別人名字,”

    蘿卜頭明顯不會說謊,

    “前麵就是“雲來客”!”

    說完向淩燃伸出灰溜溜地小手,淩燃一看就懂了,這是要小費啊。

    淩燃以為這是規矩,遂老老實實地拿出了兩個銅子放到那隻小手上。

    蘿卜頭瞪著大眼睛看著手裏的兩個銅子,一時不知道咋辦。

    淩燃以為不夠,又摸出了三個添上。

    蘿卜頭臉色漲紅的看著淩燃,緊緊握著手裏銅子,一溜煙地跑了。

    淩燃看著蘿卜頭跑遠笑了笑,順著說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雲來客”三個字樣的大招牌。

    還沒走進門就有小二周到地上來招呼,圍著轉前轉後,

    “爺,您要什麽樣的房間?我們這豪華大床房還有最後一間您要不要來間?”

    淩燃好奇問道,

    “你怎麽知道我要住店而不是吃飯?”

    畢竟這港口的客棧來來往往還是吃飯的多住店的人少。

    小二嘿嘿一笑,將搭在左肩的抹布甩到右肩,

    “爺,我說了您可別生氣,您一進店門我就聞到您這身上有股在海上悶了多日的味道,一般這個時候,常人都難以忍受,會找個歇腳的地好好洗上個熱水澡,睡個舒坦覺,嘿嘿。”

    淩燃聽了不可置否地點點頭,這店小二都能根據一些細節就判斷出客人的需求,真是每個人都有過人之處,

    “那就來個大床。”

    “好嘞!豪華大床一間!”小二一吆喝,領著淩燃上房而去。

    反正錢都是老炎頭給的,沒什麽好省的。

    進了房間,淩燃吩咐小二給他來碗那個大甩肉丸麵,並甩給小二五個銅子的小費。

    小二滿臉開心,轉身又對淩燃說,

    “爺,看你這麽闊綽,我就再提醒你一句,領著您來的那個孩子是個小騙子,他還有個兄長,想必您也見過了,這兩專打著附近客棧的名號坑蒙來往客官的錢財,您下次遇著了可別再上當了。”

    淩燃一聽,知道小二說的是那個小蘿卜頭,是騙子嗎?

    他對小二道了聲謝,沒想太多,都是掙口飯吃。

    麵很快便送了進來,熱騰騰的一大碗,

    麵湯汪著幾滴香油,撒著一把蔥香,大小均勻的肉丸蓋滿了碗口,吃得淩燃打了一個大大的飽嗝。

    吃飽喝足自然是要洗個熱水澡,連小二都聞到自己身上的味了,可不能這樣去見蕭蕭。

    小二早已備好大桶洗澡水,淩燃舒舒服服地泡了一頓,洗去多日疲乏,

    又睡上了美美的一覺。

    踏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