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衣衣積極備考的時候，被她早忘到腦後的某人卻沒有忘記她。

    這人就是地中海管事。

    商隊裏對“吃掉”顧客打擊得很嚴，畢竟，他們打的就是護送期間可以給你百分百的安全的招牌，一旦有事情爆出去，他們的名聲壞了，這得損失多大一筆利益啊！

    因此，肯跟地中海幹的人很少，再者，如果不是人太少，他也不至於那麽喪心病狂地壓榨自己手下的底層階級，難道他不知道這樣做會得罪很大一部分人？

    那些人或許在將來會給他帶來很大利益，或許被他那樣壓榨後還能堅強地成長起來，那就是大禍臨頭！

    他都知道！

    但如果不這麽做，根本就籠絡不住高階武者。

    沒有足夠利益，人家高階武者憑什麽跟你幹？

    以他的修為，完全可以去找更好的東家。

    其實，這是很大一部分有野心的人的心態，明明知道自己在殺雞取卵，但他們還是要為了撿眼前的西瓜丟掉暫時的芝麻。

    有人或許在良心未泯時會掙紮兩下，但越來越緊迫的現實逼得他低頭，越來越麻木。

    還有人當那些底層武者向他們抗議時，還直接就可以信誓旦旦第表示，誰讓你實力不行？誰讓你什麽都不會、不能給我帶來利益，養你們已經很困難了好不？

    怪誰？隻能怪你沒本事，不能讓自己在他們的心中的分量重一些、更重一些。

    地中海管事是第一種，不過他屈服得格外快，而且他腦筋轉得活，已經開始為自己培養後路了。

    如這樣半途收來的下屬，自然是沒什麽忠誠可言的，他們因為利益而結合在一起，也會有朝一日因為利益彼此插刀，很快崩潰。

    地中海管事對自己在武道上麵的天賦早已認命，無比清醒地知道一旦那些高階武者帶來的威懾不再，自己肯定會被憤怒的底層人撕成碎片。

    於是，借助工作之利——跟著商隊到處跑，他可以去四處尋摸一些有天賦的孤兒。

    按理說，這沒什麽，很大家族都這麽幹，好好養的話，絕對是雙贏，對整個社會來講，也算間接救了一批人。

    是好事。

    但地中海的心已經歪了，他不信任人，他並不認為那些從小被自己養大、被自己反複洗腦的人就一定會對自己忠誠。

    或者說，他需要的其實是死士，那種除了他這個主子，人生裏、思想裏不會有任何人、事、物，鋒利的一麵永遠不會對準自己的刀。

    衣衣猜得沒錯，這人的確是邪修，但無論誰來檢查，都不會發現。

    因為他根本沒有修習過邪道功法。

    或許是理智的覺得，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或許是認為自己的天賦已經差到連素來以見效快、無門檻著稱的邪道功法都無法拯救的地步。

    所以，盡管他得到了功法的部分，卻棄之不用。

    （其實如果他能毀掉，他也會毫不猶豫毀掉的，留下來在某些時候還可能成為罪證。但功法這東西就是這樣，為了能保存得盡量久，防物理攻擊很厲害，用靈力就更不行了，一定會被反噬，區別就在於你抗不扛得住）

    但對裏麵的各種秘法，卻是來者不拒。

    雖然有些必須修煉了功法才能用，但也有些可以用藥劑代替。

    他準備給衣衣用的，就是其中一種。

    這種秘法比莫柏曾經試圖用“酷刑”摧毀衣衣的精神還惡毒，至少那完全是言語上的，說白了其實是讓你自己的想象嚇到自己，隻要意誌夠堅定，完全可以扛過去。

    但這個，卻有點類似精神方麵的毒品。

    具有成癮性，意誌力再堅定也白搭，代價還是潛力與壽命。

    而且最糟糕的是，哪怕在其他時段，可以保留著屬於人的冷靜與理智，卻會失去自我，無條件地聽命於施展秘法的人，哪怕他要你做的事破廉恥，或是根本做不到。

    搭上性命也不在乎。

    僅僅這一個秘法就足夠讓地中海管事如獲至寶，他暗地裏收羅了不少小孩，效果讓他很滿意，隻是那些小孩的身體素質都不太好，往往支持不了多久。

    所以，在見識到遠超同齡人的衣衣，他簡直要樂瘋了。

    不過，衣衣上報的名字是“宮翎”，宮姓，又和林府關係密切，他多少有顧忌，雖然割舍不下，卻也隻敢派出一階武者。

    發現那些人一個都沒回來，他憤怒的同時，也是一陣心驚肉跳，別說宮翎很可能隻是出生鎮裏，太低。

    如果不靠後麵的商隊，鎮裏的宮家要收拾他也隻需費一些手腳罷了。

    然而，在這件事上，商隊怎麽可能保他？

    隻怕是忙不迭把他丟給宮家泄憤，或許還要責怪他帶累了商隊的名聲。

    所以，再不甘心，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它就這麽過去了，地中海管事在忙忙碌碌中也快忘了自己這件事，直到商隊又一次經過豐禾城，他聽到林府已經解散，家主不知所蹤，隻有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姑娘出麵主持大局時。

    那曾經的憋屈、不甘和憤怒忽然就充滿了胸腔。

    我拿宮家人沒辦法？不信還收拾不了你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姑娘！

    於是，在衣衣多次成為被別人殃及的池魚後，終於也有了那麽一次，別人成為了她這邊城門失火的池魚。

    該說一句可喜可賀嗎？

    不過，如果地中海管事以為夏仇個子小、臉嫩就很好欺負的話，那便大錯特錯了。

    宮玥收拾林府時盡管沒有特地將消息傳開，也沒有特地隱瞞，豐禾城上層圈子基本都知道了。

    他們不知道夏仇攥著林府就好像一個三歲小兒抱金過鬧市嗎？

    所有人都有操守有自覺，哪怕這塊肥肉異常可口，但因為它不是自己的，也能忍住不啃一口？

    那是不可能的。

    別說夏仇是林坤的女兒，女承父業天經地義！

    從來就沒有什麽天經地義，隻有拳頭大拳頭小！

    夏仇能安安穩穩地開著孤老院，不過是背靠大樹好乘涼罷了。

    有豐禾城半邊山一樣的宮家罩著，誰敢動一下試試？

    正好有了借口，待他們先處理了林府，自己再過去將之一網打盡，這樣一方麵沒有違背那位小姐的意思，一方麵自己也可以把這口肥肉整個吞了。

    確實，嚴重縮水的林府，宮家不用放在眼裏，但不代表宮家某些人也看不上啊。

    如果有了光明正大的借口，他們絕不介意將之笑納，畢竟，錢這玩意，哪怕真的有人說我窮得隻剩下錢了，亦不會有人嫌棄他太多。

    不過，如何協調好這方麵的關係，借到勢又不至於被人家吞並，那就是夏仇該頭疼的事了。

    衣衣雖說給她招去了地中海管事，但也不過是把要發生的事給提前了。

    早死早超生。

    ###

    這一日宮學府終於開課了。

    還是原來的教室，還是原來的導師，衣衣的座位都沒有變過，依舊坐在最後麵，靠牆角的位置。

    不過這裏的風光卻是不同於以往了。

    從前宮翎在的時候，跟個道上的大姐大，眾人都懼怕她，正好也沒有人需要從這裏經過，便是旁邊放個垃圾桶，也沒幾個人真的來丟。

    ——莫名有種自己丟的垃圾會熏著大佬，然後大佬生氣，從褲腰上拔出一把刀，把他們砍了。

    這一切連林月牙都好人緣都沒能拯救過來。

    而且，對於這個軟軟的團子，大家感覺很敬佩，明明也沒什麽特長、優點，竟然能和宮翎處得很好！

    真要說起來，衣衣該慶幸自己來的時候就正好是一場野外試煉，因為對野外的不了解，和諸多道聽途說來異常恐怖的事跡，大家都覺得打架厲害的宮翎，肯定對付野獸、凶獸亦很有一套。

    所以，在有人提議讓宮翎當隊長帶他們這些小號的時候，居然很是一致的沒有人拒絕。

    危機向來是矛盾的調和劑，尤其衣衣這個人並不難相處，最多隻是喜歡板著臉，給人教導主任一樣的既視感，真正相處起來，卻會發覺她很可靠，很貼心。

    很多人不自覺就被圈粉了。

    當然，這也得慶幸丙班的人大都天賦不太好，因此求勝心、表現欲沒有那麽強，否則，衣衣在指揮他們時，或許還得麵臨一兩個刺頭作對。

    雖然衣衣也能用暴力彈壓下去，但隊伍裏出現一兩個不和諧因素，無論是對士氣還是對隊長的威信來說，都是一種挑戰，放在烏衣森林那個危險的環境中，無疑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

    不過這些衣衣曾經擔心的問題，或許永遠也不會上演了，因為她已經拉起了一隻信任自己、崇拜自己的隊伍。

    哪怕之後，再有新人加入，隻要衣衣不掉鏈子，萌新也會慢慢被老人們同化，畢竟環境可是很能影響人的。

    今年，衣衣不僅準備帶領著全班在野外試煉這一項拿一個好成績，還想利用這一次機會賺錢。

    賺團費。

    團費自然是拿來給小夥伴們提升實力的。

    一個好的隊長，空有個人崇拜，算什麽？

    必然是要帶著隊員們走到更高更高最高的位置上才算不辜負他們的信任啊。

    那幾次經曆，盡管很漲知識麵，但毫無疑問，也讓衣衣無比清醒地認知到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那就是我真的太弱了。

    弱到好像一隻螞蟻，隨時能被人踩死。

    哪怕這是一隻擁有參天巨樹做靠山的螞蟻，但也還是螞蟻。

    可，誰也知道，實力不是那麽好提供的，尤其是自從衣衣發現自己這破身體很有些喂不飽的感覺。

    她或許需要花更多更多的時間才能達到和別人一樣的境界。

    這種情況下，衣衣所能想到的最好、又具有可實行的辦法，就隻有，拉隊伍。

    都說眾人拾柴火焰高，而她很相信，青梅竹馬的情誼。

    一起長大，一起提高實力，一起走到人生巔峰，這是一件多麽美好的事。

    我的過去你們有參與，我的未來，你們也一起。

    見識過白鬆舉重若輕的手段，衣衣亦不免生出了一絲野心，若有朝一日，自己揮揮手，身後齊刷刷出現一排排的九階高手……

    好吧，想得有點遠。

    衣衣的目光轉回眼前這份計劃書，這是她和幾位組長一起討論出來的。

    有一張市麵上最新版的地圖，外加衣衣去年給自己畫的一張。

    這一張沒有前麵的完整，但非常細致，因為衣衣還細心標注了當地的植物分布，動物也有，不過介於流動性太大，不怎麽具備參考性。

    有精心設計過每人需要準備的東西，幾位組長則還有另外的集體物品，其中個人物資保證了若有人走散，在不狩獵的情況下，也能生存一段時間。

    有貨比三家出來的幾種優越獵物，注意，這裏的種類是他們自己分的，一類是專為賣錢的，一類是考試專用，還有一類管實戰，這類裏還分為幾個階梯，或是單人，或是幾人，或是一個組，幾個組配合，總之，針對可能出現的情況，他們都查閱資料，做出來比較詳細的分析。

    事實上，如果時間還夠的話，衣衣更希望可以找幾個合適的人專門把市麵上所有的藥草大全，野獸凶獸大全，礦物大全……總之所以可以賣錢的東西都記下來，免得錯失掉真正的寶貝，或者把寶貝當垃圾賣掉，給人撿漏。

    不過，她用筆杆敲了敲桌子，嗯，亡羊補牢，為時未晚。

    又在計劃書上用紅色的千筆添添改改——千筆普遍是黑色，不過也有變異種，其中紅色最常見，相對於除黑色之外的其他，最便宜。

    當衣衣再度放下時，空蕩蕩的教室裏已經差不多坐滿了。

    旁邊看她寫得興致勃勃以至於一直安靜不敢發出聲音的林月牙這會終於鬆了口氣，是的，沒錯，衣衣的同桌沒有變，小聲道，“你寫的可以看看嗎？”

    “可以，記住，不要外傳，這可是我們班的商業機密。”衣衣邊把薄薄一遝紙遞過去，邊一本正經地道。

    林月牙的眼睛瞬間就瞪大了。

    機密什麽的，總能令人想到一些很宏大，很神秘的東西。

    但衣衣這個，嗯，用接地氣形容大概會比較有格調。